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霆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过一万种沈黎的反应,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边哭边问他为什么。
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细细地擦干她脸上的眼泪:“为什么对你好啊,因为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所以你借了我的名义去恐吓吴家的时候,我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还去帮你坐视了是我干的,所以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来救你。所以一直对你好。”
沈黎慢慢地哭声变小,怔怔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我出身一般,也不像别的姑娘那样活泼可爱。”
烟花还在放,这晚几乎整个蜀城的人都能看到这盛大的烟火。
陆湛霆明白今晚不说清楚,可能就过不去了。
“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漂亮,还有才学,你善良仁慈。你不知道你每次一本正经地说那些大道理的时候有多迷人,还有你怼沈家人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你太迷人了,你的每一点都让我觉得可爱至极。”陆湛霆认真说道。
陆湛霆又问:“那块你给吴家的玉佩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沈黎目光微亮,她拿出锦囊里的玉佩,在手心里摩梭了会,吸了吸鼻子道:“小时候一个少年给我的,我记得那是个下雨天,我和娘亲去奉恩寺礼佛,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所以我们在寺里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在窗户下发现了一个小男孩,然后我和莲心一起把他抬进了屋。后来他醒的时候给了我这块玉佩。”
她回忆的时候,看着陆湛霆,忽然产生了一个惊天的想法,她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我不记得他名字了。”
她眉眼中有明显的懊恼,转瞬即逝,她又看向陆湛霆,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湛霆轻笑,刮了刮她鼻子:“不是猜到了吗?”
沈黎脑子中嗡地一声,伴随着烟花的响声,在她脑中炸开,很多回忆涌来,当年那个少年很文弱,似乎穿着一身白衫,像个书生模样。
他彬彬有礼,似一块暖玉,永远让人感到慰藉和舒服。
可是陆湛霆,虽然在她面前还是很温柔的,可是他毕竟恶名在外。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其中有问题,可还是根本就没有想过陆湛霆会不会就是当初那个少年的原因。
怎么会呢?
她从回忆中出来,看着陆湛霆,努力地想把他和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合,可还是以失败告终。她不能想象为什么会变化如此大。
陆湛霆摸了摸她脸,拉近她,“是不是在想,为何变化如此大?”
沈黎点头。
“那个时候有些事情的真相我还不知道。”他低着头,眉眼间掠过一丝阴霾,“那次我之所以会昏倒在你窗户前,是因为当时的太后,她嫉恨我母妃在世时夺走了父皇,就连我也不放过。那次回去后,长公主告诉了我当年母妃去世的真相。从那以后,我性情大变……”他说着苦笑一声,似是也有些怀念当年那个自己。
沈黎从他的话语中拼出了事情始末,她知道陆湛霆的母妃宸贵妃是当年的宠妃,用宠冠后宫来形容也不为过。当年宸贵妃迟迟没有皇子出生,皇帝被逼着才和皇后生下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先皇。
作为理应是后宫最尊贵的皇后,当年的李皇后却被宸贵妃压了一头,自然是怀恨在心,皇帝崩后,作为太后的她在宫中有了绝对的权力,秘密害死了宸贵妃。还传出了一道懿旨说宸贵妃思念先皇心切,自愿去陪他。
可是宸贵妃明知道自己的幼子还小,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呢?当时沈黎听说这个“佳话”的时候还疑惑过,如今倒是明白了,哪里是自愿,明明是被有心人毒害所致。
宸贵妃死后,已经贵为太后的李皇后还是不能解心头之恨,便将这恨转移到了陆湛霆身上。沈黎想到这儿,忍不住去想,年幼的陆湛霆是怎么一次次躲过太后的毒害的?是不是九死一生?
