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的拥抱。
周围的粉丝们都很听从偶像的建议,或腼腆或热情,两两之间都或浅浅或深深地相拥起来。整个演唱会会场陷入一种令人流连的温馨氛围。
“我也要抱。”时染很大胆地用陈述句替代问句,同样大胆地直接揽过苏芮的肩。
窄窄的、单薄的肩膀,拥入怀中还能感受到咯人的骨头,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这十年来,苏芮真的瘦了很多。
她抱得更用力了一些,像是带着要把苏芮揉进骨血里的决心。
“这十年,离开你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看到花开想你,看到花落想你,听到吉他想你,睡不着的时候想你,睡着的时候梦到你,睡醒了之后也想你。”
“一想到你,我就激励自己要上进,要努力,要充实自己。这样以后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可以给你春暖花开,我就可以大胆地牵起你的手。”
时染俯在苏芮耳边,低低地呢喃着,要把血液里的所有想念都宣泄而出。
深情又迷人。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又一次听到这个问题,问得直白,几乎没有躲避的机会,苏芮却再也无法坚定地说出拒绝的话了。
她的心跳,确确实实在为这句话雀跃不止。
同意的话语呼之欲出。
汹涌的感情如洪水猛兽,要让她点头,让她吻眼前的女人,让她告诉时染她也同样想念、她也有不输于时染的爱意,但是她全部忍住了。
她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回抱住时染。细白的手指抚上时染同样单薄的后背,单薄到能清晰地感觉到挺秀的脊柱,顺着脊柱,她柔柔地抚摸,不带一丝□□,只有无尽的温柔。
“再让我准备一下,好吗?”
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比起曾经一个吻就确立了的关系,她更加慎重,却也更加热烈和渴望。
“好。我等你。”时染的声音微微颤抖,隐忍住的喜悦藏在了指腹加深的力度里。
一分钟太短,诉不完终生。
施望的演唱会圆满结束,粉丝散场的时候,边走边回味演唱会上的精彩片段,两人顺着人群往外走,耳边四面八方都传来粉丝们激烈的讨论声。
时染也顺其自然地捉住了苏芮的手,十指相扣,“你觉得这场演唱会怎么样”
苏芮想了下,蹙眉挤出一句,“互动感挺强的。”
“就是说最后那个拥抱加分了吗?”
“……你倒是挺会自吹自擂的。”
时染轻轻笑了下,把苏芮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夜色朦胧,月光混在灯光里,洒在空荡的街道上。时染的车停在苏芮家楼下,车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节奏轻轻慢慢,仿佛时间也能这样变慢似的。
“我到家了。”
时染嗯了声,侧身看苏芮,眼底的柔情满得要溢出来。她解下自己的安全带,身体微微前倾,帮苏芮也解开安全带。
“注意安全。”她说。
纵使有万般不舍,该来的道别还是会来。所幸的是,从前她的每一次道别都害怕没有下一次见面,但是今晚不一样,今晚的道别是开始。
是苏芮决定重新开始接受她的起点。
安全带被解开了,苏芮却没有下车的动作。她只是微低下头,指尖摩挲包带,一副有话藏在心里的样子。
时染没有问她,只是打开了车内的灯。
音符暂时占领这一方空间,空调出风口的声音也奇妙地融合进乐曲,融洽又美好,过了一段时间,就当时染都要沉浸于这种小温馨时,苏芮踌躇着开口了。
“下个月八号,我要回法国了,上午八点的航班。”
宛若惊雷,车内刚刚还荡漾的小美好瞬间荡然无存。
时染的心一下跌落谷底。她想过苏芮会回去法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现在距离下个月八号,仅仅只有十四天。
仅仅一瞬间,她就做出了反应,“我现在就买机票……”
下一秒,欲图拿手机订票的手被苏芮按住,苏芮摇了摇头,“在那之前,我会给你答案。”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时染的手,拎起包打开车门,仅仅抛下一句“路上小心”,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于黑暗的楼道之中,直到苏芮的家里的灯亮起,时染的眸色暗了些许,驱车离开。
车声远到听不见了,苏芮这才拉开窗帘,视线锁在原本时染停车的位置,微微出神。
原本断了线的风筝,没有继续追的必要,只因她们两人太过执着,才会纠缠至今。即使费劲心血追回了原来的风筝,恐怕也再也没有放飞风筝的勇气了。
今晚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好久都没做过的梦。她又梦到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时染的那个早上,梦到了开满玫瑰花的双人床,梦到灼热的温度,梦到没有动过的蛋糕。
只是这次梦里又加了新的内容,她梦到时染回来跟她告白了,她满怀欣喜地答应,她又一次规划未来,却又一次被抛弃,又一次美梦落空。
她又等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到垂垂老矣。
梦境又一次回到十年前那个早上,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仿佛又一次的重生,她从后面冲上去紧紧抱住时染,她告诉时染她一点也不饿,一点也不想吃早餐,她只想时染留在自己身边。
时染的身体却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她把时染的身体掰正过来,却看到时染双眸紧闭,毫无生机,瘫软在她怀里。
下一秒,时染的身体燃烧起来,带起灼热温度,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只留她一人,在虚无中孤独着。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却还是难以抑制眼泪,她在梦境中嚎啕大哭。
她早该知道,她们两个人,谁都离不了谁。她也知道,她现在依旧没有安全感。
简直是凌迟,她好想从混沌中醒过来。
她情愿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心想事成可以用于帮助她立马逃离这个可怕的梦境,只是没有实现,她在混沌中沉沦,哭湿了一个枕头。
早上七点的闹钟宛若救命稻草,她牢牢抓住,清醒过来。
眼睛不出意料地红肿了起来,所幸她今天没有任何约会,她把湿透的枕头套脱下,丢进洗衣机,又从抽屉深处取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燃一支烟,背靠着阳台的门坐下。
范若尘连夜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很多是夸赞演唱会的无用消息,只有最后几条值得她注意。
