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将军,跳马”,身旁亲卫大声提醒道。马匹目标太大,回转不便,跳下马步行反而更为灵便。
蹇鉴弃马,那些秦骑多半跳下战马朝寨门处狂奔。晋将冯衡见秦军弃马奔逃,下令暂停射弩,打开两辆联结在一起的战车,带着晋军扛着狼筅杀出。
战车前已是一片血泊,未死的战马和秦军将士在血泊中挣扎,冯衡毫不手软,将那些未死的秦军将士斩杀。
那些被秦骑抛弃的战马在营寨内左冲右突,冯衡下令将士捕捉战马,至于逃出营寨外的秦骑,也懒得理他。
蹇鉴逃出晋营,见身边将士损折近半,此时从北面林中李强带了六百晋骑杀出,秦骑新败之下无心恋战,蹇鉴带着败兵朝郑县逃去。
李强衔尾追杀,秦骑落荒而逃。等蹇鉴来到阵前,惊见赵玄所率的大军也败,正被晋军四处追杀。
蹇鉴这路轻骑的出现让晋军放弃追杀,蒯恩下令重新集结成阵。趁着这个机会,蹇鉴寻找主将赵玄。
离郑县东门两里处,赵玄跌坐在地,浑身是血,已是气息奄奄,身边数名护卫泪流满面。
蹇鉴跳下马,抱住赵玄痛哭,下令抱起赵玄回城。赵玄勉强开口道:“愚伤势太重,已难活命,你们快些逃吧。”号角声中,蒯恩带着李强朝此处驰来,赵玄猛睁开眼,喝道:“快走。”蹇鉴擦泪上马握马,看了一眼地上的赵玄,道:“愚当与将军一同赴死。”说罢,催马朝蒯恩迎去。
秦军将士上马的上马,步行的步行,无一人逃走,纷纷向晋军迎去。赵玄勉强坐直身子,看到蹇鉴被蒯恩一矛刺穿,看到向前的将士不断倒在晋军的刀下,苦涩的笑容在脸上凝结。
城墙上,姚洸、姚禹等人观战,五千兵马被晋军杀得支离破碎,个个面如土色。
蒯恩命将士挑了赵玄、蹇鉴等人的尸体从城下驰过,将秦军将士的尸体堆积在东门之下外。
姚洸看着城下血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哪位将军去接将士们回归?”姚禹见晋军已经离开,赵玄出战是姚洸听了自己的唆使,强做悲凄道:“愚去接将士们回城。”堆积如山的尸体,不可能都运进城去,只有将领的尸体才会用棺椁盛殓,普通士兵记下名姓后会放在木柴上火化,将骨灰装入坛中送回家中。
最前端是赵玄,背倚着尸山,圆睁的双眼无神地望着苍天。姚禹不敢看赵玄的眼睛,慌乱地吩咐道:“将赵将军的尸身好生抬放,把他的眼睛闭上。”兵丁上前抬尸体,突然有人叫道:“姚司马,这有一封信。”信塞在赵玄手中,已被血渍染红了一角,信封上写着
“陈留公启”四个字。姚禹拿了信,吩咐道:“你们小心在意,愚给陈留公送信去。”姚洸看到信上的血,皱了皱眉头,示意姚禹撕开诵念。
信是王镇恶事先留下,内容是劝降,姚洸冷笑道:“我大秦尚有雄师十万,数万晋军深入我境,居然想逼迫本公投降,可笑。传令下去,紧闭城门,不许外出作战。”堂上越骑校尉阎生暗叹,今日赵玄力劝姚洸据城而守,可是姚洸求功心切,逼着赵玄出战。
如今赵玄身死,姚洸倒是醒悟不敢再战,只是城中剩下兵马不足六千,若是蓝田丢失,郑城怕是守不住了。
鸿门,一道长二里许的峭塬,被骊山流水冲刷形成南北向鸿沟,有如城门,故而得名鸿门。
二月二十八日,五千晋军抵达鸿门。鲁轨骑在马上东张西望,笑问道:“王将军,此处便是鸿门宴所在吗?天色已晚,当年霸王在何处扎营,我等亦扎营于此如何?”王镇恶小的时候曾跟随长辈来过鸿门吊古,笑道:“象齿还真问对人了,愚真知道当年项羽安营处,就在前面不远。”鸿门没有秦军,不过有秦军侦骑出没,王镇恶没有理会,安营扎寨,布置防御。
营中高台建好,王镇恶与鲁轨等人登上高台,远眺长安方向。王镇恶叹道:“愚十三岁时跟随叔父离开长安前往荆州,阔别长安已有二十七年了。唉,不知故宅尚在否?”鲁轨笑道:“王将军率军回归故里,功业不在令祖之下,届时重返故宅,光宗耀祖、扬眉吐气。”王镇恶畅快地哈哈大笑,眼中闪耀着希冀的光芒,道:“昔年姚苌背主,若能夺取长安,愚也算替先人出口恶气。”当日,侦骑将晋军人马抵达鸿门的消息报给了太子姚泓,姚泓召聚群臣,细细询问侦骑,再三确认前来的晋军只有四五千人。
挥退侦骑,姚泓道:“晋军直插鸿门,往西便是长安,往南可夹击蓝田,有如芒刺在背,孤决意亲率大军平灭此獠。”如今秦国朝堂已被姚泓牢牢把控,姚弼、姚愔等人虽被放出,却囚禁在府中失去自由,大司农窦温称病,王弼、尹元、尹冲、唐盛等人被囚,其他党羽纷纷见风使舵,向太子姚泓效忠。
京中有守军两万人,姚弼从蓝田带回的五千轻骑,加上收编姚弼、姚愔、姚耕儿等人府中部曲得五千余众,兵力六倍于鸿门晋军。
东平公姚绍知道,国主姚兴之所兴放纵姚弼,就因为太子柔弱,不善掌兵,姚泓缺少一场大胜奠定声威,与鸿门晋军一战正是良机。
“殿下所言甚是”,姚绍出声附和道:“晋军冒险深入鸿门,乃无根之木,可一战胜之,然后南下蓝田夺回峣关,逼迫晋军退师。”姚泓振衣而起,踌躇满志地道:“明日孤率二万大军前往灞上,东平公姚绍随同。京中政事托付于梁仆射和任侍中,尹府尹安定城中百姓,车骑将军姚裕与辅国将军敛曼巍控制禁军,前军将军姚烈、左卫将军姚宝安、建武将军姚进、扬威将军姚蚝分守四面城门。”众臣齐齐躬身,道:“愿殿下早日得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