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夕认命般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差不多有五六年没听人这么叫过了。
那会儿她脸肉嘟嘟,又是出了名的爱喝奶,同学们便赐名“奶昔”,又奶又夕。
她很想下车把窜天猴狠狠踹一脚。
“别这么叫我,幼稚。”易佳夕板起脸。
梁霁辰却忽然认了真,“他也这么叫过你吗?”
他是谁?
易佳夕觉得跟醉鬼无法沟通,动作粗暴地从他口袋里掏钥匙,却被他拽着,俯身深深地亲吻,她不自觉地爬过去,坐到梁霁辰的腿上。
这是个充满酒精气息的吻,迷乱的,蛊惑的,带着他的热度,
“怎么,他叫得,我叫不得?”等到易佳夕气都喘不匀,梁霁辰才放开。
易佳夕好气又好笑,手握拳抵住他,“你吃醋了?”
“我吃醋?”梁霁辰笑了,语气有些不屑,“你的酒是我喝的,现在坐在我身上,要回的是我家,我犯得上吃醋?”
易佳夕被他这番大胆霸道的言论惊了几秒。
酒能醉人,酒能害人,也能让人精神分裂,简称精分。
这是那个古板正经的梁霁辰会说的话?
“梁霁辰,你才喝了一杯,就醉成这样?”易佳夕故意笑他,“真没用。”
她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激到了他,惹到了他。
他将她用力控住,车内充斥着一触即燃的热度,他的手掌那么宽大,握住她,也握住她的呼吸,像是要分个胜负。
如果说男女关系真是一场竞争。
那么这一回合,易佳夕不得不承认,她暂时败北。
她的呼吸跟着梁霁辰走,温度跟着他走,心跳也跟着他走,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耳垂也红了,最后只能伏在他的肩头叹息着喊停。
梁霁辰松开她,恶作剧一般捏起她的脸颊,眼眶泛红,轻轻呢喃,“你也只有嘴上厉害而已,我的奶昔。”
棠芯城城整理:奶昔:以为是个青铜,好像是个王者。
感谢芝芝莓莓、Biang投的地雷,
以及何为之、YANG、原味奶茶不加糖的营养液~
第33章
被梁霁辰这样随便的叫了别人都不敢叫的外号,易佳夕当即推开他,从他口袋里搜出钥匙,直接爬回驾驶位上,点火开车。
易佳夕郁闷得很,小脸绷着,留给他一张面无表情的侧脸。
“别忘了系安全带。”梁霁辰悠然开口。
易佳夕语气镇定,“我知道。”
说完,她反手拉下安全带,重重地把锁舌怼进孔位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开慢点,”坐在旁边的梁霁辰仿佛老僧入定,闭着眼睛,惬意地靠着头枕,老神在在地说,“不要带着情绪开车。”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提醒她遵守交规,老本行什么时候都不能丢。
易佳夕忍不住开始怀疑,他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但至少接下来,梁霁辰一直安安静静地休息,不喊外号不作妖,摆脱了刚才仿佛精神分裂的状态。
易佳夕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驾车尽量平稳地在路上行驶,难得地认真谨慎,两手都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手机静音,不加塞不超车,连被人加塞超车的时候,都努力保持平静。
连路怒症都治好了。
说实话,挺累的。
这是易佳夕头一回试着把开车开出了飞机的架势,拿出来十二万分的小心。
集中精神时间久了,易佳夕难免有些分心,她开始忍不住看前方大厦的灯光,看手指甲需要补色的空隙,再然后,从后视镜里看他。
梁霁辰始终闭着眼,抱臂而眠,头稍稍偏向车窗靠着,他面容沉静,睡觉的时候没什么奇怪的表情。
车外光影交错,投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和眉骨形成一道弧度,眼窝微陷,使他的轮廓看上去清晰锐利,分明是硬朗的。
再往下,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略微发红的耳根,又无形中平添几分脆弱感。
这感觉十分奇异,又充满矛盾,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试图从这无解的矛盾中找到一丝平衡。
“开车看前面,别东张西望。”梁霁辰冷不丁地出声。
易佳夕差点吓了一跳,她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
就这阴差阳错的一瞬间,易佳夕心跳手抖,方向盘往右边一打,直接把车开上桥。
这条路通往滨江丽屿,也就是她家。
“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梁霁辰提醒。
易佳夕十分镇定,将错就错地往前开,反正也不能在桥上掉头。
她说,“谁说了要去你家?”
