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莲见着这群不知好歹的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凭空翻了个白眼侧过一步挡在程茵面前,“一个个的还是官家贵女呢,竟也如同市井妇人一般说长道短,惹人生厌。”
程茵倒是习惯了,轻扯了素莲衣袖安慰道,“罢了,说就说吧,我又不能少块肉。”
“小姐,你就是处处不计较,所以这些人才蹬鼻子上脸,什么身份都敢在你面前放肆,”说罢,素莲又朝身后翻了个白眼儿,“不就是看你嫁给了世子她们气不过,哼,有本事她们倒是嫁啊,世子还不是不要她们!”
“程茵表嫂!”
程茵忽然听见有人从身后唤了她一声,声音熟悉,回头望去,是玉筝。
“玉筝。”程茵笑着唤了一声,玉筝是郑寒问的表妹,这样的场合自然也会被邀请。
只是旁人并不知道玉筝的真正身份,程茵也不知。
“表嫂怎么自己坐在这里,不去和大家说话?”玉筝走上前来坐到程茵身旁,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的。
程茵浅笑,“这里菊花开得正好,我在这看会儿。”
玉筝点头,朝着程茵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素莲冷眼瞧着这笑面虎似得玉筝,烦得紧。素莲向来看人稳准狠,虽然这玉筝每每见了程茵都看似客气,可眼角眉梢透出来的那股子不待见的劲儿可骗不了素莲。
眼下又问程茵为何独自坐在这里,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上次表哥回府,我见你没跟去,还失望了好一阵,问你怎么没来,他也不说话,”玉筝看似亲昵的拉过程茵的手,“这下好了,在这见到你了,表嫂,你要常回侯府看看,我很想念你呢。”
程茵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情,二人之前并不熟悉,虽说现在成了亲戚,这样的客套却始终让程茵觉着不舒服。手也任由玉筝拉着,尴尬的不知如何往下说。
“那是自然,”程茵随意应付了一句,随即抬手指着远处一朵菊花道,“你瞧,那片花开得多好。”
说话间巧妙的将自己的手从玉筝手中抽离,玉筝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你最近和表哥还好吧,”玉筝忽然问道,而后脸上挂了一抹探究的神色,“之前表哥来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
“表小姐费心了,我们世子待小姐亲厚的很,毕竟是夫妻。”未等程茵开口,素莲便插嘴进来,实再受不了这阴阳怪气的表小姐,不知安的什么心。
玉筝扫了素莲一眼,脸上浮上一层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好歹自己是个主子,哪里能跟个下人一般见识。
“我们没什么,怎么,寒问去了侯府不高兴,不会吧,好不容易和父亲母亲见面,怎么会不高兴?许是因为前阵子我身子不爽没随他一同回侯府他有些担心吧。”
程茵转移话题,回答的似是而非,反而将难题丢给了玉筝。
玉筝笑笑,“那就好,你们夫妻和睦就好,我本来还怕你听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高兴的。”
“流言蜚语都是人讲出来的,我不听那便不是流言,是非之人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流言,”程茵浅笑一声有意望向玉筝,“你说是不是啊,玉筝。”
玉筝一怔,殊不知这被难听言辞千锤百炼的程茵这般皮糙肉厚,拒不接招。
“可是她们说……”玉筝仍然不肯死心。
“表小姐,她们说的你便不用传达了,免得传到了世子耳朵里,惹得世子不快,你这又是何苦呢!”素莲再次打断玉筝的话,眼神挑衅,分明在警告她,再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玉筝恼火,却又动不得怒,她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让郑寒问处置了这个丫头。
玉筝再狂妄,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有几分掂量的。
“这是谁,这不是程家三小姐吗!”一高高亢女声传来,而后人才缓缓而至,“不对,现在是世子妃了。”
话中带刺,程茵抬头看去,不是鸣清侯府的大小姐陈姗儿还有谁。
陈姗儿一直与她不睦,早年钟情郑寒问,二从程茵如愿嫁给郑寒问后,二人更是水火不容。
听说在自己与郑寒问成亲不久她便寻了个人嫁了,那人是个落地秀才,名为李延,据说眉眼与郑寒问有几分相似她才肯火速下嫁,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也符合陈姗儿的处事风格。
程茵目光朝她身后扫去,见她身后跟着一干瘦男子,脸色苍白,带有几分猥/琐气息,轮廓不经意一看还真有郑寒问的三分意味,可气质可就天差地别。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程茵一挑眉,知道今天又要多磨牙了,你不找事事找你,烦得很。
“看你你最近清瘦不少,在郑世子身边日子也不好过吧,”陈姗儿仰首挺胸,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线,“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赔上尚书大人的面子将婚事求了下来,郑世子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整天清清冷冷形单影只,怕是独守空房呢。”
这种不三不四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程茵一点儿也不意外。
玉筝听了捧场似得轻笑了一声,随即静立一侧,冷眼旁观这二人擦枪走火,甚至还有些期待。
“呵呵,”程茵轻笑,“独守空房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怎么,你躲到我的床榻下看见了?怪不得这几日我总觉得床榻下有些响动,本以为是哪里来的野老鼠,原来是你啊!”
