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无移与韶玉都是一愣,正要问此话何意,右侧船身突然一声闷响,船身陡然巨震,三人皆是向左一歪。
与此同时,船尾拖网的绳索仍在抖动,一下下拉扯着。
紧接着,后面的三艘船上惊呼迭起,砰砰两下撞击声接连从远处传来。
解无移与韶玉紧紧抓着栏杆,向那三艘船看去,在看清远处海面的一刹那,他们瞬间明白了方才水镜没说完的半句话。
恐怕不是它。
而是它们。
月光下的海面上,一片片尖角鱼鳍浮出水面,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割出一条条长长的水纹,交错纵横,杀气凛凛。
韶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
水镜撇了撇嘴道:看来现在可不是你们想不想放虎归山,而是虎肯不肯放你们下山了。
韶玉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水镜挑了挑眉,道:我可没开玩笑,方才我就在想,若是只有一只,根本不足以使渔船沉毁,但若是这么多只
他摇了摇头:怕是渔船想不失踪都难咯。
话音刚落,船身右侧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左侧前方也被重重撞了一下,甲板中间抱着桅杆的几个渔民大惊失色,险些没抓稳被抛出去,发出一串惊呼,后面三艘船亦是如此,尖叫声此起彼伏。
韶玉抓紧栏杆勉强稳住身形,难以置信道:怎么我听着你还挺幸灾乐祸!?你现在不也在船上吗?一会船要是沉了你还能活!?
水镜笑道:我现在在啊,但是一会儿还在不在那可就不一定了。
韶玉瞠目结舌,并不懂他这话是何含义,解无移却知道他的确有那金蝉脱壳的本事,深深看了他一眼。
此时,后面的某艘船上传来一声大叫:不好!船要沉了!
解无移猛地转头看去,却因海面混乱至极,根本无法看清出问题的究竟是哪一艘。何况即便看清,他眼下也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办法。
他可以命这艘船驶过去救人,但之后呢?
剩下三艘船继续被鲛群围攻撞击,早晚全都会沉。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次出海可能遇到的危险,这般鲛群围攻的险境,即便是驾着艨艟斗舰前来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他眉头紧锁,转头看向水镜:你可有办法?
他眼中七分焦急,三分渴望,似是知道水镜一向不理人间生死,并无把握他会出手相助。
水镜勾唇一笑:有倒是有,我可以引开鲛群,但是恐怕要拿你放血做饵,你可情愿?
解无移尚未回答,韶玉已是怒喝道:放肆!
他先前已是把水镜当做了所谓的贴身侍卫,可此时看来他对太子殿下全无半分恭敬,显然不可能是什么侍卫,甚至都未必是自己人,他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海妖派来的奸细吗!?
水镜瞥了他一眼,对他至今还对海妖念念不忘深表同情,但却并未理会他,继续看向解无移,抬了抬下巴道:问你呢,用你做鱼饵可好?
解无移与他对视着,眸中半分惧色也无,只抿唇重重点了一下头:好。
韶玉立刻急了,冲到水镜面前挡住了解无移,昂首道:你要鱼饵拿我来做便是!
说着,便直接抬剑反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捅。
水镜不胜其烦,抬手在他颈后一劈,他手中长剑瞬间哐当落地,身子一软往下瘫去。
水镜拎着他的衣领,随手把他扔到了一旁,而后看向解无移道:你想清楚了?
解无移毫不犹豫:嗯。
水镜抬眉点头,向前一步到他面前咫尺之处,双眼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着,右手从他腰间将那柄青铜长剑缓缓拔了出来。
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冰冷森寒之声,水镜故意将剑拔得极慢,令这声响犹如一场漫长难熬的凌迟。
解无移眸中神色始终未变,不惊,不惧,不恨,不悔,有的只是坚定与无畏。
长剑出鞘,水镜将它抬起,贴在了解无移颈侧。
解无移闭上双眼,微微抬头。
少年英俊的面容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极为冷静,带着几分大义凛然,几分视死如归。
水镜看着他,心中忽然痒了一下,抿唇勾起一抹坏笑。
他扬起右手挥剑斩断船尾的绳索,左手飞快地在解无移脸颊上轻轻一弹,转身跃入海中。
入水之后,一片寂静。
海面上所有的叫喊声,惊呼声,还有巨鲛撞击船身的闷重声响都仿佛刹那间离他远去。
水镜翻身向下潜了十几尺,远离了浮在海面上的鲛群,而后折身向南,往鲛群包围圈外游去。
游出十几丈后,上方海面游动的巨鲛变得零零星星,水镜缓缓上浮,同时观察着头顶游过的每一只巨鲛。
终于,他盯准了一只最为矫捷迅猛的巨鲛,在那巨鲛翻身之时,水镜如离弦箭般斜冲直上,将手中青铜长剑稳准狠地扎进了它的脊背之中。
被刺中的巨鲛吃痛剧烈挣扎,水镜不管其他,直接翻身骑上它的脊背,握着剑柄逼迫它将游向转南。
鲜血瞬间从伤口溢出,向四周蔓延开来,远处鲛群即刻骚动异常,饿虎扑食般转向此处冲来。
水镜身下这鲛本就是鲛群中数一数二的健壮凶悍,此时被利剑所刺,就如千里马被扎了马臀一般,游-行快如闪电,急速飞窜往南,流出的鲜血引得鲛群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如千军万马般向南冲去。
不久之后,水镜远远看见了骨扇岛的轮廓,他回头看了一眼缀在身后的不远处的鲛群,成竹在胸。
骨扇礁越来越近,水镜蓄势待发。
就在距离礁带不到一丈处时,巨鲛扭身想要避开礁带,水镜却是紧握剑柄,阻止了它变向的可能,同时将深入鲛身的剑尖往前一挑,剑柄往后一压,硬生生逼得巨鲛跃出水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如虹桥般的弧线,落入骨扇礁南侧深海水域之中。
不出水镜所料,前有鲜血为饵,身后鲛群狂躁尽显。
就在水镜驱使巨鲛跃过礁带片刻之后,紧随其后的所有巨鲛无一例外尽数跃骨扇礁而过,追入深海水域。
鲛群原本就属于深海,若不是那夜飓风将它们裹挟在暴涨的海水中推过骨扇礁,它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进入浅海。
后来海水急退,骨扇礁便成为了拦截他们回到深海的城墙,若没有引诱刺激在前,使它们在冲动中一跃而过,以它们巨大的身形很难在不搁浅的前提下安然游过礁带。
进入深海水域后,海面上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多了些偶尔出现的孤岛。
那些岛有大有小,遥遥孤立在沧海中,与鱼群和海鸟为伴,有种远离尘世喧嚣的清净。
巨鲛载着水镜一路往南,日出之时还偶遇了一头浮上海面喷水的巨鲸。
待到巨鲛游速渐缓之时,鲛群已经深入了南海腹地,水镜便不欲再往南引,看准了远处出现的一处海岛,控制着巨鲛向那海岛游去。
这巨鲛似乎是在这一夜中已经被驱使惯了,如今水镜把着它的方向,它便闭眼直往前冲,直至浅滩依旧不停,硬是将身子拱上沙滩搁了浅。
水镜甫一翻身下来,忽听身后不远处啪啪啪啪几十声连响,他回头一看,竟见那鲛群也如瞎了眼般前赴后继跟着冲上了浅滩。
水镜无奈,走回去将它们一个一个推回海中,这才又回到了沙滩上,站到了一路被他骑乘的巨鲛身旁。
第126章琼国边陲夭桃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