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季青临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抿了抿唇,道:可若是他们的目的真的在此,可为何到目前为止针对的大多数都是老人?既然想要这世间魂元越来越少,分裂谁的魂元不是分裂呢?

乌兰达听了这话,提醒道:若谷不是说了,封魂之术只能对将死之人施法,老人里将死之人不是最多吗?他们针对老人也不奇怪。

季青临思忖片刻,这道理是没错,但他却总觉得好像不仅仅这么简单。

他看向解无移,发现他的面色比方才又凝重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更加严重的事。

果然,解无移听了乌兰达的话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恐怕不仅是因为这个。

他迎上乌兰达和季青临探寻的目光,没有直接解释,却是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可有想过,这世间的人为何越来越多?

季青临与乌兰达都是一愣,似乎是一时间没能明白这一问意义何在,但是很快,两人都发觉自己先前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亡故与新生是一一对应的,一人亡故便有一人新生,那么世间人的总数就应该也是固定不变的,人又怎么可能越来越多呢?

既然人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魂元越来越多,那么,这些多出来的魂元,是从何而来呢?

解无移看见二人恍然大悟的神态,知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才继续道:世间常说长寿之人是有福之人,福气盈满,这并非空穴来风。

魂元乃是灵气所聚而成,其大小并非一成不变。

在人成长的过程中,魂元也在不断从周围吸收灵气,存活时间越长,聚集灵气越多,魂元也就越大。

若是一个人活得足够久,魂元汇聚的灵气足够多,亡故之时魂元便会一分为二,成为两个新的魂元,支撑两个胎儿的新生。

正因如此,这世间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所以,如果这个施术者的阴谋真的是遏制人世间的新生,那么分裂一个老人的魂元比分裂一个孩子的魂元要有用得多。毕竟若是分裂一个孩子的魂元,减少的只是一个新生儿,而分裂一个老人的魂元,则说不定可以一次减少两个。

季青临很快便明白了这利弊关系,又问道:那这魂元大与小之间,以何为分界?

解无移道:一个甲子。

寿短于一个甲子,离世后魂元不变,直接转生。

寿长于一个甲子,离世后魂元一分为二,降生为两个新生儿。

季青临点了点头,余光却瞥见乌兰达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醍醐灌顶般的惊愕,直勾勾看向解无移。

解无移迎上乌兰达错愕的目光,淡淡道:没错,这就是四季谷寿不逾甲子的原因。

季青临这才知道,原来四季谷有这么一条千年未改的铁律,那便是所有人的寿长都不可超过一个甲子。

他忽然想起在他还未见过释酒之前,银锣在兰泽殿里第一次对他讲述通天殿掌奉返老还童的传说时,曾说过这位掌奉大人每隔一个甲子便会闭关十余年,而后再回到宫中。

那时他还以为每隔一个甲子只是一种大约的虚指,没想到还真就是整整一个甲子的意思。

这条铁律的用意不难理解,将年岁控制在一个甲子以内,转生时魂元便可保持完整,不会一分为二。

得知这些内情之后,季青临心中缓缓升起一丝不安。

起初他还未明白这丝不安从何而来,直至他将近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之后,才忽然抓住了这不安的源头。

他皱了皱眉,缓慢而凝重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幕后主使之人,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寻常人,他们对于转生,对于魂元的认识不过只来源于传说,戏文和教派宣讲。

有些人因为信仰而笃定这些事物的存在,也有些人甚至连轮回转世一说都嗤之以鼻,更休说掌握具体方式和细节。

而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到目前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大大超乎常人之所能。

他知道魂元有大小之分,知道如何利用老者的魂元来对世间繁衍进行截流,甚至知道知道龙血树松针的作用,知道连解无移此前都闻所未闻的封魂之术。

对于寻常人而言,四季谷已经是超脱常人认知的存在,四季谷对世间万物的了解已经堪称通透。

而这幕后主使之人所掌握的细节,甚至比四季谷还要详尽。

乌兰达细品着季青临话中的意味,不禁也觉得背脊发寒。

一千多年来,在鱼尾存忆的助力下,四季谷早已习惯了自己在世间的地位,他们几乎从未遭受过来自外界的威胁。

帝王之位的更迭,天灾人祸的起灭,都不足以对四季谷产生冲击。

漫长而平静的时光里,他们几乎已经忘却了死亡的存在。

而如今的这一股势力,如黑暗中无声刺出的一把利剑,它准确地掌握了要害,甫一出手便精准狠辣。

季青临垂眸看着桌案,忽而抬起头问道:你们四季谷第一次有人遇袭是什么时候?

解无移想了想,道:大约十年前。

哦这样啊。

季青临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失望,乌兰达见状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季青临指尖摩挲着嘴唇,道:我原本在想,此人既然对魂元转生一事知悉至此,会不会也和你们四季谷一样,有个什么类似于玉佩的器物以保长生。但听你这么一说就不大可能了,如果他和你们一样一直存在于这世间,为何一千多年来都没有对你们动手,偏偏要等到十年前呢?

乌兰达沉默不语,似乎对这问题也毫无头绪。

到目前为止,他们根本就还是身处于一团迷雾之中,只知道有一把剑悬在上空,却不知这执剑之人是谁,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图谋什么。

季青临和乌兰达都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解无移倒还算平静,他轻轻叩了叩桌面召回两人神思,道:未知之事暂且不论,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他们继续施展封魂之术。

季青临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前往南山毁掉龙血树,使施术之人失去松针来源。

乌兰达也很快敛了心神,点了点头道:此处距离南山不远,明日天亮之后启程,大约午后便能到达南山脚下,不过南山并无成型的山路,上山还需步行。

见二人对此都无甚异议,乌兰达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对季青临轻松道:走吧,带你找间屋子睡觉。

季青临愣了愣,奇怪地伸头看了一眼旁边卧房里的床榻,问道:这里不能睡吗?

乌兰达理所当然道:这间是给先尊的啊。

季青临坐在原地未动,他也说不清为何,似乎是近来与解无移同吃同住惯了,现如今听说要分开安歇,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情愿。

芪南屋宅多是竹楼,因气候炎热湿润,不需要用以御寒的厚重棉被,就连床榻也不过只是铺在地上的一张稍厚些的软垫。

季青临看着里屋那张软垫,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道:反正都是睡地上,我看这屋子也挺宽敞的,随便挤挤就是了。

乌兰达那句先尊喜欢独处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季青临忽然灵光一闪,抢先道:乌兰达,你领兵驻扎在此对百姓就已是叨扰,多征用一间房就是给百姓多添一分麻烦。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能借朝廷之名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乌兰达呆呆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解无移淡淡道:言之有理。

季青临对着解无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看向乌兰达道:所以不必再劳烦百姓挪屋了,我睡这里就行。

乌兰达听着二人一唱一和,神游般哦了一声,便转身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