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城公打着哈哈赔笑脸:“而今承天府依旧二分,没听说承天府合并,更没有什么大人物归位的消息……你们几位大佛突然来我这小城,实在让我难做啊!”
姜袅一脸平静,好似不知所云,晏伏算是听出来了,这狐狸滑头,只认邪君,不认牧远歌!更不认北承天府君。
“诸位远道而来也是好心,都是同道中人,我不让你们进来确实不合适,但来了就要遵守我们城内的规矩,不可闹事,闹出事来可得照价赔偿,我这小城主可不像你们这般财大气粗。”
“你是想我们进去以后听你号令行事?”牧远歌冷着脸道,“你好大的口气!我等来帮你扫平异植之患,可不是来当你属下,你不提报酬也就罢了,竟还诸多要求。”
“这实在没办法。”御城公道,“又不是我让你们来的,你们要来,我没要你们入城费用,已经是很看在已故邪君的份上了。
“你……”晏伏气得不轻。
“他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姜袅没看出他的骨气,只是觉得这人不识好歹,态度还很不客气。
“你进去了,他就得听你号令,但他不想。”牧远歌低声道,“他不想接受北承天府的援救,不想与正道交恶。”
牧远歌觉得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如果城主不配合,那他们就算想要搜寻异植,也会很受阻碍。
而那些狡猾的懂得逃窜的异植,懂得潜伏在城中逐渐壮大,会不动声色地蚕食整座城,就像长生剑宗潜伏多年的缠龙须,一旦成了气候,整个长生剑宗都要倒霉……而如果他们没弄错,此时此刻这座城里不只潜伏了一道。
“这里曾经是邪道的领地,我们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有一行人停在不远处,目睹了城外交涉的一幕,有人朝着最年轻的那位躬身道,“太上宗主,御迟城往里的那片大湖,才是我们麾下领地,听说湖心岛上的月湖境主,没少受御迟城主一家子欺辱。这城主连承天府的人都敢拦,咱们不如跃过此城,不予理会?”
“现在不是正邪内斗的时候。”胥礼抬脚走出,“唇亡齿寒,此城若是养虎为患,‘月湖境’也会受到荼毒,最终也还得我们收尾。”
他相信牧远歌之所以冒着城主不领情的风险,也远赴此地,想必也是为了将更大的祸乱掐灭在伊始——地宫开启后,一些能飞的稀罕异植确实是飘向了此城的方向。
就连异植都知道找合适的地盘栖身。
御迟城地势险峻,背靠寒渊之地,城中百姓数百万,这若是成了异植的口粮,等它们盘踞这片天然险地,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实在是城中大家族们都统一口径,不希望再卷入各式各样的纷争,那座城里没点异植呢,还有家族养异植呢,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他们的地方遭到破坏,我小小城主如何填窟窿……”御城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态度很明确,管闲事就是不让进。
牧远歌视线落到他身后,打断了道:“胥礼,你总算来了。”
“见过师尊。”姜袅也喊了一声,很敷衍的语气。
“免礼。”胥礼道,“让你们等久了。”
“可不么,约好在城外碰面,我怎好先进。”牧远歌和胥礼并排站在一块,一个戴着朴实无华的黑面具,另一个冷若冰霜贵气逼人,均是气场十足,在各自属下眼中,难分高下。
“此事十分迫切,祸乱面前不分正邪,所以我请正道首座一道来帮忙,你若有异……”
牧远歌话音未落,晏伏等人再一回头。
御城公一脸乖巧,已跪地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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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情路顺遂
城门大开,御城公苦着脸,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两尊佛,想着若只来一尊倒还好说,两人都来了,他若不小心招待,得罪正邪两道巨擘,那今后日子怎么过……
他身边的侍卫崴了下脚,落在后头,突然伸手朝着姜袅雪白的脖颈抓去。
袖中有冷光暗藏。
牧远歌皱眉,手中剑光陡现,烈焰卷过那人面门,一脚将之撞出去数远,那侍卫飞了出去,滚了几圈。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牧远歌反应快得就像那侍卫刚伸手想触碰姜袅,他手中剑就斩了过去。
“我们君上可真是看重少府主,旁人连碰都不许碰的……”御城公不敢对牧远歌突然发难不满,事不关己地跟姜袅感叹道,“我夫人便说这情爱之事,就是要找个更爱自己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姜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胥礼往牧远歌的方向看去。
牧远歌眸光示意:“去搜他衣袖,藏了什么东西。”
“是。”晏伏的异刺花藤时刻待命,径直从地里翻起,向他捆绑而去,那侍卫惊恐地后退。
陡然,一道褐色小树拔地而起,洞穿了这侍卫的腹部,勾着衣袖在内整条手臂,飞速沉入地下!
居然有异植出现灭口!
异刺花藤拔地而起,将那往回缩得褐色小树枝干绞碎,先一步夺过袖中隐藏之物,送到晏伏手中,晏伏道:“是暗器。”
同时身体抖了下,手指发黑,黑绿色向手臂之下蔓延,晏伏眼前模糊,抓住了那暗器,身体晃悠,抬手挡住牧远歌等人,道:“君上别碰。”
“松手,”牧远歌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直接封住了整条右臂,冷眼直视御城公,“见血封喉的毒,这就是你们御迟城的待客之道!?”
“是暗杀……”御城公大惊失色,“君上明鉴,这不关我的事。”
他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在这种地方对牧大府君最看重的人下死手,简直是拿身家性命去赌一场必败的局,难道是有人想拉他下马,借他人之手除掉他?
是他的仇家,还是眼前这位牧大府君,亦或是正道的兵不厌诈之计?
