丁雪忽然明白。
说实话,舒茗之前那句提到原曦的话,让她觉得舒茗并不知晓。
现在......
不知道过去多久。
车内响起舒茗的声音。
“四月份在英国的时候,时其峰和我说,他不赞同,硬是让他们分开了一阵子。时舒搬出来住了。但是......”
“梁径又抢回去了吧?”丁雪笑着说。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什么性格,她最清楚。
舒茗有些诧异丁雪语气里的笑意,她抬起头朝丁雪看去。
丁雪却移开目光,嘴角压了压,偏头注视黑黢黢的窗外。
停车位狭窄逼仄。
“没有......紧接着就出事了......”舒茗复又低下头,低声。
几秒寂静的空隙。
情绪从空隙里泄出。
丁雪知道她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悲从中来。
她抬起手捂住脸。
舒茗十分歉意,想了想,还是朝她靠去,伸手环住丁雪,张嘴要说什么,但一句话说不出。
这半年,发生的事太多、太重大了。
对梁家来说,几乎就是颠覆性的。
对丁雪,心理的创伤可能不亚于梁坤正在遭受的。但就像周爱玲说的,她很坚强。只是再坚强,面对一些无法接受、或者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还是会带来巨大的阵痛。
“我......”舒茗选择继续说下去:“我和时其峰说,这件事,我不会强迫时舒。”
“我不会让他做委屈自己的事。无论何时、无论如何。”舒茗低声。
至此,有些事在两位母亲心里,已经彻底明白。
丁雪没有说话。
她安静得像个雕塑。
舒茗靠在丁雪肩上,歪了歪头,望着车后窗,自顾自说道:“他在我这里,从出生那刻起就没获得过完整的爱。”
“我的疏忽,肚子里没待够,出来的时候血淋淋的,那么小一只,还没只猫大。保温箱里皮包骨,插着管子,我哭都哭不出来。我以为他肯定要死了。”
舒茗语气冷静,丁雪却觉得她在流泪。
“那个时候,我和时其峰说,别选了,赶紧定一个名字,不然来不及。”
“时其峰说,那就叫时舒吧,好记。”
“真的好记——就算他很快离开我们,我也会记得我有过一个叫时舒的孩子。”
丁雪从掌心里抬起头,眼眶通红,她直起身,也抱住舒茗。
“老天保佑,他活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对自己说,我要好好养他,养得白白胖胖。可六个月没到,就发了一次高烧......咳得我心都碎了......”
“免疫力太差,从小吃尽苦头。隔三差五打针吃药,数不清的小毛病。有一天幼儿园回来,脸都青白的,和我说肚子疼,去医院抽血,那么细的手腕,抽完都紫了。”
丁雪慢慢听着,忽然想起梁径小时候。但记忆里,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在病榻缠绵。梁径被梁老爷子养在身边,安溪空荡荡的老宅里,孤零零一个人,从小性格就寡言少语的。
“但是他不闹人。哭起来也不闹,顶多喊疼,喊完还会偷偷看我脸色......”舒茗发出一声抽泣。
“我真的做得很差劲......”
“即使是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也没有做到。”
丁雪叹息。
“所以我对时其峰说,无论他想做什么,喜欢什么人、想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不会阻拦。我没资格阻拦——时其峰也没有。”
光线黯淡,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后方再也没有车辆驶进。
时间应该已经不早,加上不是周末,晚归的人都会选择第一时间回家。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意......”舒茗说。
她松开手,往后坐了坐,仍旧低着头,棕色发丝垂下,半掩住她姣好的面容。
丁雪注意到她泪光闪烁的眼角。
“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时舒从小就喜欢你的份上,求你,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伤害自己的儿子?
那丁雪呢?
丁雪遭受的痛苦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