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人担保刘羽恩能够再次进宫。这是刘家恢复元气最好的方法。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谢景衣点了点头,“没有错,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时辰不早了,我便早些回去了,人手不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赵掌柜一惊,“你要拉什么牛鬼蛇神进来?”
谢景衣哼了一声,“拉个烧饼!”
第238章兀那小崽子
嘲归嘲,气归气,谢景衣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这升官的速度,宛若蹿天猴,怎地不让她抖上一抖。方才一回到自己个的小院子里,便迫不及待的拿出新得的那根黑羽毛,同之前的两根一起搁在了盒子底,瞅着傻笑起来。
等她做到大统领那一日,是不是都能够整出一把诸葛孔明的鹅毛扇了?
这时候,就应该翻个跟头庆贺一番!
当然,谢景衣打小生在文官之家,给耽搁了,别说翻跟头了,劈个叉都能腿抽抽!也就只能够在床榻上翻滚来,翻滚去了。
“小娘,柴二公子来了。”
听着门外忍冬的呼唤声,谢景衣激动的内心方才平复下来,“知了,叫他进来罢。”
她说着,将梳妆匣子的暗格安了回去,梳了梳因为翻滚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刚刚才回来么?”
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拿着一旁铜盆里的帕子净了净手,那熟练的模样,像是来了自己个家一般,叫人无语。
这个人,分明乃是头一遭进谢景衣的闺房。
“我阿爹刚刚,连夜赶回杭州去了。是以下聘的事情,怕不是要往后推了。”柴祐琛说着,垂了垂眸,在谢景衣身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
谢景衣一愣,“啊!倒也无妨,来日方长。两浙路出了什么事?”
柴祐琛压低了声音,“刘杜两家之事一出,倒是把新旧两派的矛盾全都激起来了,如今宫中还吵得不可开交。你爹怕是明日一早,也要出京,就怕新法出什么乱子。”
谢景衣了然,不管是官家,还是太后,都不想把争斗放到台面上来,但刘杜两家这事儿,总得有个出口,这不新旧之争还是开始了。
柴祐琛替谢景衣取下了一根簪子,“你倒是不急。”
谢景衣嘿嘿一笑,“我急什么?我二姐姐都没有出嫁呢。”
柴祐琛一听到谢景音的名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你知道什么事?”谢景衣感觉敏锐,立马觉察出不同来。
柴祐琛咳了咳,“你还记得上一次花会么?就是你同刘羽恩下棋的那一回。你猜猜,你二姐在花会上,遇见了谁。”
谢景衣一惊,立马一跳三尺高,“忒那个花心狼崽子,竟然想叼我二姐!”
刘羽恩进不了宫,杜娘子眼见着要失宠,中宫独大!官家无子嗣,今年春日定是要选秀进宫,谢景音美貌惊人,谢保林又是新党……
再加上谢景衣同柴祐琛刚刚高调的定了亲!
“那可不行!忒那小儿,把我当烧饼哄就算了,竟然还想割我肉,喝我血!我二姐姐好好的,干啥要去受那个罪!”
柴祐琛无语的将谢景衣扯了下来,“什么小儿小儿的,唤你一句阿衣,嬷嬷你还真把自己个当爹了!虽然你脸盘子生得圆,但没有长麻子,叫自己烧饼倒也不必!”
谢景衣瞪了柴祐琛一眼,“嘿嘿嘿,肉下了锅了,便拿肉不当肉了是吗?我咋不早些告诉我!气煞我也!我为了他拼死卖命,他倒好,转头就撬我墙角,弄塌了我房子!”
宫妃说起来体面,但那就是个狼坑虎穴,哪里就那么好闯的。
谢景音容姿太过出众,做正头娘子那就是美貌,若做了妾,那就是妖颜;再一进宫,得,妲己褒姒没得跑了!
虽然她性子宛若女张飞,但架不住一张脸生得太过分了啊!只要站在那里,便是血雨腥风!
柴祐琛咳了咳,“有一说一,他若是要纳我为妃,才叫撬你墙角。”
谢景衣一听,将柴祐琛上下左右可劲儿的打量了一番,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被柴祐琛给捂住了。
柴祐琛黑了一张脸,他就是谢嬷嬷脑子的一根筋,光瞅她的眼神,都知道她不着调的想法。八成是在想,撬了他,也比撬了谢景音好啊!
