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一个好夜晚啊!”妙衡真人露出笑容,他的声音再不负旧日的清澈,带着老迈和沙哑,面容也是耄耋老人的模样了。
那是寿数将尽,濒临散功的状态。
大限将至,魂飞魄散,他却觉内心一片通透喜悦,自己这一局,棋子皆已布下,成与不成,只在天意了。
身后的元康知道师父将死,跪地叩首,悲恸万分。
妙衡真人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心中明了通透,只是无法言明。
只能慨叹一声,“知易行难……”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罢了。叹息一声,他闭目坐化。
随着他呼吸断绝。
天边划过一道流星,灿烂而短暂。
乾元殿内走火入魔的皇帝猛地睁开了眼睛。
而同一时刻,后宫杂役房内高热濒死的小宫女,原本停滞的呼吸也渐渐缓和……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把过去这段交代完了。
易素尘算是云舒的上一世,借助龙骨转世到现代社会,之后又被妙衡真人召唤了回去。
第130章大婚...
“我不穿!”谢景黑着脸,盯着面前那些缀满了珠玉的华丽长裙。姿态之抗拒,好像不是要换衣服,而是要上刀山下火海。
好吧,这位肯定宁愿选择刀山火海,也不想换上这些。
但是……人家想看啊!
“穿上看看嘛,一定很好看的。”云舒提着几件衣裳,一脸窃喜地跟后头。
一转眼就到了两人大婚的日子,钦天监卜算的良辰吉日很近。宫内司紧急筹备凤冠袍服,终于赶在大婚前三天将一应礼服钗环送了来。
先不说那些复杂地要死的凤冠珠簪,光是礼服就有足有十二套。
每一套都是不同的风格,端庄高雅的,富丽奢靡的,还有精巧别致的,应对不同的婚礼程序。皇帝大婚的礼仪超级复杂,不仅祈天祭祀,连同出行就寝,都有专门的规格。
谢景这两年来,衣着打扮一直走中性风,除了朴素的宫女套装之外,从来没穿过任何裙子,更从来不用钗环簪花。光复京城之后,凭着领兵打仗的经历,更是连宫女套装都不穿了,日常行走都是简洁干练的猎装。
平心而论,这样打扮起来也很好看,飒爽英姿,见之忘俗,云舒很喜欢,但是私心暗搓搓的,很想看她穿裙子的模样啊!
平时不敢提出来,如今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
在云舒百般缠磨之下,谢景也知道大婚这一关是不可能糊弄过去。最终黑着脸,在几身衣裳中挑挑拣拣了半天,勉强定下了七套,又叫了宫内司来修改。
云舒满脸遗憾地看着那身金色珍珠纹的长裙被撤了下去,好在正礼的那身大红凤裙是没法改的,还从来没见过某人穿红色呢!
真等到了大婚的那一天,云舒的期盼没有白费。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能将一身嫁衣穿成这种杀伐决断的铁血艳丽范儿,也只有眼前这位了,还有那居高临下的凌人气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偏偏又诡异地协调。
云舒只恨词穷,无法形容这种既被震慑,又被惊艳的感觉!
任何一个角度,都美得让人窒息。又万分懊恼这个时代没有数码相机,没法让这一刻永存。
感受到惊艳的不仅是云舒,包括叩拜的众多大臣,恭敬谦卑的姿态,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地位的提升。连原本打算看热闹的江图南眼中也只剩下了惊叹。
就算变成了妹子,纯A的体质也没有丝毫改变啊!云舒悄悄想着。
大婚的整个礼仪持续了整整一天,先是在宫中举行了盛大的礼仪,赐宴群臣,之后又去天坛,举行了盛大的祭祖仪式。
比起历朝历代的帝后大婚,云舒二人的祭祖仪式格外麻烦。
因为不仅要祭祀新朝,还要祭祀前梁的宗祠。
虽然没有正式改变国号,但皇帝是前梁血脉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且从气运上,前朝和新朝的气运也开始融为一体。幸好原本公开的说法,新朝就是前梁禅让得来,行后辈的祭礼,也在情理之中。
站在前梁皇陵前的正殿里,云舒和谢景领着群臣按照礼节进行祭祀。
香火缭绕中,还夹杂着一丝桐油的清香。大殿四周的雕梁柱子和壁画都簇新宛然。
谢景篡位之后,将前梁祭宫挪到这里,按照封王的规格重新建设,一应坟茔也跟着降了规格。
重登皇位之后,知晓了血脉秘密,云舒又下令将前梁皇陵规格重新提回了帝王等级。
所以从入夏以来,皇陵这边就工程不断,这座祭祀的大殿还是大婚前几天才刚刚改建完工的,后头还有好些坟茔祭台正在施工呢。
