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翻了个白眼,顿了片刻不跟舅舅赌气,试探得说真心意:“欧宁啊,那个路盛如今可是发达大了。前几天还上了电视财经版,什么十大青年企业家那个夸啊......逢年过节还特周到来看你舅舅。”当然,礼物更周到得令人眼直。
不说事业多成功,路盛是一向会做人的。这一点欧宁深知。
她点点头,犹豫了下委婉道:“我跟他可能还是缘分不够。”
呃,这,都是夫妻了,缘分怎么不够,成事在天,谋事可在人。
路盛这女婿多好,长得好,有本事,又是十几年知根知底的原配,宁家上下就没有不喜欢的。
舅妈有心想劝:就算路盛以前有什么错,看在夫妻情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不容易。
何况,出身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路盛哪知道欧宁爸爸的小三,罗曼那不要脸的是自己姐姐啊。
他那个亲妈可是在他三岁就抱着女儿私奔走了。三岁的孩子哪有记忆。偏偏那贱三就是阴魂不散,拆散了好好一个家,还间接害死了宁妈。
死仇难解,过去的伤实在太深太狠,舅妈不敢多提。
尤其,别的小事她可以母亲样唠叨,感情的事却不能深管。包括自己亲儿子。欧宁性子又从小就执拗,打定主意十头牛拉不回来。
但,她真心为欧宁好,不是看路盛如今高不可攀才舍不得这门亲。
实在是,女人一辈子,良人难得。
纠结片刻,宁舅妈只好给丈夫个眼色,让他这亲舅舅不分里外的劝一劝。自己揪着傻兮兮儿子的耳朵,去厨房张罗饭。
宁舅舅在高中当了二十年班主任,认真负责有口皆碑,高考从来是最出成绩的班,却依然只是个普通老师。
但,心好,人好,是这年代难得老好人。
老实人更是一根筋,对于夫妻没原则问题就离婚这点,他就骨子里不赞同。
当然,就是有原则问题,老人们也都觉得浪子回头金不换,改过就好。何况,当初大姐可有话给他的。
轻轻咳了下,舅舅低声道:“老一辈的事不干小一辈。你和路盛不要受那些感情外的事影响了自己的幸福。要知道,原配夫妻软如棉,半路夫妻心如铁。千百年来传下的经验,话糙理不糙,总是有理。”
欧宁之所以不想把离婚闹得人尽皆知,除了隐私不想张扬给人八卦,剩下大半理由就是如此。
不说为路盛如今身家地位折腰可惜的。就为了他们十几年的情份,路盛曾对她的那些好,还有她出国前沸沸扬扬和老教授红杏出墙的恶心谣言,真朋友假朋友,同事熟人们为你好的劝,就能让她头炸。
本来,舅舅家她都想瞒着。等离了婚,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一句性格不合也就轻描淡写带过了。
到时候,既然已经离了,有点修养分寸的,都不会在追问原因,反正追问也无用。
只可惜,母亲惨死时,她情绪崩溃得厉害,喊打喊杀中的决绝,让舅舅知道了几分内情。
“路盛对你,对你妈妈怎么样有几分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至于他那个便宜姐姐,他实在冤枉的。我们还是想你们小夫妻在一块。”舅舅表明了立场。还代表了所有人。
对于三年前揭开的路盛与罗曼姐弟关系,欧宁其实真不在意。只是当时母亲惨死,她一时激动挥刀砍人,让亲友们都误会了。如今,却也懒得解释。
至于路盛对母亲,的确亲生儿子一样。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却能数年如一日,无微不至端药倒水伺候着。面上还永远带笑没半点不耐。让宁妈那几年开怀不少。
就为这,不管他对自己感情上多辜负,欧宁一辈子也感激他。愿意在能力范围内报答他。只是不能用感情婚姻做代价。
宁舅舅瞧了外甥女唇角一抿,不等她说出什么,又加了句重话。
“你妈当初很喜欢路盛的,也希望他能护着你,陪着你一辈子。重病时,还总记挂,要你们恩爱白头。有那一天,别忘了带孩子去看她。父母为儿女总是计之长远,你妈妈不会害你的。”
提起过世的母亲遗言,心下一悸,欧宁一时说不出话来。
“舅舅不是想勉强你,只是,欧宁,你不像你爸圆滑,也不如你妈能忍,性子太倔又太真,你妈当初就担心着才留话......日子总是你自己在过,最后怎么选还是要和你心。只是,舅舅怕你一时冲动后悔就晚了。”
宁舅舅语重心长说完,叹息着也去了厨房,留下欧宁一个人想清楚。
相比较欧宁历经三年还会偶尔犹豫不决,路盛是早就想清楚了。
