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的样子略有些不自在,大概是不习惯和人视频通话。
“看得见吗?”梁霁辰问。
易佳夕点点头,忽然有些失语。
还没发出来的火被兜头一盆水泼灭,这才叫卡得不上不下。
梁霁辰穿一件黑色毛衣,坐在椅子上,房间光线很暖,在他身上铺开一层温柔的光。
他望着镜头,“我看不清你。”
这样一说,易佳夕才发现底下那个小画面是昏暗一片。
刚才洗完澡出来,她没开灯,仅有的一点光亮是走廊里的灯。
灯的开关就在手边,易佳夕正要伸手,忽然想到什么,她说,“我卸了妆,看不清正好,免得吓到你。”
梁霁辰笑了一下,“你在飞机上也没化妆,靠着我那么久,我已经免疫了。”
这根木头看着呆,可一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易佳夕早就领教过。
趁着黑暗,她大剌剌地翻了个白眼,“给我看看你的手。”
“可以,你先把灯打开。”
易佳夕皱起眉,“梁霁辰,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我只是想看看你。”梁霁辰语气正经,不带一点撩拨。
就是这种端端正正的态度最能拿捏人心。
字字落进她的心里。
易佳夕向来习惯了被人追捧,那些好听的话听得都厌烦了,可从没有一句话能有这么熨贴,将将好,要把她融成一团棉花糖,轻飘飘地,被人捧在手中。
令她无比受用。
暗自叹了口气,易佳夕伸手开灯。
画面这下终于清楚。
镜头里,易佳夕靠在床上,穿一件墨绿色吊带睡裙,肩带很细,上面绣了只蜻蜓,翅膀刚好落在白细笔直的锁骨上,头发半湿地垂在身前,白得发光,像是严冬压在枝头的新雪。
脸上素净,看不出来化没化妆,脸颊却有些红晕。
梁霁辰没想到她会是这般装扮,眼睛不知该放哪里,不自在地转开话题,“喝酒了?”
“给我看手。”易佳夕不接茬。
梁霁辰笑了笑,抬起右手对着屏幕,小拇指上包了层纱布。
他解释,“真的没事,只留了点血,得包扎起来,影响演奏,下周就好了。”
“怎么弄的?”明明昨晚送她回家时还好好的。
梁霁辰说,“不小心。”
易佳夕把手机凑近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真的不严重?别骗我。”
“没骗你,”梁霁辰抿抿嘴,“要是不信,你过来看看。”
易佳夕很是不屑地笑了,“你以为我不敢?”
她彻底忘了自己喝过酒这件事,立刻就要从床上起来,梁霁辰很是哭笑不得,“躺回去,别乱动。”
“啊?”屏幕里,易佳夕眼神茫然,像是蒙了层雾。
在梁霁辰的印象中,易佳夕极少露出这种神态,这让他很想摸摸她的头。
“喝酒开车,你的驾照还想不想要了?”
易佳夕慢吞吞地说,“想。”
梁霁辰从座位上站起来,“那就等着我过去找你,在家吧?”
“现在吗?”易佳夕清醒了几分,她也坐起来,“在是在……”
“不方便?”梁霁辰见她穿的睡衣,还以为她是困了要睡,他说,“我开车过去二十分钟,看看你我就走,等二十分钟好吗?”
那一刻,他好像变成一个毛头小子,说见就要见,不管千山万水还是夜深露重。
“不是困……”易佳夕欲言又止,“我家有人。”
梁霁辰已经拿上钥匙准备出门了,听到这话又停下来,“朋友?”
问完,不等易佳夕回答,他又补了一句,“男人女人?”
易佳夕说,“男人。”
屏幕里,他的眼神有瞬间的错愕,紧接着那眼里的亮光忽然扑灭,他对易佳夕说,“好……”
只这一个字,没有下文,易佳夕心里骤然被捏紧。
她想到网络上那些传言,梁霁辰也许看到了,也许没有。
这没什么可解释的。
语言有时太过苍白无力,滔滔不绝并不意味着问心无愧。
易佳夕不喜欢解释,却更不喜欢让他误会。
“你等等。”易佳夕起身下床,拿着手机快步朝客厅走去,手机对着房子,仿佛在给梁霁辰实时直播。
一直到小会客厅,她才停下来,把摄像头对准沙发上的那一坨。
钱之航近来稍稍有些发福,此时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脸上更是吃得油光满面,时不时还哼唧两声扣扣肚脐眼。
那形象,那画面,易佳夕觉得用一坨来形容都是抬举他了。
明明用“一头”更加准确。
“看到了吗?这颜值,这身材,这震天响的鼾声,保证友谊地久天长,”她把画面重新对准自己,“我不管你在想什么,趁早打住。”
梁霁辰这回是真忍不住笑了。
“我睡觉很老实,”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易佳夕,“从来不打鼾。”
棠芯城城整理:小易玩的游戏叫阿尔托的奥德赛,前段时间限免买的,特别精美的小游戏,就是小人总是摔跤有点可怜。
第29章
易佳夕先是一愣,很快回答,“是吗,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人睡觉老不老实,打不打鼾,当事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那么,是谁说的?
