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对谢保林说出那句我要成为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的时候,她便想好,今要迈出的这第一步了。
她以为这个世上,不会有人能够理解她这种荒诞的想法。
若只是想要份高,她去蛊惑官家,管他是爹也好,是娘也罢,去后宫撕个血雨腥风,指不定能够整个皇后当当;
再不济,安安心心的嫁给柴琛,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丞相夫人,国公夫人王妃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同其他的男子一样,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做事,他居高临下,仰望她的人会说,啊,谢景衣就是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人啊!
而不是说,她可真好命,嫁了一个好人家。
史书上记载的,是谢景衣,而不是夫人谢氏。
柴琛是懂她的。
……
“小娘小娘,今儿个竟是出太阳了,难得的好天气。十八杨家要正式来下聘礼了,夫人叫你早些起了,一道儿去主院那边请安。看这下聘的筵席,是咱们自己个办,还是侯府里给办。”
杨家来下聘,总不能干巴巴的送过来,甩走就走吧,怎么着,也得留顿饭,好好的闹一番。
闱二月初九开考,像谢景泽便是等放了榜之后再去宋家提亲,那叫喜上加喜。
可杨家思量着,杨皓是个吊车尾的,若是考上了倒还好说,若是没有考上,那来提亲都没有脸了,索便选在了腊月十八里。
谢景衣拿着帕子敷了敷有些微肿的眼睛,昨儿夜里她太过兴奋,快天亮了方才睡着,结果一闭上眼睛,还做了一个枯燥又绵长的梦,她梦见柴琛变成了一只蛤蟆,蹲在青厥的背上,蛤蟆叫一声,驴就回一声,蛤蟆叫一声,驴就回一声……
叫着叫着,青厥的驴叫声突然变成了一个声气的小童声,“娘!”
蛤蟆用柴琛的声音回道,“唉。”
她站在一旁,眼珠子差点没有惊得掉下来,更要命的是,她还回了句,“哇,青厥,原来你同官家是亲兄弟!”
简直就是侵入肺腑的剧毒之梦,这不一早起来,发现自己个的眼睛肿得跟蛤蟆似的了。
“嗯,肯定是侯府办的。毕竟文家过两也得来下聘。侯夫人是个体面人,总归不至于区别对待,落人口舌,叫我阿娘放一百二十个心。”
谢景衣嘴上说着,但还是快速的洗漱完毕,束了最简单的发。
果不其然,一切如她所料,侯爷夫人大度的表示,早早的就叫人准备好了筵席,明叫杨家人尽管来便是,还留了翟氏等人一道儿说事,若是忽略上辈子的事,忽略这府中有人想要害死谢保林的事,简直要让人觉得,这一家子当真是和睦至极了。
没有谢景衣什么事,她早早的退了出来,骑了青厥到新开的绣楼里去。
自打请了牛惜刃来做绣娘,这还是她头一回到铺子里来,也不知晓,她那十八新衣衫,都卖出去了没有。
这一进门,谢景衣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谢三娘子,你也来这里买衣衫。”
第141章钱袋上门
谢景衣抬头取下帷幂,惊喜的看向裴夫人,“夫人大安了。”
裴夫人走过来一把拉住了谢景衣的手,“夫君都同我说了,多亏了谢三娘子的救命之恩,你叫我寿光便是。”
寿光县主的父亲,乃是皇室中人,算起来是官家的叔父,获封诚郡王。诚郡王在寿光县主年幼之时,早已经仙逝。
诚郡王尚且在世之时,甚为喜爱她,在临终前,亲自问官家讨要了一个封号,不说让她在京城横着走,起码不用伏低做小,矮人一头。
京城里的人都说,寿光县主虽然身子不好,但却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在娘家有父兄疼爱,出嫁了又有夫君疼爱,也算是享过福分了。
“寿光姐姐。”
裴夫人高兴的应了声。
上一回见她的时候,她虽然温柔,但却死气沉沉的,不像这一回,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蓬勃的朝气,像是一具木偶,陡然被注入了生气一般。
“柴二怎么没有陪你来?”谢景衣闻声看向了一旁的裴少都,比起雀跃的裴夫人,他的眼底依旧有些无尽的哀愁。
“他准备春闱的事情,也不好出门浪荡了。”谢景衣说着,方才注意到裴夫人身上的裙子,这正是她当初做的第十八套裙子,在袖口的花纹里,偷偷的绣了“十八”二字。
裴夫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道,“你叫我寿光姐姐,我便叫你景衣妹妹吧。这家绣楼虽然是新开的,但里头的衣裙,都十分的特别,而且绣娘是绝对不会缝制第二件的。也算是缘分,让我抢到了最喜欢的那一条。”
“景衣妹妹是没有瞧见当日盛况,有人一掷千金呐。我贪心着,想替我未出生的孩子,也缝制一条小小的,一模一样的,可惜被拒绝了。景衣妹妹看这屋子里的衣裙,哪一条好看,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蛮横的打断了,谢景衣抬头一看,顿时乐了,这来的可不是老对头元婴么?