多少男人在外风流无度,彩旗漫天飘飘,家里还是要有面红旗不倒。
为什么?只为了有个名正言顺老婆给人看好看吗?不,不管承不承认,家和老婆,也是给男人自己安心的。
而欧宁之于他来说,不仅是心安港湾,更是汹涌激流。
至于曾经的一时糊涂,他用一辈子来弥补,总会得到原谅。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相爱过整个青春。
自己不舍得放弃,想来,欧宁也是不舍得放手的。
打定主意死不离婚的路盛刚换好衬衫,门铃响起。明媚阳光下,亭亭女人笑靥如花。
“大清早,你怎么赶过来了?”路盛说着话,自然而然弯腰去接谷兰手里大袋子。“怎么还拎这么重的东西。你手腕要注意保养。”他关切嘱咐一句。
谷兰推开玄关鞋柜,拿出自己的专属粉色拖鞋穿好,笑眯眯摇头:“没事的,我直接打车过来到楼下,电梯里我都没拎着。”
“是吗,那就好。”路盛留心看她手心,白嫩嫩没有勒痕才点头。
开放式厨房里,谷兰坐在餐桌旁整理带来的东西。该放冷藏放冷藏,放冷冻的放冷冻。
路盛瞧着色泽黄亮的笋干,笑了下:“拿来烧肉到正好。”
“知道你爱吃,黑子特意挑的都是胖的。”谷兰应了一句。
从h市一路拼到s市,跟在路盛身边老人不多了。
黑子这曾经最好的哥们,舍不得父母妻儿也没有跟过来。到还时时念着他,总应季送些特产过来解解乡馋。
可惜,昨晚黑子送完货赶着回去哄宝贝儿子睡觉,路盛公司又临时有急务走不开,连歌剧都没陪谷兰去看,兄弟当然也没见上面喝两杯叙旧。
“对了,昨天,欧宁回来了。”路盛仿佛漫不经心提起。
什么?谷兰猛抬起头,在男人黑沉沉眼睛里看到欢喜,还有隐隐抱歉,
不容错识的欢喜为谁为什么她清楚,而那对自己的几分抱歉,更让她清楚得心如刀绞。
欧宁回来了,所以,自己要被舍弃了吗?
第32章
女人对爱情永远充满男人不敢想的期望,动心那一刻就渴望天长地久。
可惜,人心易变。
舅舅的话,让欧宁不免回忆起路盛曾经对自己的种种好来。
只是,也只是曾经了!
“姐,你想什么呢?”父母占据厨房,终于轮到小表弟宁莫远说话了。
“想一会你妈妈会做多少好吃的,够不够你这馋猫的!”欧宁逗趣一句。
“姐,你手机好棒,最新款呢。”宁莫远赞了一句。拿过来对着姐姐一扫脸,先翻游戏页面。
小表弟已经高三,高考倒计时的紧箍咒早就戴上。不然欧宁真想满足下小可怜。
如今,只能空口许诺,望梅止渴。
“乖啊,在熬不到三百天,你就可以和游戏昏天黑地。到时候姐给你买一个最新款水果。”欧宁哄宝宝的口气。
抓紧时间来局战斗过瘾的游戏少年头也不抬。“哎,你们都老古板,你看电视里演得高三生不都有手机,还各个高端智能。”
宁舅妈到阳台捞昨晚买的活鱼,正听见儿子抱怨,立刻虎啸山林。
“电视演得都假着呢!你们学校,可是从校长到班主任三令五申,说谁带智能机就摔了,都说那玩意最害学生的东西。想联系人带老人机足够。什么要扫题查单词,都是胡说八道,理科就要自己悟,弄通一个顺百个,扫题的真到考场全傻眼。告诉你,从今后趁早给我打消那个毁了你自己的贪念。不然,打断你左手。”
“果然。”吐了吐舌头,宁莫远哀叹。“看没,绝对是亲妈,打我都只打断左手,还要留右手让我熬夜写卷子。”
欧宁也笑了。却还是残酷无情,拿回小表弟手里准备再来一局的手机。
哎,女人啊,都一样。总是不能让男人痛快消遣下。
恋恋不舍和手机告别,宁莫远忽然低声道:“姐,你真要和姐夫,不,和盛哥分开啊。”
“小孩子管好你自己。”欧宁意外后顾左右言了句。
拉着姐姐到了阳台关好拉门,小弟弟忽然一本正经质问:“校园里,乖巧懂事女学霸,和市井之中‘丧心病狂’黑老大,多带感,多相配的爱情啊,你为什么要残忍的毁灭童话爱情。而且,你喜欢盛哥,只喜欢他,不是吗?”
小家伙还挺能一针见血说破人心。
欧宁没想到小表弟这么关心自己,想了想,没敷衍他,认真道:“可只有喜欢,并不能让两个人牵手一辈子。”
00后魔幻一代,不能理解这么low的理由。宁莫远皱紧眉头,十分不解。
“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爱情,只要彼此相爱不就够了!干嘛那么多现实考量,那么多乱七八糟计较。你看电影电视里,别说你们只是隔个恶毒小三姐姐,那些男主角就算有情人和私生子无数,杀了女主亲爹妈,有国仇家恨,只要一句我爱你。女人就能放下一切相爱。而且,阅尽千帆,历经磨难,心里还只是你才是真爱,姐夫......”嘴快,再次说秃噜称呼。
什么三观,还私生子,阅尽千帆,不知道女人都是一次不忠永刺在心的!哈,看来舅妈不给他手机电脑电视太对了!
