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祐琛无语,“夸你也不行?”
谢景衣果断的摇头,“我阿爹夸我,那是顺嘴,我阿爷夸我,那是夸他自己个,你夸我,那铁定是骂我!”
“同官家相比,你还是挺聪明的。”
谢景衣松了一口气,又躺了下去,“这才对嘛,我就知道,你夸我就是骂我。比官家聪明,能叫夸奖吗?那是羞辱!”
柴祐琛笑了出声,半撩起了马车的窗帘子。
“你干什么?”谢景衣警惕的问道。
柴祐琛吹了一口气,“今日有风,可不将你这话,吹到官家的耳朵里去。”
谢景衣眼珠子一转,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到时候我便说,您误会了,我说的是,柴二夸我比您聪明,那简直是对您的羞辱!”
柴祐琛撩着帘子的手一僵,对着谢景衣拱了拱手,“若论溜须拍马,柴二自愧不如,谢嬷嬷您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景衣笑了起来,“那你可就错了。你可知晓东京城第一奸佞之臣是谁?人可都说的是柴丞相,人家溜须拍马用嘴。柴丞相你……咳咳咳,我最亲爱的……”
柴祐琛气了个倒仰,官家那个死孩子,胡说什么,这下子叫谢嬷嬷抓住了把柄,怕不是要笑他一年了!
两人斗着嘴,很快便到了谢家门前。
柴贵站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同谢家的门房说着话儿,却是没有进门去,一见到二人,欢喜的迎了上来,“公子,三娘子,你们可算来了。再不回来,夫人都等急了。”
不是他说,这还是头一遭瞧见,三日回门,礼回来了,人还没有回来的。
柴祐琛同谢三进宫,遣他先将谢景衣的嫁妆,从齐国公府搬了过来不说,还将回门的礼,用马车拉了,让他先送过来,这一车的好果子,再被晒上一晒,都得坏了!
谢景衣揉了揉眼睛,撇着头问柴祐琛,“回门还需要哭吗?”
柴祐琛摇了摇头,“我头一次陪妻子回门,没有经验。你不知道?”
你不是嬷嬷么?竟然还有你不晓得的?再说了,你大姐姐不是回门过?
谢景衣甩了甩脑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娘,我回来了,快要饿死了!”
柴祐琛叹了口气,遂跟了进去。
谢保林同翟氏早就等了许久了,见到二人进门,翟氏一把拽住了谢景衣看了又看,见她不但没有瘦,好似比出嫁之前,面色还红润了几分,顿时高兴起来。
“你看看你,都出嫁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这才什么时辰,哪里就到了吃饭的时候,可是没有用朝食?听闻你们进宫去了,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可见着你二姐姐了?”
谢景衣摇了摇头,“见着了,没说上话,今日去的是中宫。二姐姐好着呢,能吃能睡的,您倒是担心担心我,饿着呢!”
翟氏嘴硬心软,嘴里说着没有吃食,已经使着身边的嬷嬷,去厨上端汤来了,“天不亮便起了,炖了鸡汤,逸天喜欢清淡的,我叫人把油都剔了。还放了栗子,就是这栗子不当季,是陈栗子。”
柴祐琛笑了笑,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谢谢娘。”
翟氏一愣,眼眶一热,“哎!你可要多喝一些,若是觉得腻了,还有泡萝卜做配菜。你事务多,三囡也忙得脚不沾地的,阿娘闲得很,别的不说,只要你们来,就有一口热汤喝。”
“既然都饿了,早些吃了饭,一会儿早些回去歇着。”
谢景衣这下不干了,“不是,阿娘,我们才来,凳子都没有坐热呢,你就赶我们回去了,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当初大姐姐回门,你可是一万个不舍得,拉着她的手叮嘱又叮嘱的,说了好些话呢!”
翟氏瞪了谢景衣一眼,“你跟你大姐姐一样么?我叮嘱你,怕不是要变成你叮嘱我了。再说了,你就住在隔壁,我蒸了笼包子,隔墙递过去,那还是热乎的呢,有什么好叮嘱的?”
谢景衣想想倒也是,也不犟了,逗着小弟等着喝汤。
谢保林拍了拍柴祐琛,示意他跟着去书房,谢景泽也跟了上去,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了女眷,气氛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翟氏神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你大姐姐那边来信了。”
谢景衣捏了捏小弟的脸,疼得那孩子嗷嗷叫,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大姐姐来信,还是你在大姐姐对门安排的看着他们的人来信啦?”