梁霁辰一时间也找不到应对的话。
他听出来易佳夕是在故意刁难。
他拿上钥匙,从衣柜里取出外套,对着镜头淡淡地说,“我出发了。”
对刚才的问题置若罔闻。
挂上电话,易佳夕回到房里,把刚才找出来的一床薄被给钱之航盖上,客厅温度也略调高了一点。
他的形象实在惨不忍睹,要不是想着钱之航刚刚失恋,不好对他太过分了,否则易佳夕恨不得把他的大头都给蒙上。
安顿好了客厅,易佳夕给自己倒了杯水,穿过走廊往房间走。
忽然四周一片漆黑,整个屋子都陷入黑暗。
易佳夕独自站在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她忽然感觉好像亲身进入刚才的游戏,苍茫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客厅里传来钱之航的呼噜声,这声音刚才听了烦,现在却给了易佳夕一点安慰。
好歹她不是一个人。
看这情形,多半是停电了,易佳夕打开手电筒快步走回房间,从衣帽间里随便取出一件羽绒服,穿在睡衣的外面,换鞋出门。
她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在黑暗中等人。
幸好电梯有备用发电机供电,否则要易佳夕走楼梯下四十几楼,大概她会选择直接放弃。
等易佳夕乘坐电梯下楼问了管理员,才知道是附近电力抢修导致停电,两小时后就能恢复。
易佳夕走出大楼,绕过小区内的花园来到停车场入口,待会儿梁霁辰开车过来,一定是要经过这里的。
身上这件羽绒服在易佳夕所有衣服里都算是厚的,但还是抵不过冬夜刺骨的冷风,易佳夕把手揣在口袋里,还是冷得不住剁脚。
她里面只穿了睡衣,光着腿,即便羽绒服够长,脚踝也露在外面,承受刺骨冷风。
好在梁霁辰出发得早,因为停电,易佳夕也在家里耽搁了一些时间,只等了几分钟左右,就看见梁霁辰的车朝停车场的方向驶来。
她怕梁霁辰专注开车错过了,便朝他招了招手。
梁霁辰停下车。
车灯照映的方向,易佳夕站在那处光源下,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被帽檐一圈蓬松的绒毛包裹着脸庞很像一颗小桃子。
梁霁辰从车内打开副驾驶的门,让易佳夕坐进来。
她身上寒气扑面,梁霁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感觉碰到了一颗结了冰的桃子。
“不是要你在家里等着?”虽然快到了,他还是把车内暖气温度调高。
易佳夕把手放在出风口取暖,“停电了,我顺便下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梁霁辰看了她一眼,“以后这么晚不要在停车场附近,不安全。”
易佳夕刚才被冻得头脑发昏,倒没听出来梁霁辰话里有话,她牵过梁霁辰的手来看,的确只是小拇指那里包了一层薄薄的纱布,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易佳夕心里松了口气。
“都说了没事。”梁霁辰说。
易佳夕“嗯”了一声,“那你现在要原路返回吗?”