为了不使表弟成为新时代渣男,欧宁使劲拧红了他的小耳朵。
当然,也没有和奇葩爱情观的小弟弟解释,自己和路盛分开根本不管小三罗曼的事。
哎呦呦,女人果然都凶残如老虎。揉了揉自己耳朵,宁莫远跑去书房乖乖写作业。
临走时,还不忘小贪心:“姐,现在都流行用国货,你到时候给我买最新五g的华为手机就行。”
哈,小家伙。还挺爱国。
靠在门板上,宁莫远小叛徒悄悄摸出自己老年机,费力用着拼音拼写短消息。
“盛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我太难了,耳朵都被我姐揪肿了...放心,我们全家都站你,老爹连姑姑遗言都压下来,姐就没敢直说离婚,我看她也犹豫,你一定有戏...”
...
......
实验室前期筹备有些问题,乔煜顺路接欧宁一起过去。
匆匆而来,关系也没亲近到可以登门拜访舅舅,但,和送下楼的舅妈寒暄番还是必要的。
三年前,母死父恨,欧宁经历命运连番打击,坠入崩溃低谷时,身为领导与老师的乔煜给与了很多帮助。宁舅妈那时就认识了他。
几年不见,乔煜很受时光眷顾,依旧年轻清隽,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谈吐举止都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的舒服。
宁舅妈本身就喜欢这种有大学问的如玉君子,站在老母亲立场,对女儿领导自然要格外热情。
可惜,家里熊孩子没眼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送姐姐下楼的宁莫远,眼睛雷达一样扫射片刻,第六感忽感不妙。
当然,小家伙多年前,就有着同性相斥心,对姐姐身侧出现的所有男人都是敌意满满。路盛也是花了许多功夫,才把顽固小情敌收服。
被老妈拉过去问候。宁莫远眼珠一转,特礼貌对乔煜叫了声:“乔大爷好。”
呃!大爷,爷你个头啊!宁舅妈一噎,嘴巴都气抽抽了。
死小子,平时不惯会油嘴滑舌,关键时候怎么这么没眼色。
不会说好听的,想尊重长辈,叫大叔也好啊!毕竟,现在大叔是有钱、有颜、有地位的魅力男人代名词。
你叫个比你爹还要老的大爷,是怎么回事啊!
不管内心抓狂还要装笑硬挽的老妈,宁莫远拉过一向傻乎乎的姐姐低声提醒:“看在你是我亲姐份上,给你个忠告,别用几秒钟作出选择,然后用余生为此付出代价。”
行啊,小东西还读过保罗质数的孤独。不知道魔幻弟弟打什么鬼主意,欧宁也只当他小孩心性笑了笑。
直到坐车里,在回味,脑海却蓦地想起保罗另一句发人深省的话。
通常,只有那些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才能让人如此上瘾。
难道,爱情和爱人也是有害的吗?
不然,自己怎么经过三年隔山隔海的时间,还是不能断了曾经的瘾。
其实,欧宁在和路盛开始恋爱,开始接吻,开始滚床单,到开始订婚同居。
几乎每一个开始阶段,她都有些不习惯的。
可后来,为什么就又上瘾般戒不掉那些日常小温暖了呢!
就像同居时,每天早上在路盛温暖怀里醒来,晚上在他宽厚的怀里安心睡去。一个餐桌吃饭,一个喷头下淋浴,一个沙发里窝着看电视......
两人之间毫无距离,自然而亲近的日子也说不上多甜蜜情浓,也没有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怎么就忘不掉呢!
也许,习惯成自然真是比爱更可怕的事吧!
送走如今无依无靠外甥女,娘亲舅大的宁舅舅愁眉不展。舅妈虽然也可惜路盛这个好女婿,却并不担心。
欧宁是年纪大点学历高点,但有房,工资稳定,还漂亮,真不愁找不到好老公。
当然,欧盛公司的老板路盛,有事业,有地位,年轻帅气还有钱,也不愁媳妇。
路盛办公室里有一副精心装裱的漫画。青涩笔法勾勒的美少年正是他自己。
是青春正盛的他,侧身在江边,一条腿垂在江水上,一条腿屈膝夕阳中。因用了动漫笔法,画中的他姿容昳丽到炸裂,绝对让人合不拢腿的帅。
谷兰推门进来时,路盛正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望着画像出神。她的目光也不由从画像落在了那枚简单素金环上。
呼,路盛收回视线,把当初千挑万选的结婚戒子撸了下来,轻飘飘扔进了抽屉深处。
“什么事?”他捏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无名指,头也不抬问得随意。习惯真可怕,不过是带了几年的小小圆环,一旦摘下连心都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