翟氏老脸一红,“你这孩子,浑说什么?”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大姐姐说什么?”
翟氏有些失落,“什么也没有说,只说去了荆州还好。说你姐夫去了一家书院,给人做夫子,他们已经站稳了脚。你大姐姐打算等生了孩子之后,盘个铺面做绣活。”
“杨家盘了个小田庄子,虽然紧巴,但也能够度日。倒是她那婆母,不太好,杨家打点了一二,倒是允许他们送汤送药的,这情形,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谢景衣点了点头,“这不挺好的么?有打算就好。人各有命,该如何就会如何的,阿娘你隔这么远,操心也操心不上。大姐姐愿意什么事都同你说了,这是好事儿。”
第415章东城新案
翟氏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晓这些。
只是自打杨家出了事之后,谢景衣对于谢景娴的事情,便不怎么上心了。虽说其中缘由,她心中也清楚,但是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几个子女能够相互扶持,相亲相爱才好。
这样待她百年之后,也能放得了心。
谢保林总是劝她,说孩子大了,自己个怎么个活法,那都是自己个选的。可当娘的同做父亲的还是不同,一只手,五个手指头有长短,总有孩子过得好,有孩子过得不好。
做娘亲的,多半会对那弱一些的孩子,怜惜几分。
翟氏叹气归叹气,也是个有分寸的人,别说谢景衣已经帮衬了太多,就算没有,她这个小女儿,看上去好说话,实则最是固执,心中有了盘算,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谢景衣眯着眼睛没有吭声,待柴祐琛回来了,一家人早早的用了午食,便同柴祐琛一道儿,回了隔壁的小院子。
柴祐琛本想在两家之间开个月亮门,被谢保林给拦住了。
用他的话说,“这门开了容易,日后若是想关上,就容易伤和气。”
他们这一辈人,生得亲,没有嫌隙;可到了下一辈,那就说不准儿,一个月亮门,硬是把两家凑成一家,到时候掰扯不清。
谢景衣也不勉强,绕个弯儿能有多累?再不济,她翻墙便是。
……
东京城的大街上,静悄悄地。与春日时日日下雨不同,进了盛夏,天天烈日,晒得人喘不过气来。如今正值正午,路上只能够听到蝉鸣狗吠之声,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撑着阳伞戴着斗笠,低着头匆匆的走着。
青石板路滚烫滚烫的,若是光着脚丫子放上去,能烫得人嗷嗷叫。
鬼街更是人迹罕至,当阳晒的铺面,都拿竹帘子遮着,甚至有一些,索性半掩了门,只留了一片门板儿的空缺。他们这里做的买卖,同旁的地方不同。
你想想看,人若是驾鹤西去了,需要棺材,瞧着门关了半拉,就不管埋了?那不能够啊,哭着都要把门捶开不是。
谢景衣进屋的时候,赵掌柜的同关慧知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赵掌柜的缩在一角瑟瑟发抖,拿着个大蒲扇子半遮面,一见谢景衣,宛若见了亲娘,“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关小哥能把我给吞吃了。”
关慧知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提了鞭子,啪了一声,抽破了赵掌柜第五把大蒲扇子。
“以前长得丑也就算了,如今生得这般好看,穿块破白布不说,还拿着这么丑的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地里守着瓜,拿着叉防猹的农夫子……”
谢景衣一瞅,对着赵掌柜的翻了个白眼儿,不怪关小哥受不了,这厮穿着个蓝布大裤衩子,身上随便搭个汗巾子,嘴角还留着没有擦干净的瓜汁儿!
“唉,赵叔啊,你确定你的心上人,喜欢你这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瞬间的功夫,赵掌柜的从屋子里一个转身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绣金丝暗纹的长衫,腰悬美玉,手握折扇,周身飘香,好一个人白白净净的佳公子。
关慧知将鞭子收回了腰间。
谢景衣收了调笑之色,坐了下来,“听说了么?东城发生的那桩案子。”
赵掌柜的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给谢景衣倒了一杯川香茶,“你叫我们来,我就想着定是要说这个事情。”
他将扇子往桌上一搁,“东城一位姓翟的国子学的夫子,今日上午,就在刚才不久,被人杀了。我老师出山管国子学之后,雷厉风行,前不久宣了新的太学改制的内容。”
“废除明经一项依旧保留,毕竟只会背书的书呆子,朝廷并不是很需要;至于太学优异的学子能够不科举直接入仕这一条,却有所保留,设置了诸多的限制条件。”
“另外新设三馆,招揽一些厉害的老师,来培养专用的官员,精通大陈律的,武学昌明的,还有一个便是通医术的。之前老师以为前面一条反对声会比较大,毕竟是断了,又限制了不少人的仕途。”
“可万万没有想到,朝堂上争论得最多的,却是新设的武学馆。大陈有武举一说,但是将门的人吧,都子承父业,也不用去考这个玩意儿,就像吴将军府的五个小将军一样,直接就上战场立战功了。”
“江湖中人,又受不得朝廷的约束,走的是野路子;至于其他的人,都是半桶子水,这武举这么多年,也没有出几个像样的小将。老师觉得,原因就在于,大部分的习武之人,都是敝帚自珍,寻常百姓哪里学得到功夫?”