陆湛霆看着她的神情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亲了亲她眼睛:“别想有太多,当年皇姐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那次在奉恩寺是因为我当时没告诉皇姐,偷偷和朋友去的,这才让贼人有机可趁,而且那次意外还让我遇到了你,也不完全算是坏事。”
沈黎抱着他脖子,“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陆湛霆微微低头在她手臂上亲了亲:“就算你不问,我也会找时间和你说的。我希望我的一切你都清楚。”
“我在你面前,永远是透明的。”
沈黎噗呲一笑:“至少还是穿着衣服的。”
这话说完,沈黎一顿,自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了起来,她看了眼陆湛霆,果见他眸色变深。此时烟火终于停了,最后一丝烟花的光亮在他脸上划过,光线慢慢变暗,也变得更加暧昧不明。
最后只有月光和星光,还有虫鸣声。
沈黎唇靠近他的,慢慢深入。
月光下一丝丝旖旎从树中间逸出,惊动虫鸣。有衣衫从树上掉下,落入草地里无声无息。
第62章假帝
京城。
登基大典。
经由礼官反复推敲精心布置的奉天殿里高耸入云的承露盘、云座、云盖等熠熠生辉。殿外朱红色的台阶上教坊司的宫人已经手持各种乐器严阵以待。
百官在午门外等待多时。辰时,天破晓,新帝率百官前往太庙祭告天地宗庙。
新帝稚嫩的语调稍显弱势:“……受命于天,既昌永寿。”
百官紧接着匍匐在地,跟着高喊。
祭天毕。新帝率百官回奉天殿。
常裴和左右的官员对视一眼,“万事俱备。”
离奉天殿越来越近,只要新帝坐上那把椅子,他就是皇帝了。而常裴等人等的就是时机。
“吴将军仍旧联系不上,常大人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方法是什么?”
常裴颔首,低声道:“就让我做东风吧。”
奉天殿到了,新帝一步步走上台阶,两边的宫人手持乐器,但却没演奏。台下群臣诧异,纷纷打着眉眼官司,尤其礼部官员,惊慌失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先帝孝期尚在,不奏礼乐也说得过去,只是当时礼部官员讨论时,首辅说了礼乐仍奏。
新帝登临皇位,群臣皆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接一声,传遍整个奉天殿。
“平……”
“报!”
新帝话只说了一个字,一个士兵从外跑进来,一声接一声的报字就淹没了他。新帝惊慌,求助张守铖,却见他脸色难看,盯着殿中那位疾驰而来的人。
张守铖起身,淡然出列,看向殿中跪着的人问:“何事?”
“蜀城急报。”那人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张守铖挥了挥手,立即有内侍将那人抬去太医院,而他则看了那封信。
“楚国趁人之危,偷袭蜀城,蜀城告急。”他看了后,一边说一边手将信交给身后的官员。
传阅一遍之后,信又回到张守铖手里,他捏着信的一角,说道:“我早说过,陛下必须尽早登基,若不是有人阻拦,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阻拦之人陆湛霆今日没来,告病了。
殿中无人敢应。
常裴站出来,“张大人此时该讨论的是如何应对,摄政王带病在家,恐怕只能让吴将军带兵前去增援。”
张守铖似笑非笑,看着常裴,宽大的袖子甩了甩了:“常大人说的是,不过摄政王病重至此,竟不能带兵?”
常裴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他,“摄政王的事情,微臣又怎么敢揣测呢?”
身后有一官员,高声道:“常大人说得是,不如请陛下下旨,令威武将军带兵支援。”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声接一声的复议响彻大殿。
张守铖哼了声,“此事等那个兵醒了,问清详情再议。”
常裴又道:“张大人说得对,不如我等去太医院等着?不然贻误了军机就不妥了。”
百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两人说话私有暗箭明枪,一股脑地符和。
张守铖被人架在了火上烤,无奈,只得于百官一起去太医院等着。
新帝直至退朝,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完整。
太医院里站了上百位大臣,一时间人挤人,甚是拥挤。
所幸,没过多久,那就就醒了。
一见到张守铖等人就说:“快,调兵增援,蜀城危矣,还请威武将军速速支援。”
张守铖眉头紧皱:“蜀城究竟是何情况?”
“我出发时,蜀城刚大败于楚国。”士兵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又晕了过去。
张守铖脸色难看,面对百官的要求,以及蜀城的情况,他不得不让吴将军去增援,可时吴将军对他而言,已经不能用。
“蜀城一直在摄政王的管辖之下,发生如此大事,还是须让摄政王知晓。”张守铖道。
这次倒是没有人有异议。
常裴却通过张守城此举清楚了,吴将军必定是暴露了,之后被张守铖控制了,只是不知他是怎么能控制住手握兵权的将军的,除非吴将军麾下有人叛变了。
常裴做的就是要逼张守铖将吴将军放出来。事实上,蜀城有摄政王在,根本无忧。
张守铖没能见到陆湛霆,是常裴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摄政王给了指示:“让吴将军带兵增援,明日即刻出发。”
“常大人,高明。”
“只是,那急报莫非是假的?”