“你家不是停电了吗?”梁霁辰顾左右而言他,若无其事地说,“等来电了我再走。”
易佳夕假装听不懂他的迂回,“那就陪我去吃宵夜吧。”
刚才那顿火锅,因为心里存了心事,易佳夕根本没吃多少,大多数肉菜都进了钱之航的肚子。
说不上为什么,看见梁霁辰,就令她感觉食欲大增,连不吃宵夜的禁忌也能轻易破了。
在东柳西路上的中心医院附近,有一家通宵营业的馄炖小店,开了有十多年。
易佳夕每次回国都会在深夜来光顾,熟门熟路,不用开导航,指着梁霁辰开到店门口。
她和梁霁辰走进店里,点了两碗馄炖和一小份香辣虾。
暖气开得太足,才坐下没多久易佳夕就感觉到热。
梁霁辰脱下外套,放到旁边椅子上,说,“你要是热就把羽绒服脱了。”
“我当然热。”易佳夕把拉链稍稍拉下一点,露出脖颈,却没有要脱掉的意思。
梁霁辰看她一眼。
易佳夕神态自若地说,“我里面只穿了睡衣。”
她说得坦然,本没有多想,恰好此时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放下两碗热气腾腾的馄炖,那烟雾氤氲中,她分明看见梁霁辰的耳朵根漫上一层浅浅的红。
易佳夕有些好笑,又有些乱,她忍不住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下,“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想什么。”梁霁辰的表情倒端得正经。
只要忽视那双红耳朵。
既然他这样装模作样,易佳夕也懒得理他,自顾自捏着塑料小勺和竹筷子,专心对付眼前这碗鲜虾馄炖。
她动作慢条斯理,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吃,既不跟梁霁辰说话,也不看他,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梁霁辰很快就吃完他那碗,他也拿脚轻轻碰了碰易佳夕,“怎么不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易佳夕目不斜视。
说完,她继续一心一意地吃东西,不去理他,余光却注意到梁霁辰正在动手剥虾。
香辣虾表面上覆了一层辣油,梁霁辰戴上塑料手套剥虾。
虽然手指头缠了层纱布,却不影响他的动作,他手上利落,几下就把虾壳剥下来,虾头拧去不要,再把肉搁进手边干净的小碗中。
就这么剥了好几只,梁霁辰自己却不吃,把小碗推到易佳夕手边,“吃吧。”
易佳夕也不客气,用筷子拈了一只送入口中,虾肉鲜香,味道又麻又辣,裹着一层店家秘制香料的气味,她一连吃了好几只,心里满足了,这才抬眼看着梁霁辰。
“你怎么不吃?”
梁霁辰手上动作不停,“我吃饱了。”
易佳夕夹起一只虾递到他嘴边,就像那天在车上喂他吃曲奇饼一样,她笑得不怀好意,“你是不是怕辣?”
这句话,她说得语气模糊,梁霁辰起初还听成了“你是不是怕了”,后来一想才反应过来。
不管是怕辣还是怕她,沾上一个怕字,他就知道她在挑衅。
梁霁辰张口吃掉,咽下去了他才说,“还好,不是很辣。”
接着,他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香辣虾都给易佳夕剥了,这才摘下手套,喝了杯茶水。
这时候,易佳夕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梁霁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停住,看着她,“我在想什么?”
“反正我知道。”
“那你说。”
易佳夕手里捏着小勺,终于要吃完最后一只馄炖,她白净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红扑扑的,眼珠都带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实在是热。
她忍不住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下来一点,露出里面墨绿色的睡衣。
那抹墨绿,颜色浓得青艳,在视频里被她皮肤的白衬得浓稠,有种化不开的缠绵意味。
蜻蜓的翅膀只露出一点边边,随着易佳夕的动作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梁霁辰只看了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易佳夕好似没看见他的挣扎,她只是淡淡地说,“你敢把这个吃了,我就告诉你。”
说这,她用筷子从盘中跳出一只切成半的干红辣椒。
虽然这么一说,但谁都能听出易佳夕是在开玩笑——她哪里想得到,真有人这么傻乎乎的,真把那干红辣椒往嘴里塞,能吃辣的也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可梁霁辰就真有这么木。
她眼看着他把辣椒拈进嘴里,下意识要拦,就愣了那么一秒,梁霁辰已经嚼了两下吞进去了。
“你……”易佳夕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真吃啊?”
梁霁辰想说点什么,那股辣味却在舌尖蔓延开来,他被辣得脑子都木了半边,摇了摇头,先把剩下的半杯水一口喝了,面无表情地指着门外对易佳夕说,“我出去买瓶饮料。”
说完,就逃也似的地推门出去,往隔壁的小超市去了。
易佳夕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笑了,而后又开始担忧。
她替梁霁辰拿上外套,到前台结了帐,然后到洗手间里漱了个口,她总会随身携带漱口水小样,吃完东西就清洁一下口腔,这是习惯了。
漱口水是樱粉色的,有淡淡的玫瑰香气,易佳夕漱好口,擦手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
她匆匆离开小吃店,在门口找到梁霁辰。
“你有伤口,不能吃辣。”易佳夕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梁霁辰手里拿着瓶纯净水和一瓶椰奶,纯净水已经见底了,他嘴里仍有些辣,但比刚才好了很多。
他不咸不淡地说,“你还知道?”
易佳夕难得生出心虚,她气势都弱了几分,拉起梁霁辰的右手想看看,却发现包在上面的纱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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