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原是个不擅说谎之人,可这千百年来编的谎话似乎都用在了解无移一个人身上,如今竟然都有些驾轻就熟了。
解无移对五神创世的历史了解得并不详尽,故而听到这般说辞也未有怀疑,目光又转向了面前的玉碎湖。
湖面波光粼粼,一架木桥蜿蜒至湖心,一间朴素木屋立于水上,若是将这湖这屋都缩小些,便与水镜那年赠他的琉璃球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解无移看向那湖心的木屋,问道:那便是师父存放册子的地方?
对,水镜见他对此地饶有兴趣,心情也跟着松快了几分,拍了拍他后背道,走吧,带你去看看那些册子。
解无移随着他从木桥行往木屋,进了屋后便是吃了一惊。
水镜曾与他说家中册子堆积成山,那时他还当这话只是虚指,可如今一见却才发觉水镜之言丝毫未有夸张。
屋内并不狭小,却被那成堆的书卷占得满满当当,书堆上端接近屋顶,既多且乱,致使屋里几乎连个落脚的空地也无。
水镜往常一个人回来时并不觉得这屋子有何不妥,可如今解无移站在一旁,他竟忽地有些不大好意思,干咳一声眨了眨眼道:好像有点乱哈。
解无移被他的评价惹得忍不住弯了弯唇,却并未多说什么,迈步到书山旁,蹲下便一本本开始收拾。
水镜并未阻止他,也蹲下身去与他一同整理起来,夕阳透过西窗洒进屋中,照在书卷与二人身上,温暖而又静谧。
水镜稍稍抬眼便能看见解无移的侧脸,看见他专注的神情,还有长睫在夕阳中投下的扇影。
他蓦地便觉得此情此景甚是美好,就连手中正在做的这些他惯来不屑去做的琐碎之事也变得不再枯燥。
这屋里没有书架,解无移只得将册子一本本摞起,顺着墙根一堆堆排列齐整。
全部整理完毕后,屋外已是月上中天,水镜点起案上一盏烛火,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解无移拍了拍手中灰尘,回头道:师父这里没有书架,还需添置些才好。
水镜并未应答,心中想着过不了多久,这里恐怕就要与自己再无瓜葛了。
解无移以为他是在考虑如何添置,想了想后也不禁有些犯难,思索着道:带着成型的书架过海确实不易,不过下回咱们可以带柄砍刀回来,这山中林木众多,砍伐几棵自己做几个架子大约也不是难事。
水镜心中微微一颤。
下回,这本该是两个多么寻常的字眼,可此时听在水镜耳中却已是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解无移见他走了神,有些疑惑,轻声唤道:师父?
水镜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别的,赶忙一笑道:好。
解无移出屋去湖中洗了手,回来才想起问道:对了,师父此次回来是有何事要办?
水镜知道这一问终究是避不过,可私心里却有些不愿面对,总想往后再拖一拖,哪怕是一晚也好,于是道:不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吧。
解无移从不是那刨根问底之人,既然水镜说了明日再说他便也不再多问,从墙边堆积的册子里抽了一本来,坐在案边借着烛光翻看了起来。
他看册子,水镜便托腮看着他,过了片刻,解无移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疑惑道:怎么了?
水镜依旧托着腮,浅笑道:没事,就是觉得我徒弟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看。
解无移一怔,随即耳根微微有些泛红,抿了抿唇笑道:那想必师父定是不曾照过镜子。
嗯?水镜不解其意。
解无移道:否则师父必会发觉,自己才是那一等一的俊朗。
水镜无奈一笑,心中却是轻快了几分,自从虞国覆灭后,解无移已是许久未曾开过玩笑,深沉久了,水镜都险些要忘了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他能这么打趣几句,倒是令水镜放心了不少。
夜深后,解无移面上显出几丝倦意,他抬头环视了屋里一圈,似是有些发愁。
水镜与姑若和扶澜一样,从来用不着睡觉,所以屋中不曾安置床榻,除了几个木箱便只有一架小案。
水镜一看便知他是在想今夜要睡在何处,起身翻出了几件不知搁了多少年的老旧衣物,暂时铺出了一块潦草的地铺来。
二人枕着手臂并肩躺在其上,解无移未曾与他同寝过,倒也不知他究竟需不需要睡觉,但他自己却是真的累了,不消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待身旁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水镜睁开了眼,轻手轻脚地侧过身去,手肘撑起托在头侧,静静凝视着解无移的睡颜。
月光洒进窗中,在解无移熟睡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不复青涩的眉眼,愈发挺立的鼻梁,光洁如玉的额头与面颊,一寸一毫皆令水镜恨不能刻在心尖。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中天的明月,竟是对这无心无魂之物生出了祈愿:
你可愿挪得稍稍慢些?
让这夜再长上些许,让我再多看他几眼。
月亮自是听不见的,纵是它听得见,恐怕也难给水镜这份薄面。
于是,它终于还是一刻不停地挪移到了天边,于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中渐渐隐去了身形。
水镜微微轻叹了一声,将留恋的目光从解无移面上收回,起身出屋,垂腿坐在了水榭边缘。
日头迟迟未曾露面,水镜抬头看了看,便见厚厚的云层遮着天幕,今日大抵是个阴天。
鲤鱼欢快地在水镜脚下的湖面上转着圈,时不时扬起脑袋看看他,对着它摇一摇蓬松的鱼尾。
水镜低头看向它,喃喃笑问道:往后若没了我,这世间叫水镜的可就独剩你一个了,没人再与你抢名字,你可高兴?
鲤鱼像个懵懂的孩子般歪着脑袋听他说话,听完后欢呼雀跃似的蹦出水面翻了个跟头,鱼尾溅出的水花泼了水镜一脸。
水镜抹了把脸,俯身手伸进水里戳了戳它的脑袋嗔怪道: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
甩了甩手上的水直起身子,水镜又轻声道:往后你需替我护他周全,知道么?
这回鲤鱼像是听懂了似的,点头般上下摆了摆鱼尾,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
师父。
解无移蓦地一声轻唤将水镜惊了一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连脚步声也未注意到,忙回过头道:你醒了?
疑心他方才是否听见了自己对鲤鱼说的话,水镜有些心虚地问道:何时醒的?
解无移面上并未有异,道:刚醒。
水镜松了口气,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解无移并未见过鲤鱼的真身,此时甫一坐下便被它吸引了目光,鲤鱼对他似是也很好奇,从水镜脚下游开,在解无移脚边的水面上打起了圈来。
白毛昨夜不知在哪座山中待了一夜,此时也拍着翅膀落在了二人身边,一看见水中的鲤鱼,它立马炸毛似的跳到了解无移肩头。
解无移试着俯身伸手触了触鲤鱼,见它没有躲开,便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脊背,发现它似是很享受似的在自己手中蹭了蹭,忍不住轻笑起来。
水镜正愁如何引出正题,此时一看这场面竟是歪打正着,便顺势道:它乃是个神物,可作存忆之用。
解无移似懂非懂地看向水镜,仿佛并未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水镜笑了笑,便将这鲤鱼用作存忆的方法细细与他讲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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