顿了顿,梁霁辰淡淡地瞥她一眼,“你开错了路,还这么理直气壮。”
易佳夕挑了挑眉,“那当然,方向盘在我手里,我当然理直气壮。”
她的小模样有些得意,眉梢抬起,嘴角上翘,像是吃了蜜糖的小狐狸,梁霁辰拿她这副样子没办法。
他修长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这是我的车。”
易佳夕将无赖进行到底,“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梁霁辰不疾不徐地反驳回去,“你叫它一声,它也不会答应。”
顿了几秒,易佳夕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声,“学人精,真幼稚,这车多少钱,我买下来就是了。”
梁霁辰伸手过来,又捏住易佳夕的脸,“你待会儿一把倒进去,不压线,我免费送给你。”
“真的?”易佳夕瞟他一眼,“话说清楚,送车还是送人?”
他是真有点醉。
说话那么严谨的人,居然连语句里的歧义都没注意到。
他轻松地笑了笑,“能倒进去再说。”
这摆明了就是不看好她。
易佳夕心里很是不服气,开车到家,进停车场,倒车——事实上她还是能一把倒进去的。
只是,这取决于谁的标准。
不等下车,梁霁辰从后视镜扫了一眼,评价道:“压线了。”
“这三个车位都是我的,我乐意压。”
易佳夕面无表情地拔钥匙下车,把车门甩得一震,径直朝电梯走,梁霁辰紧紧跟上,笑着牵住她的手,顺势搂入怀中。
淡淡的酒气萦绕身边,他贴得很近,带着热度,眼睛里带着酒醉后的朦胧。
“送给你。”梁霁辰的气息粘在她耳后。
痒痒的。
易佳夕故意反问,“送什么给我?”
他的手攥得那么紧,好像是怕易佳夕跑了,声音低得温柔,“什么都给。”
深水炸弹后劲很足,酒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梁霁辰的步伐明显没有刚从酒吧出来时候那么稳,进电梯后,干脆把半边身子都靠在易佳夕身上。
在这之前,易佳夕对男人的体重没什么概念。
她这回才深刻的感觉到,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哪怕看上去再瘦,靠在身上,那也令人难以招架的。
何况梁霁辰并不瘦,他有着欧洲男人的骨架,每次贴近,都感觉到绷紧的肌肉。
还好,他还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依然保留着部分理智,自己也使着力。
回到家,易佳夕晃晃悠悠地把梁霁辰放在沙发上。
或者说是扔。
接下来,望着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的男人,易佳夕苦恼地感到一筹莫展。
她实在欠缺照顾人的经验。
更欠缺照顾醉鬼的经验。
若这人是如钱之航一类的损友,易佳夕大可直接把他扔沙发上置之不理;或者是那些追求她的狂蜂浪蝶——这一类根本进不了她的门,更别提沙发。
可现在这人是梁霁辰。
偏偏是他。
在易佳夕有限的人生体验里,她从没有动过带男人回家的念头。
停电那次不同。
黑暗的确是层保护色,让人短暂地屏蔽掉理性,不去想为什么。
明明没喝酒,易佳夕却感到自己头脑发昏,她茫然地绕着沙发转了两三圈,最后在梁霁辰面前站定。
刚才在酒吧,同学们自行将梁霁辰当成她的男朋友,易佳夕没有反驳;
在车上,梁霁辰那样蛮横的亲了她,叫了没人敢叫的昵称,用那样狎猊却亲密的方式,她生气了,还是没能拒绝;
是,她让他挡了酒,坐了他的腿,还带他回了家,那又能证明什么?
诺大的落地窗,被灯光映得璀璨,易佳夕看见自己站在对面,眼带讥诮。
什么竞争关系,什么你推我拉,难道到了现在还不肯承认,她内心情感的天平早已经完全倾斜了吗?