素莲在身后笑得夸张,气势从来不输人。
陈姗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程茵呛的懵住了,随即说不出话,只无能狂怒道,“你敢说我是野老鼠!”
“我何时说你是野老鼠了?”程茵头一歪,依旧笑嘻嘻。
这样的程茵能将人气死,原本就是这么个不服输不受气的性子,奈何在郑寒问那里憋憋屈屈施展不开,这下子稍一抖擞居然觉得很畅快。
“休得放肆,胆敢与我夫人废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身后的瘦干男子终于出场,向前一步指着程茵鼻子高声吼。原来他真是李延。
程茵笑容更加轻蔑,一把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打掉,“你又是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你也配跟我讲话,传言说陈姗儿的夫君是个落地秀才,我看你这德行叫你落地秀才已经是大家对你的褒奖了,你只配落地,一点儿也不秀才。”
李延之所以敢这样嚣张全是仰仗自家娘子的身份,平日对陈姗儿自是百依百顺,她指哪打哪儿,躲在她身后作威作福,没成想今日遇见了个刺儿头,一时语塞,也不可能一点儿不顾虑她的身份,好歹是郑世子的夫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听说那郑寒问也不是好惹得,太狂妄总归不好。
李延想到这儿气焰有些泯灭,陈姗儿看出他的心思,拧了男子一把,“怕她作甚,一个久嫁不受夫君疼爱的女人罢了,全京城也找不到这样死皮赖脸求着旁人娶她的人了,真是丢人现眼!”
话音才落,不知从何处丢来一只不大不小的红瓦花盆,正砸在李延的额头上,随即花盆落地,四分五裂。男子弱不禁风,区区一个花盆将他砸倒在地,而后他觉得额头有液体滴答而落,随手一摸,满手的猩红热,他哆哆嗦嗦的喊了句,“血!”
几乎昏厥过去。
众人原本只躲在别处看热闹,眼下皆凑了过来,见李延满脸血迹又嫌弃的后退几步。
程茵顺四处张望,想要寻这花盆的来源,终于在身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第六章
程茵见着那抹熟悉的高挑健硕身影,表情严肃,眼中燃着怒火瞪着被砸倒的李延,手中还残有瓦盆上的余灰,程茵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大姐!”
而后又见从假山一侧晃晃悠悠走出来个男子,斜倚在那里,面上透着微红,手里掐着一把刚刚从旁处掐出来的菊花捏在手中把玩。
程茵眼前一亮,朝男子又唤了声,“二哥!”
众人齐齐朝这二人看过去。
在京城中,想见这传奇般的二人也是难得。
程姝便是那个众人口中整日舞刀弄枪的程家大小姐,自十四岁起便在皇后娘娘跟前做贴身护卫,深得皇后娘娘喜爱。
老二程风大好男儿,既不喜文又不好武,整日钻研名酒,可以说嗜酒如命,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二人行至程茵身前,默契的将程茵护在身后,程姝死盯着陈姗儿,杀人似得目光不免让陈姗儿心里没底,毫无疑问,方才那只花盆就是程姝丢过来的,这种事满京城也就她能做的出来。
程姝结巴,特别是满腔怒火的时候说话更是费力,程风上前一步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代程姝向陈姗儿开口,“方才听见你们夫妻二人对我三妹出言不逊,我家大姐脾气不好,一时没控制住,出手伤了你家相公,我在这里替我大姐给你们赔个不是。”
陈姗儿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即便现在陈家地位不如早年,空有个侯府名头,可也是要脸面的,自家人被打成这样,她可咽不下这口气,“赔个不是就行了,你们胆敢当众动手,没有王法了!”
陈姗儿这样说来也是给自己打气,跟这几个人较量,她虽没有胜算,也不能在人前丢了气势,否则往后在这京城高门大户中如何能抬得起头。
“要不这样,你也拿个花盆,”程风没正形似得抬手指了自己额头,“砸我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
程风将了陈姗儿一军,弄得陈姗儿哑口无言,陈姗儿怎么可能动手砸他,“你们这是耍无赖!”