真的是岂有此理!
“子非鱼,焉知鱼不乐意?谢嬷嬷,莫要替别人做主。”
谢景衣呜呜了两声,冷静了下来,一巴掌拍开了柴祐琛的手。
“我却是做不得主,但但……”谢景衣一梗,心中将官家揍了一万遍,“可有转圜余地?”
问完自己又懊恼起来,“既然没有直接说,先叫你透口风,那便是还有。啊!”
谢景衣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立马心惊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阿爹的身世,尚存疑点,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能冒这个险。”
柴祐琛皱了皱眉头,“我知晓了,这事儿先不提,你心中有个准备便是。霍清修可是不做黑羽卫了,你顶了他?”
“你是生了千里眼,还是长了顺风耳?”谢景衣默认了柴祐琛的说法。
柴祐琛摸了摸下巴,“咱们倒是又能共进退了。”
之前谢景衣在霍清修手底下太受限制,如今顶了霍清修的位置,可发挥的空间就大多了。
谢景衣心中一暖,轻轻的“啊”了一声。
……
夜已经深了,谢景衣躺在床榻上,毫无睡意。
官家放出信号,这是有意要扶持谢家上位,若是于家族而言,谢景音进宫必得圣宠,有利无弊。但站在亲姐妹的角度来看,进宫为妃,乃是大大的不好。
她之前被柴祐琛怼得说不出话来,乃是她太了解谢景音了。当初谢保林问她们,日后想要如何的时候,谢景音是如何回答的?她想嫁高门大户,给父兄撑腰。
谢景音瞧着没心没肺,平日里就爱吃喝。可她是最有心的一个。
她若是知晓了,一定会同意进宫的。
光是这样一想,谢景衣都觉得火烧到眉毛上来了。
若是谢保林的身世不是存疑,那谢景音做出任何决定,她都只会规劝,不会干预。可……她想着,抿了抿嘴唇,当务之急,便是寻到那个手上有红点儿,买了山匪去杀谢保林的嬷嬷。
还有永平侯,他在杭州的时候,可是说过,谢保林不能用龙涎香;谢保林出生之后,便被送到了杭州去,永平侯是如何知晓这个事情的?还有他说,祖母之事,错不在他,言尽于此,又是何含义?
她原本想着,反正已经脱离了永平侯府,如今也没有人来暗杀谢保林了,等发现红点嬷嬷的时候,再来追查不迟。如今先闷头升官,如今看来,怕是不能等了。
第239章探监
再则,谢景衣转念一想,平静了下来。
她去查这事儿,也是一石二鸟之策,若是能够把断掉的关于红点的线索,又找回来,揪出到底是谁要暗杀官家,同样也是大功一件。
只是,这事儿一头乱麻,该从何查起?
……
地牢里,昏暗得很。春日的潮气,让地上的干稻草,变得湿漉漉的,随意踩上一脚,都能踩出明水来。
张氏不舒服的动了动脚指头,抬头看了一眼栏杆外的人,她的脸似乎比刚来京城的时候,小了一些,整个人的眉眼都张开了。
只是脸上那欠揍的笑容,还是没有变。
“谢景衣,倒是没有想到,我落了难,来看我的只有你。你这个人,无利不起早,说罢,来寻我做什么?”张氏脱了鞋子,用力的绞了绞水,又扔在地上,自顾自的穿了起来。
她已经被判秋后处决,如今在这牢中,不过是等死罢了。
“你脸皮可是真厚,害我到如此地步,还敢前来。”
谢景衣笑了笑,“多谢夸奖,我对着镜子练了许久,方才练厚的,很是不易。再说了……”
她说着,有些羞涩,“你谋财害命的时候,我尚未出生,怎能怪到我头上呢!不妥不妥。”
张氏一梗,有些泄气,“我是必死之人,已无所求,没有什么好同你说的了。”
“咱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儿子……”谢景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张氏,见她眼睛中有了神采,“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会让你的两个儿子,都来送你一程。”
张氏手一紧,随即又放松开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哦,永平侯府是怎么送到你大儿子手上的,就能怎么从他的手上拿回来。你觉得这一句,是不是在骗你?”
