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小姐……”素莲看出了程茵的为难,正想劝慰,若是不愿意那便不要去了。
“素莲,正好咱们上街去,给孙小姐挑些礼物。”
素莲没再开口,知道程茵这便是打好了主意要去赴宴了。
二人来到街上,见街上女子大多在眉间用胭脂画了形状各异的桃花,远远望去就像是水粉色的花钿,格外精致。
“素莲,她们怎么都在眉间画了桃花,有什么说法吗?”程茵目光随着方才与她擦肩而过的姑娘远去,满脸疑惑。
素莲掩嘴一笑,“听说最近有出戏名为‘桃花仙’尤为出名,里面的桃花仙便在眉心画了一朵桃花,戏里的桃花仙美貌无双,最后和一个书生结了良缘,因此这桃花妆便也流传了起来,姑娘们也借此乞求自己像那戏中的桃花仙一样,和良人结良缘,共白首。”
“原来如此……”程茵听得认真,随后又若有所思。
***
今日晚饭时候,桌上终于不是红彤彤的锅子,而是一些清淡小食,程茵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眼前这一切在她看来,便是郑寒问为了她而放弃了自己酷爱的吃食,她怎能不心生欢喜。
喜滋滋的吃过晚饭,程茵回房用脸油兑了胭脂,和匀了装进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中来到书房。
轻轻敲了两下门之后里面便传来郑寒问的声音,“进。”
程茵推门而入,郑寒问将头从桌案的书页上抬起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这才缓缓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郑寒问虽然只是世子身份,可颇受皇上喜爱,再加上宫里有个做宠妃的姐姐,关系又更近了一层,安北侯十分看重他,将许多要事都交由他来处理,因此他平日才繁忙。大家都知道他郑寒问前途无量,和许多受祖荫庇护而整日醉生梦死的世子们不一样。
程茵目光移向身旁伺候的严路,面有难色,严路会意,暂且回避,程茵这才走上前去,将手中小瓷瓶放在桌案上。
郑寒问目光移到桌角被小心放置的瓷瓶上,“这是什么?”
“这是我兑的胭脂,”程茵又从袖口中取出一只干净的短毛竹笔来,递到郑寒问面前,“近日京中流行一种桃仙妆,就是在眉心绘一朵桃花以替花钿,我也很喜欢,可是我不会画桃花,你帮我画好吗?”
郑寒问的目光从程茵递过来的竹笔又挪到程茵满是期待的脸上,沉吟片刻,又毫不留情的将脸转回书页上,冷冷的说了句,“无聊。”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一记重拳正打在程茵的心口上,程茵神情恍惚了一瞬,原本的甜笑尬凝在脸上,依旧尽力保持了甜美的弧度,“就画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程茵的语气中分明带了几分乞求,奈何郑寒问的眼睛始终不离书页。
许是这两日她自认为的星点关切给了她勇气,程茵大着胆子将竹笔头蘸进胭脂,又将笔端染红的竹笔递到郑寒问的面前,“就一次,只画一次……”
郑寒问下意识的将她手中的笔推开,怎知不留意打翻了手边的热茶,茶杯倾倒,滚烫的茶汤都洒在了自己腿上,郑寒问眉头一皱,低吭一声,程茵惊了一下,后退之际衣袖一甩又将放在桌角的瓷瓶打翻,整整一盒胭脂都扣在了地上。
程茵只扫了那胭脂一眼,便忙掏出帕子蹲身/下来替他擦拭,郑寒问眼下倒是不觉得烫了,反而盯着地上那胭脂出神。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烫着了吧,我去请大夫过来瞧瞧。”程茵声线有些梗住,带着些许颤音,她在郑寒问面前向来卑微又小心翼翼,无论是哪里出了岔头都最先低头认错。
才要起身离开便被郑寒问捏住手腕,“不必去,稍后我去换件衣裳便可。”
程茵不答话,只背对着她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声不响的蹲在桌边,轻手轻脚的拾掇着那打翻的瓷瓶。
“你先回房吧,这些下人来收拾便好。”
“嗯。”程茵起身,只轻嗯了声,并没有说话,在大步离去的瞬间郑寒问分明听见她吸了吸鼻子,他自然明白,程茵这是又哭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郑寒问又看了地上的瓷瓶,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随即抬手摸上自己额头,心想,方才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头,致使事情演变成了这样?