祭拜完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大婚正式礼仪算是结束了,云舒却并不急着离开。
命礼官和群臣退下,他带着谢景,还有易玄英,去了皇陵的偏殿。
那里是忠烈祠。大梁江山赤胆忠心的开国功臣,和后来的辅佐名臣,都安静地在这里享受着香火供奉。
曾经的太傅易阳晖也在其中。
到了祠堂,谢景站在殿外头,没有跟着进去。
云舒和易玄英进了殿内。
两人高举香烛,祭拜高台上的亡父灵位。
凝望着漆黑洒金的灵牌,云舒低声道,“昨天晚上,我梦到您了……”
自从服下慕丰渊的龙骨之后,他不时会做梦,零零碎碎,都是关于易素尘的记忆。有时候是和兄长玩闹的场景,有时候是父亲握着小手,指点琴棋书画的过往。
虽然隔了两辈子,但是胸中的儒慕之情依然赤诚。
让心里头温暖之余,更有一种负罪感。
自己和谢景之间,从道义上讲,其实是杀父仇人,自己却完全放不下这段感情。
甚至连恢复前世记忆,最早记起来的那段,也是关于谢景的,两人少年时候的初相逢。
“别想太多,父亲在天之灵,也只希望你能过得轻松快乐。”易玄英望着云舒,目光温柔。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就算真有道义责任,该谴责的也应该是我。”一边说着,他抬手点了一下云舒额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更何况,那家伙还是前梁的血脉,只是阴差阳错罢了。”如今连前梁的列祖列宗都承认新朝了。
云舒安下心来,放下那一丝沉痛。
两人从偏殿出来,谢景正站在门外,云舒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
易玄英看了两人一眼,笑道:“我先去准备马车。”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两人站在祠堂门口,静谧的空间里,微风吹过,云舒伸出手,拉住谢景的手。
温暖的肌肤相触,谢景也安下心来。
两人并肩沿着回廊走着。
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他们要面对的,是更广阔的未来。
***
返回宫中,已经是后半夜了。
匆匆沐浴完毕,两人上床歇息。
皇帝大婚成礼是在交泰殿,也就是云舒曾经当做秘密基地练武功的地方。
殿内的二十四对儿臂粗的龙凤对烛灼热地燃着,将整个大殿映照地光彩流离,遍地金红昭示着浓烈的喜庆气氛。
按理说,两人的新婚之夜,又是在这样因缘际会的地方,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可惜啊,因为持续数日的繁复礼仪,尤其今天的两场祭拜下来,两人都被折腾地够呛,谁也没有了浪漫的心思。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云舒觉得浑身疲惫,好不容易解脱了,几乎一合眼就要睡过去。
迷糊中,感觉到谢景抱着自己亲了亲脸颊。
“晚安。”云舒嘟囔了一句,反身抱住回亲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云舒睁开眼睛,本能地想着得赶紧起来早朝啊。
迟钝了片刻,又想起,帝王大婚,普天同庆,朝野上下有三日的休沐。今天不必上早朝了。
松了一口气,难得有个能睡懒觉的时候。
云舒翻了个身,偏过头,就看到了熟悉的俊美脸孔。
谢景比自己醒的还早,正躺在里自己身边,深深地凝望着她。
他的眼神明亮而温暖,宛如一泓春日的清水,只是带着些异样的波澜,像是疑惑,又像是茫然,
让这张冷峻的脸多了些可爱。
大清早就看到这么美丽的景象,按理说赏心悦目。但云舒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
这张脸,好像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会看到吧,难不成自己面前是……
抬手摸了摸谢景脸颊,温暖的触感,云舒颤抖起来,又用力捏了捏。
脸颊都被捏红了,谢景不得不抓住她两只手,无奈道:“别捏了,是真人。”
云舒猛地惊叫起来,“啊!!!!”
怎么回事儿!!!!
谢景怎么变成谢景了,那自己……
云舒猛地想要跳下床去,却忘了身上还有被子,直接被绊倒,幸好后面谢景眼明手快,拦住她腰身。
然后云舒身体一轻,被他直接打横抱起来,走到了镜子前头。
望着镜子里窈窕秀美的影子。
云舒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儿,两人睡了一觉,竟然换回了身体!
瞪了半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云舒转头盯着谢景,是不是半夜悄悄干了什么?