还别说,她要对元婴竖起大拇指,柴祐琛是腐肉吗?要不然怎么这苍蝇怎么虐都虐不走呢?
“寿光姐姐可是皇族之中,最为风雅之人,怎地同泥腿子搅和到一起去了。这一衣楼的衣裙,乃是价高者得。每条裙子旁边,都会放一本小册子,想买的人,都写下自己愿意出的价钱,出得最多的那一个人,便能把裙子领走。”
“祖宗八代种田的人,便是穿上了,那不也扎得慌么?谢景衣,怎么着,这次又要哭着喊着,要别人的夫君,来给你付钱么?”
谢景衣一听,决心将之前送出去的大拇指收回来。
一日不见,元婴这格调降低了不少啊,竟然开始污蔑人起来了。
“元婴姐姐原来叫姜元婴啊!”谢景衣惊呼出声。
元婴一愣,像看傻子一般,看向了谢景衣,“你在胡说什么?我姓元不姓姜。”
“那元婴姐姐是封号郡主,还是县主?”谢景衣接着问道。
“你!”元婴虽然不明所以,但谢景衣众目睽睽之下,问这个问题,绝对是别有居心。
“啊!谢三我初来乍到,不明京城之事。元婴姐姐一来不是姜家人,二来没有封号,那为何是皇族呢?”
“伶牙俐齿,你再怎么抬高自己,也不过是庶出的贱丫头罢了。”元婴回想起谢景衣几次三番的当中落她脸面,已经是气急。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啊……原来在元婴姐姐心中,庶出的都是贱丫头呀。”
这话一出,在店中的不少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不说别人,就连元婴的母亲,也不是太后所出,算起来,不也是“庶出”的么?
元婴急红了脸,以前这种出头鸟的事情,都是谢玉娇来做的,现在谢玉娇被关了禁闭,她亲身上阵,才发现有口不能言,怼不回去是多么憋屈的一件事情。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在铺子里四处逛了起来。
这一衣楼同其他的绣楼,十分的不同。没有摆放布料的木台,四周都是空荡荡的摆放着撑衣衫的架子。有的上面还有衣裙,有的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店里的客人还是满满当当的,十分的热闹。
谢景衣看完,越发的觉得选了牛惜刃来执掌这一衣坊,简直再正确不过了。
她缝衣不光是又快又好,还能举一反三。
在这铺子里,除了谢景衣给她的图纸,竟然还有他自己个想出来的新裙子。
虽然尚不及谢嬷嬷的多年修炼,但在京城中,已经算是十分新颖的存在了。
谢景衣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元婴,计上心来,果断了选了一条红色的襦裙,在一旁的小册子上,挥笔下了不菲的数字。
“这么点钱也好意思写出来。”
元婴一瞧,眼睛都亮了,比嘴皮子比不过谢景衣,但是比钱,那她是必胜啊!
她想着,立马在谢景衣的基础上,翻了一番。
这衣衫摆在这里,早就有其他的小娘子,把价格抬高了,元婴这一手,已经是天价,再看这二人剑拔弩张的,那些好事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谢景衣跺了跺脚,“你不要太过分!”
她说着,咬了咬嘴唇,又在元婴的后头,添了一笔!
元婴冷笑出声,“有的人,可不要打起肿脸充胖子,万一掏不出来,可就丢人了。她想着,又翻了一番。”
谢景衣心中乐开了花,是不是应该放柴祐琛出去招摇过市,多吸引一些像这样的傻钱袋过来,这样她富可敌国指日可待啊!