希腊神话里那位美少年纳希瑟斯,因痴恋自己的美貌而投河身亡,易佳夕从听到这个故事的那天起,就觉得逻辑不通。
现在想想,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言行不一,颠三倒四,自我背叛,羞愧到忍不住投河。
易佳夕走近几步,轻轻地在梁霁辰的皮鞋上踢了几脚。
承认自己栽跟头了,这并不令人愉悦。
尤其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酣睡得高枕无忧,就更让人不平衡。
睡什么睡,你倒是起来,像刚才那样亲吻她啊。
时间久一点,再热烈一点,好让她不要去想这些燃烧脑细胞的问题。
窗外挂着一轮明月,皎洁明亮,无悲无喜,将她的心照得透亮。
男人靠在沙发上,头低垂着,眉头紧皱,看上去并不舒服。
易佳夕不安地搓了搓手,感觉自己该做点什么。
总不能就这么把梁霁辰晾在这里,好像不太人道。
虽没有经验,所幸还有些许常识,一家小到冰箱里取了一杯酸奶,再回到沙发旁,取掉梁霁辰的领带,准备喊他起来喝酸奶解酒。
就在这时,他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头撇向另一边,睫毛抖动。
易佳夕停下动作,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微微有些失神。
她忽然就想到宋丛筠那天说的,买领带和皮带,是想给人穿,还是想给人脱。
可惜现在宋丛筠不在面前。
否则易佳夕可以告诉她答案:她想要给他穿上,再给他脱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人喝醉了,毫无还手之力,冒犯一下,怎么了?
反正刚才他也冒犯过她,好几次呢,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易佳夕从衣帽间把领带和皮带取出来,手指勾着领带的一端,轻轻从他后颈衬衫衣领处穿过,两手交叠……
然后她发现自己早就忘了该怎么系。
几年前时兴中性打扮,那时候她学会了穿衬衫系领带,后来她不赶这个时尚,就把这项技能抛诸脑后了。
易佳夕换了好几种方法,都不得要领。
“你在干嘛?”梁霁辰忽然出声,眼眸安静而专注。
易佳夕松开手,“你……醒啦?”
他早就醒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只是昏昏沉沉地闭着眼,隐约感觉易佳夕踢了自己,自言自语了些什么,就开始把他摆弄来摆弄去。
要不是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死,梁霁辰其实挺不想睁开眼的。
他觉得这么跟她待着很舒服,不想动弹。
不等他说话,易佳夕要从他身上下去,“喝点酸奶吧。”
梁霁辰按住她的手,抱她坐到腿上,头轻轻搁在她的颈窝,声音有些沙哑,“别走,让我抱抱。”
他低沉的嗓音让她心头一颤,听话地不再乱动,只小声地说,“我在法国给你买了领带,想给你戴上试试。”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易佳夕忍不住笑了,她低下头,打算帮他系好,梁霁辰拍了拍她的手,“我来吧。”
她不服气地瞪着梁霁辰,“你来?你喝醉了,还好意思说。”
“我手很稳。”梁霁辰气定神闲,抬起手,三两下就把领带系好。
易佳夕眼睛一转,下一秒就给梁霁辰摘了。
怎么,你会系,我还会摘呢,看谁手快。
“胡闹。”梁霁辰这么说,却忍不住笑了,他稍稍坐正,好让两人贴得更近。
易佳夕伸手够到那杯酸奶,插上吸管,“喝了吧,解酒的。”
梁霁辰不爱喝这个,他头往后避开,“你喝,我没醉,你是奶昔,你才应该喝奶。”
易佳夕推了他一下,“好了,既然没醉,那回去吧,我送你。”
梁霁辰声音沉闷,眼神低落,“很晚了。”
“是,很晚了。”
这对话似曾相识。
那天易佳夕开玩笑,让梁霁辰上她家,那时他也是说,很晚了。
“我不想回,”梁霁辰手臂箍得更紧,“我明天要去滨音大,住你这儿方便,走几分钟就到了。”
易佳夕忍不住挑眉。
好啊,她这个主人家都没发话,他倒是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忽然起了几分坏心,凑到他耳边,“梁老师上回睡我的床,睡上瘾了是吗?”
梁霁辰评价道:“床一般,太软了。”
“……”易佳夕还当自己听错了:他还挑三拣四?她没听错吧。
她脱口而出,“那你今晚睡沙发!”
“不,我和你睡一起,”梁霁辰轻吻着她的脸,“今晚还穿那件,好吗?”
易佳夕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听懂,“睡衣?”
“嗯。”他眼角都泛着红,行动却愈发大胆,从脸颊到嘴唇,慢慢往下,手也渐渐开始不规矩。
易佳夕闭上眼,听从他,放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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