【范若尘:那个视频,我弄到了。】
下一条消息是一个短视频,只有一分钟。她点开视频,沉默地看完了这一分钟。一遍播完,她又看了一遍,一遍复一遍,直到一支烟燃烧干净,她把烟头放进烟灰缸内,退出了视频。
【范若尘:是直接发给校长还是再等等?】
【范若尘:这丫头估计要被开了,啧啧啧。】
苏芮没有回复,锁屏把手机丢在一边。又点燃了一口烟,看着烟雾缭绕,再慢慢淡去,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厌恶与烦躁的情绪上涌,她忽然把烟熄灭了。
刚刚锁屏的手机还没在地上待多久,又被她捞了起来。她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彩虹头像,直接把视频发了过去。指尖敲击屏幕。
【S.R:你的那个学生,你来处理。】
手指顿了一下,她又发了一条消息。
【S.R:只能我是我,任何人都不能是我,那样的表情,不要再对任何人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视频中的时染,对着送她钢笔的那个女生,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有一瞬间的迷恋,仅仅只是一个瞬间,苏芮也介意。
非常介意。
她从未发现她有这样的占有欲,可以让她忽略掉一切理智,甘愿沉醉在生气的情绪里,可以让她不顾身份,让她对不是自己女朋友的时染发出这样独占霸道的言语。
最难以置信的是,从前的她,就算是有一瞬间的冲动,也会迅速找回理智,撤回消息,然而此时的她,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撤回时限的两分钟过去,甚至觉得自己发过去的那条消息态度不够坚决。
真是有够恃宠而骄的。
下一秒。
【甲方:你只能是你,是单选题,选项唯一,答案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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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出游
【甲方:你只能是你,是单选题,选项唯一,答案唯一。】
脸蓦地热起来,苏芮怀疑是窗外的太阳太调皮,想要叫她热到晕厥,她站起身拉上了阳台的窗帘。
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认命地笑了一下,背靠窗帘,她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现在她有点想撤回了,她想过恃宠而骄之后会得到时染肯定的回复,却没想过该如何回应这种甜腻到骨髓里的情话。
太过安静了,苏芮好像可以听到她舌头弹过上颌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片刻,她还是败给了胸腔里不安分跳动的心脏,组织语言回复时染。
【S.R:好,恭喜你答对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她输入错了三次。
对话框开始显示“正在输入中”,她点开时染的头像,修改备注。备注修改完,时染的消息也发来了。
【时染:一直到回法国为止,你都有时间吧?】
苏芮回了个嗯。
【时染:愿意跟我去一趟孝州吗?】
孝州?苏芮蹙眉,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名。
【S.R:去出差吗?】
消息发出去没过几秒,她瞬间反应过来时染现在已经被停职了,谈什么出差?她迅速长按消息想要撤回,时染的新消息却比撤回的速度更快发送了过来。
【时染:哈哈,不是出差,是去看我之前资助过的一个学生。她这次中考考得不错,前几天停职,我答应好这几天去看她,只是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不长不短,但是对于两人来说,一个星期几乎占据了苏芮留在国内时间的一半。苏芮懂时染的言下之意,所以即便有些突然,她还是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表面上是顺着时染的话头同意,实际上却是她内心的真实渴望——渴望不分开,渴望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一点。
她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最后对着镜子看了一眼红肿着眼眸的自己,苏芮轻叹一口气,转身收拾行李,同时上网搜索一些关于目的地的消息。
孝州是一个普通的南方小县城,地处偏僻,贴近自然,没有什么良好的教育资源,苏芮仅仅看了一眼浏览器搜索出的图片,就在行李箱中多放了一瓶驱蚊水。
不过,为什么时染会去资助远在孝州的学生呢?苏芮思索不出答案,又觉得直接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妥当,只好搁置疑问,早早入睡。
所幸,今晚一夜无梦。
两人约在了第二天的早上见面,早上七点半,苏芮收拾好自己,一打开门,就看到倚在门边正在低头看表的时染。
时染自然地接过苏芮手上的行李箱,笑道:“我正准备按门铃,你就出来了。”
苏芮原本想要拿回行李箱,手中的动作却在触及时染眼底的坚持时停住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化为一声:“谢谢。”
时染开的不再是那辆保时捷,而是一辆相对普通的黑色越野车。时染打开后备箱,把苏芮的行李放进去,和自己的行李摆在一起。
两个行李箱被清晨的阳光镀上一圈柔和的金光,恍惚间仿佛融为一体,苏芮愣了愣,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席卷而来,让她想要仓皇而逃,却逃不开,最后沦陷在时染给她的温柔里。
“车子是昨天刚租的,原来那辆车太招摇,不适合开到别人家里。”时染拿过车后座上的一个保温盒,递给坐在副驾驶座的苏芮,“你肯定没吃早饭。”
保温盒里白粥冒着热气,是被极度关照的温度。苏芮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她心中的界线早就被她自己破坏殆尽了。
车子行驶得平缓,平缓到苏芮觉得就这样一直开、开到地老天荒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小口小口地吞咽盒内的白粥,素日里她最不喜欢这种平淡的东西,但是现在她吃着这寡淡无味的白粥,竟莫名其妙地尝出了甘甜的味道。她记得从前时染是不会下厨的。
“粥里放糖了吗?”她问。
时染一愣,摇头。
也是,白粥里放什么糖?苏芮好心情地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不过是心里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