陈姗儿气得口不择言。
“陈小姐言重了,”程风笑起来如同三月春风,好看又干净,却没个官宦子弟的规矩排面,蹲下来瞧了眼还懵在地上的李延,“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多点儿,不如我带李相公去包扎伤口,就当是赔罪了。”
李延晕晕乎乎的摸着自己伤口,抬眼看着陈姗儿,眼下陈姗儿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当初就被一叶障目,偏偏嫁了这么个窝囊废,眼下看他,不光与郑寒问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眼前不务正业的程风都赶不上!
“小姐,旁的事过后再说,眼下先给姑爷看伤要紧。”陈姗儿的贴身丫鬟上前一步适时提醒道,故意放大了声音也是给陈姗儿寻个台阶下。
“今天这账咱们先记着,往后慢慢算!”陈姗儿恶狠狠的剜了这程家三兄妹,命人扶起摇摇晃晃的李延灰溜溜的离开了。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一个个又心照不宣的散开,随后又聚到一块儿窃窃私语。
有人的地方,永远不缺是非口舌。市井如此,世家也是。
三兄妹难得见面,这会儿凑在一起更是愉悦。
“大姐,二哥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程茵问道。
“我……我……我……”程姝拍着自己胸口努力张嘴半晌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你什么你,”程风见她憋的难受,干脆打断她替口,“我替大姐说了,大姐是替皇后娘娘来给孙家小姐送礼物,我呢是被爹逼着来的,正好陈氏夫妇在这刁难你,我正要上前,谁知道老大先我一步,飞过去个花盆!”
说着程风爽朗大笑起来,难掩身上淡淡酒香。
哥哥姐姐如此护着自己,程茵自是感动,随之又不免担忧,“可是,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怕过后不会善罢甘休。”
程姝一脸坦然,无所畏惧。
程风忙摆手,“老大虽然骁勇却不莽撞,若不然方才那花盆早就丢在陈姗儿的头上了,那李相公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今日既给了个教训打了陈姗儿的脸,又没闹出大事,过后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这二人曾经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老油条了。曾经可没少让程大人和程夫人操心。
三兄妹相比,程茵还算规矩,所以从前未出阁时程茵是最受宠的那个。
“你,好……不好?”平复了方才略有激动的心情,程姝终于还算流利的说了几个字。
“好,我当然好了。”程茵调皮的摇头晃脑,扯起笑容来假装听不懂程姝的话。
程姝言辞简短,程茵眼下就在自己面前,好与不好一目了然,她真正想知道的是程茵在郑寒问身边过得好不好。
见程茵不知道是真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是有意装傻充愣,程姝最后还是没有刨根问底。
“茵茵,今日咱们三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咱们去酒楼喝一杯如何?”程风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酒,随意寻个借口就往酒桌儿上凑。
三人见面值得喝;下雨下雪值得喝;艳阳高照值得喝;大马生驹值得喝,母猪下崽儿还值得喝。
“今日,不……成,”程姝用力眨眼,说话费力,“皇后娘娘在……等我。”
程风期待的看向程茵。
程茵也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二哥,今日我也有事在身。”
程风听了一抚额,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吧好吧,不过话说回来,郑寒问那小子对你还好吧?”
“好,自然是好的。”程茵眼神闪躲,不敢看向二人双眼,因为这种话说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素莲在一旁苦着个脸,被程姝看的一清二楚。
程姝不免暗自叹了口气。
***
郑寒问一早与父亲来到肃王府,本是议事,没成想被王爷留下用饭。
酒过三巡,还没有要放人的意思,郑庆和与王爷相谈甚欢,郑寒问只好陪着,侧头瞥见窗外渐深的天色不免有些为难。
想着早晨与程茵的约定,眼下着实坐不住了。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郑寒问借口要离开,却被王爷拦住,说什么都不让走,最后郑寒问无法,借着出恭来到院中,对一直候在院中的严路招招手,严路轻快而至。
“你回府中,告诉夫人,今日我不能与她去夜市了。”
严路点头应下,“是。”
严路刚转身快步走出去没多久又被郑寒问叫住,“慢着,回来。”
郑寒问垂眸思衬片刻又追加道,“和夫人说下次我再陪她去。”
严路再次应下,“是,小的记下了。”
见着严路渐行渐远的身影,郑寒问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投在地面上,被王府才点亮的灯光拉成老长。
郑寒问不免回忆起早起说带程茵去夜市时候她兴奋雀跃的样子,一想到她又空欢喜一场心里居然会有些难过。
“下一次再补给她吧。”郑寒问自言自语道。
***
和程姝程风分开后程茵就直奔夜市,夜市离永平侯府特别近,程茵便遣素莲先行回府告知寒问她在市口的茶馆中等他。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