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萎了,放过我吧。邢文简直不能再绝望。
眼下的穆琛将头发偏梳烫了点儿卷,白衬衫搭灰色格纹大衣,整个人看着又干净又乖,抱上及时从昆明换的新一批玫瑰简直像走在求婚的路上。
我怎样?穆琛站定了问。
邢文想鼓掌说实在太虚伪了,但怕穆琛赶紧掉转车头回家换衣服,于是说:很帅。
是吗真的吗你也超帅!穆琛简直兴奋炸了。
至于吗,你又不是去看演唱会邢文话到一半,穆琛已经抱着花跑了。
邢文叹口气,他今天就穿得随便得多,穆琛同色调灰大衣外披,里头则是略商务风的深色西装做内搭。
无论如何穆成海的事儿依然成谜,邢文自己心里头始终有几分谨慎,但说出来怕破了穆琛的兴致,只能选择暂时保持沉默。
邢文跟随侍者指引搭乘电梯,穆成海为了庆生包下了一整个厅,但请的人并不多。
这不意外,因为邢文总觉得穆成海不像喜欢和人打交道的类型,在以前的世界开公司可能还会有固定的投资商合伙人来往,到了这个世界估计就剩几个亲戚和工友酒友棋友。
跟以前的世界相同的是,穆成海早年就跟妻子离了婚,光棍一耍就是二十年,穆琛是他一手带大的。
邢文踏上柔软的地毯,大厅布置得雅致温馨,一架黑漆三角钢琴置于大厅中央,穆成海便坐在钢琴前。
竟然还有人会在自己的生日会上亲自奏乐。
穆琛就站在旁边,大厅里隐约传来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和谈笑声,几乎没人在意突然奏响的音乐。
穆成海穿一身黑色礼服,两鬓斑白在灯光底下像雪落结成的银霜,眉眼鼻唇从侧面看一如峰峦。
这么仔细一看,穆琛其实长得不大像他。
弹的是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但风格很特别。
小快板的曲子本身便欢快,穆成海弹起来却更有种特殊的韵律感,像灵敏的小鹿在蹦跳。
年轻而活泼,充满生命力与好奇心。
穆琛垂着眼站在琴旁,像是有点儿愣神的样子,高潮部分一出来,邢文仿佛看见漫山遍野的狐狸在列队军训。
实在太魔性了,邢文站了没多久就走开,准备等音乐结束了再和岳父打招呼。
哟这不是老穆家的子婿吗?一群与穆成海年纪相仿的人朝他招手,过来一起喝一杯啊。
虽然一个都不认得,但全是长辈,邢文礼貌过去陪着喝了点儿红酒,长辈们说起话都一个风格
晒得真黑,像刚军训完回来似的,你们做摄影的总是户外到处跑吧?
我天生的。邢文笑笑。
生出来照着月亮了吧,照过月光的小宝宝长大了都特容易长黑。
天生的。邢文继续笑。
家族遗传吧,要是能跟小穆生孩子,说不定能中和一下。
可惜了都是男人。邢文诚恳地说。
是可惜了,要能生出小狐狸崽崽儿多可爱呀。
啊?邢文彻底吓着了。
然而几位长辈七嘴八舌地继续着他们的谈话,慢慢扯到住房和炒股上,邢文开始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想想,如果穆琛抱着条毛绒绒的奶狐狸,笑容满面地说:老公你看,这是我给你生的。
...太他妈惊悚吓人了!
啊啊啊大黑!离得远远的有只手抬起来。
邢文看见岳衡杰,只觉得整个人像松了口气,跟一众长辈打过招呼,迈步朝岳衡杰走去。
你怎么也来了?邢文问。
你这不是问废话吗?当初你介绍我和穆叔认识的。岳衡杰酒杯碰过来,今早我收到你修的图了,还没给叶梦工作室发过去。
怎么?邢文一听就知道图不过审。
意境很美,咱们山水摄影师名不虚传。岳衡杰说,可我们这是以电影为主题的摄影,你修图得突出人,模特才是主角。
邢文闻言稍微放松了点儿,点头:知道了,我今晚回去再重新修修。
嗯,另外有件事岳衡杰说,你肩膀上的伤好点儿没?
好差不多了,这都快俩星期了。邢文说。
不疼吧?能拿相机吗?有份工作想再找你。岳衡杰朝他肩膀那儿看了眼:这不圣诞节快到了嘛,我们杂志准备出一期情人特辑,让几位摄影师拍下他们眼中心爱的人。这提案一出,大家就都想到你们俩了。
这邢文感到迷茫,圣诞节关情人什么事?
国内风俗如此,你来之前我还问过小白。岳衡杰说。
他说什么?邢文问。
他啊,岳衡杰笑了起来,他问我,能不能让他拍你。
穆琛大半个晚上都跟着穆成海,先是跟穆爸的亲戚朋友们喝了一圈酒,最后吧台边上找了处位置,挨着穆成海坐了。
父子闲聊,穆琛喝得稍微有点儿多,聊着聊着开始打酒嗝。
喝多了?穆成海招手要了杯柠檬水,轻轻拍他背,爸这是第一次看你喝酒。
是吗,我以前不喝酒吗?穆琛笑,面上泛红。
不知道。穆成海说着伸手,摸了摸穆琛的头,崽崽这是顺利长大了啊,长得真帅。
穆琛突然受到抚摸,眼睛一下子就热了。
工作很辛苦吧,隔壁公司是不总欺负你?它们以前也总想欺负爸爸。穆成海说,之前的财务长嘴虽然臭了点儿,但工作能力还是有的,你要是继续用他
爸?穆琛不敢置信地睁着眼,泪水给强行压制在眼眶里。
嗯。穆成海哑然失笑,你这是哭什么?爸爸过生日你哭什么。
穆琛完全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顾不上想清楚,伸手抱住穆成海便哭了起来。
我还想给你过生日,不止这一个。穆琛说。
但总会有最后一个的,崽崽。穆成海说。
穆琛说不出话,但好像就因为这一句话,他的眼泪莫名其妙就止住了。
你醉厉害了,喊小邢过来接你吧,今晚就住这儿,爸给你们开好了江景房。穆成海拍着他的背。
不,穆琛摇头,我想多坐会儿。
嗯。穆成海也没坚持,视线望向前方,以后酒别喝太多了。
接近十点,大厅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邢文感觉今晚就像个酒会,遇上的人都能喝,可就是因为太能喝了,显得根本不像是来庆生的。
小邢。穆成海朝他招招手。
邢文走过去,目光情不自禁想往穆成海手腕内侧看。
如果他十七年前属于关潮生的贩毒组织,很大概率也会有那个六芒星似的标识。
再次祝您生日快乐。邢文和他碰了一杯。
穆成海笑,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邢文还想再添,穆成海伸手止住了。
你挺能喝的,崽崽就不行。穆成海朝旁边吧台努了努嘴。
邢文看了眼,穆琛居然趴台子上睡了。
这是这里的房卡,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穆成海将卡塞进邢文手里,麻烦你照顾崽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