程茵强忍了泪匆匆从书房回了房间,回房后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哭了出来,热泪沁湿衣袖,有委屈,有心酸。
那不过是一朵桃花而已,只这朵桃花他都不愿意为自己画,果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自己吧。
那星点的关切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若是真的在乎,怎么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她呢,她从未向郑寒问求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原来,自己是这般自以为是。
当郑寒问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回来时,程茵已经哭肿了双眼,进屋时怕他看出端倪刻意背对着他随手抄起手边绣绷穿针透布,实则线绣歪了,她还不曾发觉,只留意着身后动静。
郑寒问亲自从柜橱中取了干净衣衫,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殷勤的过来替他穿戴,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她,低头绣得认真。
郑寒问将衣裳穿好,看着她清丽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又推门而出,一个字都没留。
屋里又剩下程茵一人,许久程茵才回头看去,身后空荡荡的,好似只有自己的心口再次碰碎的声音。
她将针线放下,低头看去,手指轻轻摩挲绣绷上的花样,朵朵桃花在绸缎上次第开放,栩栩如生,她自小绣功便好,区区桃花怎么能难倒她,她不过是希望眉间那朵是由郑寒问为她画的罢了。
眼下再看这桃花,每一朵看着都像她程茵一般惹人生厌。想到此,程茵抄起剪刀将绷子上的绸缎剪碎,又丢到一旁,不再去看。
***
郑寒问回到书房便开始翻箱倒柜,一番动作惹得一直蹲在地上收拾胭脂的严路侧目,“世子,您这是找什么呢?”
“我记得我书房中曾经有本花草绘本,放到哪里去了?”郑寒问说着话,手中也不停在四处翻找。
严路皱眉,慢慢回忆起来,“我记得您说您不喜画画,也从不画画,嫌那书碍眼,便让我收了……”
说着,便一同帮郑寒问翻找起来。
第三章
严路一番折腾,终于在一个压箱底的匣子中寻到了那绘本,递给郑寒问过目,郑寒问眉毛一抬,顺手接过,“就是它了。”
严路不禁好奇,“世子自小在画上不曾用心,也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怎的今日倒是想起了它了。”
郑寒问面无表情,实再不知道应该如何做答,只言,“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严路明白,这是要将自己支开,也便不再多言,静静退下了。
眼下书房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门外还有侯着的小厮随时听候吩咐。
郑寒问将这本陈年老册子展开,有些发黄的书页翻动起来有些脆脆的声响。
严路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自小便在画画上一窍不通,父亲请过不少名师指导,可笔下的画作皆是惨不忍睹,后来他便想通了,这是他的死穴,既然没这等天赋也便不再强求,至此再也没动过那些水墨丹青。
郑寒问犹记得这册子里有许多花草的画法讲说,本意也是想翻动看看有没有桃花的画法,今日程茵来他面前央求,让她败兴而归,这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他真的不会画……
可这样的事,总不好让程茵知道……
他也不明白为何这般害怕程茵看到他的短板。
翻动几下,果然找到了桃花的画法,郑寒问二话不说拿起笔墨便在宣纸上试量。
***
夜渐渐深了,程茵躺在床里侧,面朝里,指甲轻轻抠着被角,才哭了一场,这会儿躺下了便觉得有些困倦,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闭了眼睛睡去,这一觉睡得很沉,连郑寒问何时回房的都不知道。
郑寒问出了书房门的时候听见街上梆子敲过三声,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轻轻推门进来。
不出所料,程茵已经睡下了。郑寒问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
来到紫檀雕花衣架前亲自褪了外衣,无意扫过被丢置在妆台上的一只簸箕,隐约记得这是程茵放针线的物件。
回头看向床侧,程茵那边依旧没有动静,郑寒问这才上前一步拿起簸箕,见若干破布头似得东西盖在上面。
将几块布头拿起来才知,这是被人有意剪碎的,拼凑在一起不难看出原本精致的绣工和图案,栩栩如生,不难辨认,是桃花。
郑寒问恍然,之前听程茵说她不会画桃花,原来是假的,她哪里不会,只是为了让自己替她画上罢了。
郑寒问将物件轻轻放下,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床边轻轻躺下,侧过头去借着月光看着程茵的轮廓,抬起的手才想搂过去又别扭的放了下来。
***
次日醒来,郑寒问居然没走,程茵翻身过来,郑寒问也睁了眼,二人四目相对,程茵下意识的垂下眸子。
沉默自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这样安静的程茵有些不同寻常。
若是以往她见郑寒问没走总会想方设法的蹭过来,每每在一起就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个没完,这样安静的躺着,在郑寒问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起吧,我伺候你穿衣。”不知多久,程茵才丢了这么句话便起身下床去,没有任何情绪。
郑寒问站好,双臂抬起任由她为自己穿衣,细节漫长,程茵没有再开口讲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郑寒问心想着,许这便是她闹脾气了,因为昨天那桃花的缘故。
风风火火的程茵原来闹起脾气来却是这副模样。
郑寒问垂眸盯了她半天,最终喉结滚动,开口道,“昨天那瓶红色的东西你再拿来些,我给你将桃花画上。”
郑寒问心里思衬,昨日练习了那么久,想来真画起来也不会太难看。
程茵给他系腰间玉带的手明显停顿了下,而后才轻轻摇头道,“不必了,我不想要了。”
郑寒问微愣,复又问道,“真不要了?”