“你不仁,但不代表别人不义。你不知道我有没有骗你,可你回答问题的时候,有没有骗我,我可是能看得一清二楚。你晓得的,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张氏一听,噌的一下冲了过来,“你!好好好!你问便是。”
谢景衣懒得同她废话,“第一次在杭州,青山村外,第二次在从杭州来京城的船上,可是你遣的杀手?”
张氏眼神一闪,“是我。”
谢景衣摇了摇头,“一点都不乖,叫你不要撒谎。让我想想,让你哪个儿子不来送终呢?”
张氏瞧着谢景衣的模样,大骇的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小娘子依旧是笑得满面春风的,她不过十四岁,看上去还是一个孩子……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嗯,看来我猜得没有错,并不是你下的杀手。你真正出手,只有在家中下毒的那一次。你用毒药尝到了甜头,便想着招不怕老,有用就好。”
“第二个问题,你可认识手上长了红点儿的嬷嬷?”
谢景衣说着,死死的盯着张氏。
张氏嘴唇一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了,我儿子不来也好,这地方晦气,我一个必死之人,何必拖累他们。”
谢景衣轻笑出声,“看来你认识,而且她在开封府审案的那日,去过公堂之上?”
张氏一听,立马背过身去,不看谢景衣了。
谢景衣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她是从宫里出来的?”
“咦,你迟疑了,看来她同宫中有联系,目前却不能用从宫里出来的形容了。从你换孩子,到害死我祖母,乃是有人授意,我祖父也知晓,可对?”
“哎呀呀,我可真聪明,又猜对了。”
张氏猛的一回头,“你……我儿子……”
“你想问我从何而知?知道我为何一早不来问你,等到今日方才来么?便是等着你一个人待久了,无人可斗,又毫无希望,变得迟钝了啊。”
“便是贱人,那也得天天打磨,也能变得更加的锋利呢!你每次心中波动,都会忍不住用脚抓地,这里潮湿得紧,你鞋子泡了水,抓起地来,会发出声音,你听……又响了。”
“至于你儿子,嗯,你没有认真回答的我的三个问题,那我自然也不用回报你了。祝你一路走好,下辈子,别生这么没有良心的儿子了。”
谢景衣说着,甩了甩袖子,转身便朝着地牢门口走去。
张氏像是发了疯一般,冲了过来,抓着栅栏,怒骂道,“谢景衣,你不得好死!”
谢景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我怎么死,那也得你先死了再投胎,方能看得到了!就不劳你费心了!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银锭子,扔给了一旁的狱卒,甜甜的说道,“多谢小哥,请你喝酒。”
那狱卒嘿嘿一笑,“小娘子慢些走,小心台阶。”
他说着,朝里头吼了一嗓子,“嚎什么嚎?嚎什么嚎?”
地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景衣点了点头,朝着地牢外走去,见到阳光的时候,微微的眯了眯眼,忍冬忙走上前来,问道,“小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谢景衣摸了摸下巴,“许久不见我祖父,怪想念他的。咱们买只烧鸡,去永平侯府看祖父吧。”
忍冬一愣,小娘这张嘴简直了!她想念永平侯,今日日头也不大啊,咋就晒昏头了呢!
不过作为一个自认为除了忠心,没有别的本事的人,忍冬决定,小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永平侯府,同谢景衣一家子刚来京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进门,门房依旧是用一种不冷不热,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虽然少了二房同四房的人,但好似并没有什么人在意,毕竟这两房原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谢景衣懒得费口舌,径直的朝着永平侯的书房行去。
“祖父,三囡来看你了,你可还好?三囡想死你了!”谢景衣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烧鸡,热切的说道。
永平侯握着笔的手一抖,字便歪了一笔,浪费了一纸好纸。
“艳娘你先下去歇着罢,三囡来看我了,正好有人陪我下棋。”
柳艳娘哼哼了几声,双手撑腰,哎哟哎哟的起了身,生怕谢景衣没有瞧见她的大肚子。
谢景衣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可不是,好久都没有同祖父下棋了。”
待那柳艳娘一走,永平侯瞅着门口没有了人,翻了个白眼道,“小兔崽子来打扰我作甚?浪费了我一张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