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侧过身,面朝着床内侧躺着,听见兰时出去的声音。她闭上眼,不多时,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点敲打着窗棂。谢慈听着规律的雨声,渐渐倦意袭来。
只是忽地一道惊雷,又将她所有的倦意击散。谢慈心陡然一惊,喘了口大气,将金丝薄被往上扯了扯。遮住半边脸,只余下一双眼睛。
她自幼怕打雷,从前每次打雷,都有人在身边陪着。
早知道方才叫兰时留下来陪她会儿。谢慈懊恼不已,又听得外头一连串雷声此起彼伏,她将锦被往上再扯了扯,连额头都盖住,呼吸全被闷在被子里。夏日里落雨容易闷热,今夜便是,她捂在被子里,香汗渐出。只是雷声震耳欲聋,锦被根本无甚用处。
一道闪电照亮了房内摆设,惨白地映在芙蓉帐上,谢慈心突突地跳。
雨声渐大,混着风声,像恶鬼索命一般敲着窗棂。谢慈吓得不轻,睡意全无,她眼睛遮在锦被之下,慢慢将锦被扯下来些,心想,这雷应当很快就会停吧?
刚想着,便又听得一声炸雷,轰隆隆地从头顶碾过。她一骨碌将锦被拉上来,心跳得越来越快。
倏地,她听见有人叩门。
心陡然提起,直到听见混在风雨声之中的熟悉嗓音:“阿慈?”
兰时放心不下,还未回到房间,便下起雨来,又遇上打雷。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寻王爷来。走到半道上,与撑伞而来的王爷遇个正着。
兰时福了福身,将谢慈方才梦魇之事告知。谢无度嗯了声,大步往前继续走。
看着谢无度的背影,兰时心下稍安,王爷应当会照顾好姑娘。
谢慈听见声音,连忙掀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上,急忙忙地跑去打开门,果真见门外站着谢无度。
谢无度收了伞,倚着墙搁下,看她:“我在旁边坐着陪你,睡吧。”
谢慈吸了吸鼻子,侧身让他进来,才发现他身上被雨点溅湿了些。
又是几道闪电,借着这光,谢无度低头看见她赤着的足,微微蹙眉。
谢慈感受到他的视线,有些局促地收了收脚趾,彼此都想到一些事。
她脚背蹭在他下摆上,芙蓉瓣吮着他长指……
谢慈窘迫,她转身绕过屏风,回到寝间。芙蓉帐有些纷乱地垂着,谢慈掀开帐子,回到床上躺下,将自己双脚藏进锦被之中。
谢无度看着她身影,缓步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安心睡吧。”他道。
心里却在想,那日她长腿垂在自己身侧,其实他很想碰。想握住她娇嫩的脚踝,想轻抚她柔软白皙的小腿肚,小巧而精致的脚趾,凝脂白玉一般的脚背。
谢慈原本面朝着谢无度躺下,看着他的身影,又背过了身去。
听见芙蓉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谢无度猜到了她的态度。不是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只是……
不忍心算是半真半假的话,其中还掺杂了些许私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些变化,需要一些东西来打破原先的局面。
要让她明白,他不只是她依赖眷念的兄长。兄长之外,他还是个男人,一个优秀的、可以让她相配的男人。
要让她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看待,而非一直拿他当做哥哥,或者亲人。
尽管开始会有些艰难,但总要有一个开始。
有谢无度在,谢慈心安下来,雷声也渐渐小下来。她阖着眸子,睫羽颤动,小声开口:“阿兄。”
谢无度嗯了声:“在。”
“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梦而已。”
“我梦见萧羽风,他说好难听的话,还说你不会再管我了。我很害怕,然后……梦里面,你真的不管我了,你和谢迎幸很要好。”
“不会。不是拉过勾么?我管你一辈子的。”
谢慈嗯了声,将睫羽盖下,有些欣喜,又唤他:“哥哥。”
“在。”
谢慈闭上眼睛,听见外头的雨声,全身舒展而放松,很快便有困倦之意。她呼吸渐渐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又想起那个梦。梦境之中,谢无度最后跟她说的那一句话,好像是……
“你说过不会喜欢她的……你说过的……”
“我不喜欢她啊,阿慈,我只喜欢你。”
第31章第三十一
这样想来,其实这也不算是一个彻底的噩梦。因为在梦里,她并未失去谢无度。
沉重的睡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将她紧紧包裹住,谢慈再没精力细究这话里的喜欢或许是另一层含义,坠入无边梦乡。
从身后传来安稳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谢无度抬眸,听叫外面雨声由小又转大,滴滴答答敲在窗上。这场景让他想起去岁,也是雨天,只是春雨比之夏雨缠绵,缠绵更拨动人心弦,而今夜的雨,更为猛烈。
他回头望向绸帐中的人,纤长中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点了点,料想她后半夜应当无梦,亦或者,全是美梦。
昨夜狂风骤雨,无双阁花圃里的花被打得七零八落,一地落红。有根茎的根茎歪歪斜斜,藤蔓植物亦是狼狈不堪,兰时与竹时过来伺候谢慈洗漱,路过花圃时叫人把飘落的花瓣都扫了,叫花匠将花圃整理好。
今日谢慈醒得比往常慢了两刻钟。她昨夜的确没再做梦,一觉沉稳悠长,直到今日一早才睁开眼。
竹时将玉盆搁在床侧的几上,将方巾浸湿后拧干,送到谢慈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