“开设武学馆之后,不说能够教出多少个武状元什么的,几代下来,虾兵蟹将的本领也水涨全高不是……”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长成之后,同之前那种已经有固定派系的将领不同,都是清清白白的天子门生。
这些事情,赵掌柜的没有直说,在场的人也都心知肚明。
赵掌柜说着,垂了垂眸,“那姓翟的夫子,是我老师的朋友,是第一个应承来太学坐馆的武师。他练的乃是拳脚功夫,之前受过伤,虽然大不如前的,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打得过的。”
“他每天上午,都会到附近的一个空地练功,夫人见他久去不归,自去寻找,一去发现他被人割喉了。如今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开封府仵作已经将人抬走了。”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割喉?”
赵掌柜的点了点头,往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不光是割喉,在刀口附近,发现了一些蜡……我得了信,原本要去告诉你的。过去一问,你们进宫去了,便叫了关小哥来,在这里等着你了。想着你出了宫,定是要收到风声的。”
关慧知显然头一回听说这个,“不是,割喉……还带蜡?怎么让我想到了翟准……”
翟准每日都坐在店里,拿着一把小刻刀,不停的雕着蜡烛……
赵掌柜摸了摸鼻子,“阿准虽然古古怪怪的,但干嘛要啥翟武师?一个国子学的夫子,碍着他什么事情了?更何况,这开设武学,若是没有官家点头,我老师也不会敢招揽人不是?”
“他一个黑羽卫,怕不是疯了,才捅自己人刀子吧?”
第416章赵缺的疑问
赵掌柜同关小哥知之不详,但谢景衣却是知道,翟准这个人,的确是有点疯。
“你还知道些什么?回家之后,我方才收到了线人传的消息。你说得没有错,肯定不会是阿准,但是架不住,有人要找我们黑羽卫的麻烦。”
谢景衣垂了垂眸,冷笑出声。
老妖婆雷霆手段,她才在宫中戳了她们的痛脚,一转身的功夫,她便把刀架在黑羽卫的脖子上了,好一招围魏救赵。
宫中这几日要出幺蛾子,皇后肚子里的屎盆子需要速速的扣在一个二傻子的头上,有她同柴二见招拆招,这屎盆子怕不是要扣到她们自己个脸上。
你们闲着?那便让你们忙得脚不沾地,进不了宫,不就行了?
别说什么黑羽卫的人,太后不知晓,那五十个杀人的人,她不清楚也就算了。像谢景衣同翟准这种,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傻白甜,如何会不知晓?
翟准就算不是黑羽卫,那他也是黑羽卫头子的大孙子!
关慧知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背心上,“不是,你们两个怎么都有线人?我怎么没有?”
谢景衣同赵掌柜的对视了一眼,鄙视了看向了关慧知,“不然呢,你当我们是有八个眼睛还是十只手,二十条腿?就凭我们三个人,能盯住了整个东京城?”
“这年头,人不值钱啦,一个烧饼,都能换一个人呢,当然了,还有一些人,连一个烧饼都不需要,就主动保家卫国了!”
关慧知一听,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谢老三,你翅膀长硬了不是,我来了这么久,哪里不清楚,都是被你忽悠了!”
谢景衣摆了摆手,“上了贼船,便是我的人了,关小哥儿,你舍得走?这里可是有东京城前任第一美人,还有东京城现任第一美人……的妹妹!”
谢景衣虽然是嘴强王者,但对于关慧知这种武林高手,到底还是嘴下留情的,“说着玩儿的呢,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黑羽卫就三个人吧?唉,指不定今日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卖胡饼子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像我们这种人,大概到死,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也曾保家卫国吧。”
关慧知神色有些复杂,“你就说我要干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