……
就这样,谢景衣加码,元婴翻番,谢景衣退败,元婴标出天价……谢景衣退而选择另外一件,元婴翻番……
一直弄完了三件,谢景衣方才罢了休。
她咬了咬嘴唇,“恭喜元婴姐姐了。”
元婴笑了出声,她就说嘛,这谢三娘子太过小家子气,同柴二哥哥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话间,铺子里的掌柜笑眯眯走了出来,对着元婴行了个大礼,“元大娘子好魄力,三日之内,若是没有人出更高的价,那这三条独一无二的裙子,便由小娘拍得了。”
掌柜的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有人拍了却不拿走裙子,因为来这里的都是贵族,贵族最擅长的,便是打起肿脸充胖子,便是砸锅卖铁,也不会缺了一个大子儿。
元婴点了点头,看了看掌柜算盘上的数字,陡然一僵,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第142章边养边割
这一衣坊,就像是那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黑心古董铺子,厚着大脸皮子开出天价来,卖的就是那个“天下仅此一衣”的尊贵名声。
元婴虽然是公主的独生女儿,但是她父亲官职不显,又不擅营生,这些年,全都是靠着公主的嫁妆过活。
她手头虽然尚算宽裕,但一时脑袋发,三次豪掷千金委实有些吃力。
尤其是冷静下来一想,谢景衣这个穷鬼哪里买得起,分明就是故意害她多花钱!更是越发的愤怒起来!
谢景衣瞅着,心里乐开了花,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前来相认的掌柜的。
好不容易来了一头肥羊,怎么能一次割完?还得留着慢慢割啊!
元婴这一次虽然被洗劫一空,但是女人嘛,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待下一次有啥重大的子,譬如要见柴琛啦,譬如宴会上要同敌比美,一心想要艳压对方……
在这种时刻,又会脑子一,再来接着割的。
脸面哪里有实惠重要,谢景衣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更何况,她打别人脸,给自己长脸,哪里需要花钱?
“对了,元婴姐姐之前十分生气,说我花了别人夫君的钱。我仔细想了又想,我的确是花了别人夫君的钱。”
元婴一听,得意的哼的一声,“对吧,你自己个都承认了!”
谢景衣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我花了我阿娘的夫君,也就是我阿爹的钱,元婴姐姐为何生气?”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元婴脸涨得通红,“你这个人,怎么诡辩。我说的别人是谁,你心知肚明。”
谢景衣摇了摇头,“我心不知,肚也不明。这事儿关系到女子声誉,元婴姐姐还是坦诚的说出来吧!我虽然花不起钱买不起这三条裙子,但总归从未买了东西,叫别人来付钱的道理。”
“柴琛,你敢说,你没有花过柴琛的钱?”
谢景衣笑了出声。
元婴顿时又是心惊,又是疑惑,这谢景衣说话跟疯狗子似的,也不知道她又要掰扯到哪里去了!
“不……不是……元婴姐姐莫不是欺负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懂京中之事?你适才不是说,我花了别人夫君钱么?柴二公子莫不是已经同元婴姐姐定下亲事?是姐姐的夫君?”
“当然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花过除了我阿娘夫君外的其他男子的一个大子儿……元婴姐姐可得还我清白才是。”
周围的人都意味深长的看了过来,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晓,元婴属意柴琛,但是齐国公府那头迟迟没有动静,总不好叫女方登门去说亲吧!虽然长公主府明里暗里的解释说,柴琛如今忙于闱,得先立业再成家。
但人都是有眼睛的,柴琛待元婴并无特殊之处,这门亲事,是不是剃头担子一头,大家伙儿心中都有一个称!
此时元婴被怼,不少人都看起闹起来。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夫人,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扯头花,可不是最好看的戏么?
元婴咬了咬嘴唇,那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用宛若蚊蝇的声音说道,“我们没有定亲。”
若换了别人,她倒是敢夸下这个海口。
可柴琛不同,她今敢说她是未过门的柴夫人,明柴琛能说出元婴是我隔壁巷子里乱吠的狗子吗?这种毫无面的话。
那她在京城,就真的混不下去了。
元婴眼中含泪,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感受到边的视线,整个人已经尴尬得手脚蜷缩,想要皱成一团了。
她想着,胡乱的同寿光县主告了辞,便夺门而去。
一衣楼的掌柜的,高兴的挥了挥手,朗声说道,“三之后,小的再给元大娘子送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