程茵明显又顿了下,“嗯。”
郑寒问没有再说什么,目光移向别处。
而后两人之间又是漫长的静默。
程茵一颗心不上不下,开始有些后悔,甚至开始埋怨自己方才为什么嘴硬,如若说自己很喜欢,他就会为自己画了吧。
然后她又重新拾起一份期待,期待他再多问自己一句,便会改口,然后欢欢喜喜的坐在那里任凭他画,然而,这期待如同以往一样落空,他没有再问一句。
程茵明白,郑寒问不会顾念她的喜怒哀乐,她赌气赌了一早晨,他也全然不在意。
郑寒问洗过脸后,程茵才将衣裳穿好,郑寒问将擦脸的毛巾丢进水盆中说道,“一会儿我回侯府与父亲议事,早饭你便自己吃吧,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你不必等我了。”
程茵坐到妆台前,背对着郑寒问,铜镜里也只照了她一个侧脸,无论他说什么,她只回一句,“好。”
郑寒问心里觉得像是有片阴影罩下,略有不快,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嘴唇微动,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欲言又止,大步迈出门去。
程茵听见门声响动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仰起头来,嘴巴紧紧抿成了一搜在水面上倒扣过来的船,眼睛用力向上瞪,红着眼圈勉强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我才不哭呢,我才不喜欢什么破桃花呢……”
***
郑寒问乘着马车来到安北侯府,才一进大门,便见得一抹嫩粉色的人影快步迎上来,那人行至跟前,带着一身有些刻意的幽香,见了郑寒问更是笑成了一朵花。
“寒问哥哥你回来了。”女子声音柔媚,软糯的像掺了三斤蜜糖,听的人腻腻的,说话间朝他身后看去,确定没有旁人跟上来,明显松了口气。
郑寒问只轻轻“嗯”了一声以做回应便往正堂处走。
女子转身随在身侧,看似无意的打探,“怎么不见程茵与你一同回来?”
郑寒问忽然驻足,微微侧头面无表情说道,“玉筝,往后要称我为表哥,免得旁人起疑。”
叫玉筝的女子垂脸,看起来有些不悦,双手绞着手中的帕子嘟囔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吗。”
郑寒问见她如此,眉毛一皱,没有再说其他,抬腿朝前走去。
自郑寒问成亲以来便很少回来,听闻他今日回府,安北侯郑庆和与夫人贾岚梅早早便等在正堂,尤其是贾岚梅,早就坐不住,望眼欲穿的望着门口。
郑寒问踏进门来,夫妇二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口。
给二人请过安后,玉筝殷勤的站到贾岚梅身侧,看似亲昵。
“姨母您整日盼着表哥回来,如今他回来了,看您您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玉筝说着,抬手捏上贾岚梅的肩头,细致入微。
“你这丫头,别忙了,快来一起吃饭,你表哥一早过来,定然还什么都没吃呢。”说罢,贾岚梅一把拉过玉筝的手来。
郑寒问见玉筝和母亲关系这样好,便忍不住开口,“玉筝,平日我不在府里,二老有你陪伴,我很放心,多谢。”
玉筝听见他的说辞,心里自是笑开了花,却不喜欢他最后的感谢,听着又多了几分外道。
“可不是吗,”贾岚梅喜笑颜开,拉着玉筝的手在手中拍了又拍,“玉筝懂事又孝顺,平日里多亏了她陪着我,我啊,在心里早就拿她当女儿了。”
“姨父,姨母,表哥好不容易回来,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谈,我便不打扰了。”玉筝恰到好处的懂事让贾岚梅格外欣赏。
三人许久未见,确实有很多话要谈,即便贾岚梅嘴上说拿她当女儿,可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与其惹人不快,还不如自己说出来,也落个懂事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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