谢景一脸无奈,老实交待道:“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昨晚明明临睡前还好好的。”
难道是因为昨天大婚的关系?还是因为祭祀了前梁的列祖列宗。云舒将昨天整个过程想了一遍,要找出问题在哪里。
她咬牙切齿,虽然当了两辈子的妹子,但不想换回来啊!尤其更换身体之后,五官感知都大幅下降,那滋味简直太难受了,就像是一个每天在二百平米大床上醒来的阔少,有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不能翻身的小床上。
“先别着急,说不定再睡一觉就换回来了。”谢景只好安慰她。
云舒眼睛一亮,立刻往床上一躺,“那现在就试试吧。”
还没等她闭上眼睛,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云舒睁大了眼睛,就看到谢景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她头侧,认真地凝望着他。
“你确定要现在试试?”
他微微偏头,目光专注,带着笑意。
素白的寝衣半散着,锁骨线条半遮半掩,漆黑的发丝散落至肩,还有柔韧的腰,修长的腿……云舒从来没觉得这张脸这么好看过,虽然每天照镜子已经看习惯了。像是春日的阳光照在无暇的冰雪上,熟悉五官此时都带着耀眼的光芒,凌冽又纯净。
被美色所惑,以致于云舒反应慢了半拍,直到某人俯下身,脑海中才警铃大作:“那个……等等……”
感受着背后绵软的被褥,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好像一只主动洗剥干净跳到锅里去的傻兔子。
双臂撑着谢景肩膀,云舒一脸严肃,坚定地道,“等等,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不行,都天亮了,被朝臣他们看到,会怀疑咱们白日宣……那个,咳咳,反正影响不好。”
谢景笑出声来,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才施施然起身道,“好吧。”
云舒大大松了一口气,跟着爬了起来。
大殿外头传来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夏德胜的声音传来:“陛下,娘娘,是否要传早膳?”他音调平静中带着疑惑。
云舒刚才的尖叫,显然被外头的人听见了。
谢景转头吩咐道:“摆在偏殿吧。”
宫门打开,一队宫女鱼贯而入,奉上衣裳配饰。
云舒很快洗漱穿戴完毕。
转头看着站在殿中的谢景,也早就收拾齐整。平日里自己习惯的锦袍白裘穿在他身上,更显俊秀挺拔,好似一柄锋锐的出鞘之剑。
仔细看去,整个人的气势都跟自己有微妙的不同。为什么朝臣中除了江图南几个,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到呢?云舒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们又没有跟我日日耳鬓厮磨。”谢景不以为然。
云舒脸刷得红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总觉得自从两人跨过了那条线,谢景跟以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两人去了偏殿。桌案上已经摆好了早膳。两人都是崇尚节俭利落的主儿,用膳不似前朝那般讲究几十道菜几十道粥,还得一群宫人服侍着,奏乐歌舞什么的。
桌案上只十几道菜,荤素搭配,配着六种汤羹和十几样点心。
沈月霜盛了碗牛乳金丝羹放到谢景面前。
谢景喝了一口,表情微僵,实在太甜了!但也只是略微停顿,就面不改色喝了下去。
云舒则无精打采搅动着眼前的松茸鸡米粥,调羹送入口中,动作一顿,这味道不对劲儿啊,完全不是平常吃的松茸鸡米粥的鲜香,带着一股特殊的药味儿。
“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怪?”她立刻问了出来。
“回禀娘娘,是御膳房熬制的粥点,用了松茸,粳米,鸡腿肉……还添了黄芪、益母草……”负责膳食的女官口齿伶俐,将一碗粥的十八种配料和七道工序说得一清二楚。
云舒嘴角微抽,添加了这么多药材,难怪味道怪怪的。
“不好喝,撤了换清淡的。”
女官露出诧异之色,这粥喝过好些天了,怎么偏偏今日嫌弃起来。但还是赶紧让小宫女撤了,换上清淡的百合粥。
云舒看她表情就意识到不对,不动声色地又尝了尝谢景平时常吃的几样粥菜,立刻发现,不止这松茸鸡米粥,好几样都味道异常,竟然都是药膳。
前年冬天,因为被被紫虚真人当做祭品放血,气血亏空严重,用药膳补了几个月,但之后就停下了,怎么最近又开始吃这些难吃的东西了。
等等,黄芪、益母草……都是稳定行经,有助怀孕的,心情突然有点儿复杂。
谢景察觉她不自在,吩咐道:“都下去吧,不必服侍了。”
殿内的宫人立刻告退。
谢景从盘中夹了鲜奶樱桃酥送到云舒碟子里,笑道:“先吃吧。”又端过她喝了一口丢在一边的百合粥,自己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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