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嘻嘻一笑,晃着她的胳膊道:好啦,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再咒我了,你这啰嗦劲儿都快赶上莫姑姑了。你放心,往后我注意着些就是了。
剪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又笑了笑,拉着她穿过回廊,往偏殿处行去。
水镜真没想到还会遇上这么一出,略一回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难怪疏星先前连听见几声鸟叫都如临大敌,这皇后爱子心切,派人时时监管着太子的状况,几时喝药,几时安寝,可有不适,可有不悦。
为免他劳神,笔墨书卷一并藏起,为免他受惊,屋里连点会反光的东西都不能出现。只当他是颗琉璃易碎心,生怕磕着碰着,殊不知人家心大如斗,这会儿负着一身伤还在屋里挑灯夜读呢。
不过,得知这些之后再回忆允和的言行,水镜倒是真有几分意外。
小小年纪便性情坚韧,处事张弛有度,受挫乐观豁达,即便被皇后这般宠惯呵护,也丝毫不显骄纵轻狂。
水镜又盯着床榻上那趴着的小小身影看了一会儿,愈发对他手中的书卷好奇起来。
究竟是何等惊世之作,让他就算拖着病体也要熬夜拜读?他在写的又是什么?是在誊抄还是编纂?
水镜并非纠结之人,一旦好奇心起,他便不会刻意按压,几乎没有多少犹豫,他便将手中匣子放在了原地,起身跃下了屋顶。
挑了扇最角落的窗子,水镜轻而易举地跃入了殿中。
这处刚好冲着床尾,依水镜的经验,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靠近床榻看清允和手中书卷应该不是难事。
水镜轻手轻脚地前行,一直未曾发出任何声响,在那亮光之物的忽明忽暗间,他已是靠近了床沿。
到了如此接近的地方,水镜终于认出了那发光之物究竟是何物。
琉璃罐。
萤火虫。
啧,还真是刻苦,传说中的囊萤映雪啊。
思及允和的腿伤,水镜将目光从那琉璃罐上移开,看向了隆起的被子,奈何允和从腰背往下都被锦被捂得严严实实,隔着被子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再偏头看向床头时,水镜一愣。
允和依旧趴在那里,只是不知何时回过了头,一双乌黑的眼眸在忽明忽暗的微弱萤光里紧紧盯着水镜。
目光与水镜对上后,允和眨了一下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水镜一时错愕。
这是怎么个意思?没看见?
一句腹诽还没结束,便见允和低头揉了揉眼睛,然后猛地一下再次扭过头来。
这下水镜终于能够确定。
哦,不是没看见,是吓懵了。
所以现在反应过来,是不是该叫来人了?
还没等允和嘴型张成那个来字,水镜便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步跨到了榻边,捂住了允和的嘴。
允和右手执笔,左手手肘撑床支着身子,一时竟是没法挣扎,电光火石之间,他第一反应不是扔开手里的笔,而是张开了嘴,狠狠一口咬住了水镜的虎口。
欸!
水镜立刻吃痛往回缩手,却不料允和嘴上力气极大,像是野兽咬住了猎物一般丝毫也不松动,被水镜这么往床边一带,连人带被子滚下了床来,还好巧不巧转了半圈,被身上的被子将大半个身子裹成了蚕蛹。
允和闷哼一声,紧接着便感觉到了一阵钻心之痛。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几乎发不出声来,眉头紧紧皱着,张开的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腿上本就伤得极重,此刻往地上这么一摔,还被锦被紧紧包裹住,一时都已分不清腿上这疼到底是被摔出来的还是被勒出来的。
身旁之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夜半潜入他的寝殿,他已经完全无法分神细想了,光是要忍住这腿上传来的剧痛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水镜站在他身边,低头看了看他痛苦的表情和额上瞬间冒出的细密冷汗,无奈地叹了一声,蹲下了身子。
几下将那被子扯开,水镜伸手覆在了那只被纱布裹成了粽子的腿上,自上而下缓缓抚过,而后收回了手来。
允和的伤他本不欲干涉,毕竟是疼是痒都与他无关,可不久之前允和还躺在床上与婢女谈笑,显然那伤势已然得到控制,现如今被水镜这么一折腾滚下床来死灰复燃,水镜便再没法坦然说此事与他无关了。
怎能无关呢?若不是自己夜半出现在此处,允和又怎会生此变故?
所以自己惹出的麻烦,就只得自己解决了。
腿上的剧痛骤然消失,允和瞪眼呆了半晌,似是没能缓过神来。
许久之后,他震惊地抬头看向水镜。
水镜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允和便已是惊喜道:你是神仙!?
水镜一时语塞,没能立即选好该答是还是不是。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称作神仙了,从前偶尔露了行迹被世人发觉,也都会惊讶地唤他作神仙,只是,水镜自己倒是对这称呼不大喜欢。
谁知,允和似乎根本没打算听他回答,十分贴心地立即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道:哦,我知道我知道,神仙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泄露天机对吧?
水镜张了张嘴,心说这位太子你知道的是不是未免有点太多了。
允和完全不管水镜是何反应,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之事,着了魔似的一骨碌翻身跪坐在地,抓着水镜的衣袖急切道:你既是神仙,想必一定会移魂换魄之术吧?
水镜还未来得及深究这神仙的帽子怎么就扣实了,便又被迫学会了个闻所未闻的法术,好生疲惫。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床头的书册,对允和夜半不睡是在偷偷钻研歪门邪道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这不?明显已经学有所成了,对仙界的明规暗矩知道得比神仙自己都清楚。
他转回头迎上允和灼热的目光,顺着他的话皮笑肉不笑道:你想把魂移去哪儿?又要和谁换魄?
允和想也不想便道:和我父皇!
水镜挑了挑眉,打趣道:这是想篡位夺权啊?
不不不,允和立即摆摆手,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暂时换一下,换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即可。
水镜眯了眯眼:换来作甚?
允和端坐起身,郑而重之道:借父皇之身,下令撤兵。
撤兵?
gu903();水镜稍一寻思,就已明白这兵指的是大銮派往白赫诛贼逆暴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