常裴抬眸,看向脚下长长的台阶,低声道:“只要能帮到摄政王,吾万死不辞。”
伪造军情,是死罪。若是在摄政王回京之前,被人发现的话,常裴只能一死。
其余人大骇,想劝说什么,可是为时已晚,而且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翌日,常裴见到了吴将军。在早朝时。
吴将军受命带兵增援。
接受任命后,常裴站出一步:“有一事,还需诸公。”
他拍了拍手,禁军压着两个哭哭啼啼的人进殿。
百官疑惑,只有张守铖的脸色变了变,他悄悄叫人将皇帝带下去。然而已经晚了,皇帝看见殿中的夫妇,神情激动,“爹娘!”
“儿啊,你快救救我们啊,小狗蛋啊……”
“这是陛下的养父家?”有大臣问常裴,听着两人大呼“狗蛋”,皱眉不能直视。
常裴摇头:“非也,这是陛下的亲身父母,王洪和张秀。”
“啊?”
“这怎么可能,你勿要胡言乱语。”
“常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常裴笑了声:“诸位大人,一定很疑惑是怎么回事,把状纸拿来。”
两张带着手印的状纸被呈上来,由诸位大臣一一传阅。
皇帝在龙椅上,被张守铖的人悄悄按住了,要带下去,小皇帝害怕,不停地大喊着:“爹娘救我啊,救我啊。”
这一场面,滑稽至极。
张守铖黑着脸:“陛下已经祭过天地,告过祖先,是不是真命天子,难道就由常大人一人说了算,至于这两人,本官不认识,谁又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就是,分明是养父养母,陛下从小流落民间,被他们夫妇收养,对他们有情是人之常情,你又怎能借此污蔑陛下?”
“是非曲直,自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不知诸位是想先看物证还是其余人证。”常裴淡然道。
“人证,先看人证。”
说着禁卫军又带上一老妪。
老妇脸上皱纹遍布,但是面容沉静,常裴开口后,她在地面叩首,开口道:“奴婢是当年先帝留在扬州照顾郭姑娘的宫人,名叫檀香,是宫里登记在册的宫女,各位大人可以在尚工局查到。当当年先帝南巡,在扬州幸了郭姓姑娘,离开时令奴婢留在扬州照顾郭姑娘。说待他回京便会遣人来扬州接郭姑娘进宫,还曾言要封为安嫔,想必此事在后宫应当有痕迹。后来郭姑娘怀孕后,没等到先帝的人,就意外小产,撒手人寰。陛下的人来的时候,郭姑娘已经入馆。”
“所以郭姑娘不曾为先帝留下血脉。”
张守铖一派的官员孙大人问:“如何能证明你说的都是事实?”
老妪叩首:“大人不妨请太后查探,郭姑娘虽然未能入宫,但是当时排遣来接郭姑娘的人曾说过,陛下已经为郭姑娘选好了宫邸,是涵香殿,这些当有记载在册,后宫之事,太后应当最为清楚不过。”
张守铖挥手,“去请太后。”
太后当初被陆湛霆吓到,早就深居后宫,不管事了,听到此事竟然也只是派了尚工局的管事等人查清后去回话。
尚工局的管事姑姑是个中年女人,姓秦。
“秦管事,尚工局可有檀香此人?”
秦管事点头,一边拿出记载有檀香名字的名册,一变道:“有,不过据积载,此人随先帝南巡,便没再回宫。”
名册被翻到檀香那一页,殿中众人都看过了。
常裴又问:“秦管事,先帝南巡回宫可有欲册封后妃之事?”
“有过,只是不知为何后又作罢,当年已经命人修缮了含香宫。”
常裴又说:“我这里还有一个人证,想必是张大人感兴趣的?”
张守铖眼神晦暗,无言。
紧接着又有几人被带上来,正是那日陆湛霆的人在春风楼抓到的人,是张守铖派去的人。
张守铖一见他们就微不可见地皱眉,他明明已经杀了这几人,怎么会呢?
“这几人,想必张大人必定很熟悉,这是贵府的仆人和侍卫,当日这几人欲要将王洪杀害,结果正好被本官撞见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知道原来这坐在皇位上的竟然是假的,是被张守铖逼迫的。”常裴言辞犀利。
“张大人是否在想,明明派人杀了这几个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此?”常裴又一笑,“不巧,那日也正被我撞见。所以顺手令人救了,至于给你回话的人,想必是因为不想受责罚,所以说了谎吧。”
完全是胡言乱语。这一刻不管是那边的人,都只有这句话,常大人果然厉害,什么正巧撞见了,说谎话,全是胡诌。恐怕根本是个圈套等着张守铖吧,所谓的谎话,那个人根本就是常裴安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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