如果是牧大府君一来就以雷霆之势重树威信,利用安插在他城中的人,故意对少府主下杀手,当众抓他的把柄,再取他而代之。
甚至不惜拿少府主来当诱饵,可见此人对少府主的关切也不过如此,既能扳倒自己,又能让单纯的少府主倾心于他……一时间御城公心慌至极,汗如雨下。
如果是牧大府君布下的暗手,那晏伏所中的所谓见血封喉的毒应该轻易就能解!无论是那种可能,他都冤枉,当然就因为是他用人不当,对方真要拿他性命,他必死无疑。
“臣得知您回来了,恨不得连夜赶去北……呸,承天府去为您效犬马之劳,方才拦着您也只是不满其他人竟没力劝您重归邪君之位,臣对您忠心耿耿,您千万别中了奸人的诡计,斩了像我这样的良臣!”
牧远歌道:“你不满我的属下,所以你要对他们下此毒手?”
“不,不是,”御城公先前跪得极快,这种时候却站得笔直,不是他干的就不是他干的,他就是死也要站着死,“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您二位眼皮底下动手,真得手了我必死无疑。”他细看那暗器后,语气坚决,“不是我城主府的东西!就算这暗器是城内流通之物,但这毒也不可能是,我知道是谁了!”
“什么样的奸人敢害你,不惜算计我,甚至对我少府主下手,毒害我左膀右臂?”
御城公道:“是您的敌人干的,就在我城主府!”
牧远歌道:“既是我的敌人,怎么在你城主府?莫非你们在合谋些什么?”
“冤枉!”御城公义正辞严地道,“我深知此人与您有仇,准备用他的项上人头在府君回归之日,给您献上一份丰厚的大礼!想不到他人在狱中,竟能陷害我至此!简直岂有此理,快快回府,严审谭崇那一伙人,听候府君发落!”
胥礼身后那几位长生剑宗长老都暗自摇头,心想这邪道中人可真是能言善辩,前不久还把人拦在城门外,一出事立刻咬出人来:“谭崇?好耳熟的名字,那个谁姓谭……”
牧远歌真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能钓出这样一条大鱼,久违地听到谭崇这个名字,他心里冷哼,目光更冷:“昔日挟天教教主之子,竟在你的府上,你没有好酒好肉供着,竟然敢关押在地牢之中,真是好有胆量。”
御城公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滴了下来,抱拳躬身,面朝黄土,道:“臣对君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几乎是这边御城公抖出了府中那人,正在府上听曲吃肉过得好不逍遥快活的锦衣男子接到消息,掀桌而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一把软骨头,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舞女歌姬惊恐柔弱地跌倒喊叫,府中侍女管家瑟瑟发抖,锦衣男子踏着一地碎瓷片,飘出门去,身后紧跟着铁面战将,他摔了手中的杯碟,跳起来踩塌了假山,翩然翻身跃出红墙:“天杀的牧远歌,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毫无意外,牧远歌等人在城主的带领下,回到城主府,便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景象。
“什么!?”御城公叫来管家,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谭崇伺机杀出地牢的缜密说辞,甚至地牢里还象征性地死了几位死囚,说是谭崇的属下。
“府君不信去死牢认认,必定是他的属下,就算不是旧部,也是新收的。”
牧远歌并不喜欢进地牢这种地方:“不必了。
”
“挟天教教主的儿子,我有耳闻却素未谋面。”姜袅道,“他为何要害我?”
“这还用问,你是府君看重的人,他跟府君有仇,自然会把矛头对准你。”长生剑宗长老如是说道。
御城公心疼肉痛地看着大堂内的贵重摆设成了烂渣,就连巧夺天工的仙人扶顶假山也成了一地碎石,声泪俱下地控诉道:“肯定是他干的,他这时候逃走,不是心虚是什么。君上明鉴,谁麾下没几个奸细,但奸细干出这样的事,就连我都深感震惊。”
“少震惊了,去查他,”牧远歌道,“他逃了,最终还是你的锅。谭崇睚眦必报,你今日得罪了他,若不尽快斩草除根,反受其害。”
御城公立刻收敛衰容,一脸沉重地匆匆下去,才刚送走财狼,又迎来虎豹,怎么他看谁都像幕后黑手,他还没走远,只听得牧远歌对胥礼道:“……当真跟正道的人没有关系么?”
御城公莫名安心了几分,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姜袅是我弟子,你都这般维护他,我又有何理由害他呢。”胥礼道。
“不是你,也有可能是你麾下其他人,”牧远歌道,“正道的会因为他作恶多端而除掉他,但邪道不然,邪道会因为他作恶而供着他,千方百计要杀他的人,除了我的仇人,还有可能是你正道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胥礼也恼了,“既然你一定要推到本座这边,你大可盯着本座的人,看看是否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胥大首座行端坐正,自是坦荡光明。”牧远歌道,“不介意被人盯梢,可我很忙。”
“这难道不是你借题发挥,在他身边安插个人,来对付我弟子,无论得手与否都可以除掉他再换个城主么。”胥礼道。
“我看重姜袅众所周知,他弱不禁风,我怎么可能拿他的安危开玩笑。扳倒一个小城主不过举手之劳,但姜袅可是你们送往我承天府的少府主!”
御城公缩了缩脖子,快速离开,必须把人揪出来洗脱自己清白,可谭崇此人不惹则矣,惹了不那么容易抓,这难度忒高了,可换成其他人又说不过去,倒霉透顶。
“你不拿他性命开玩笑,所以中毒倒下的另有其人,并非姜袅。”胥礼道。
“你一定要跟我抬杠么?”牧远歌道,“毒是我下的?这么看我不顺眼,怎么还答应要跟我同行呢。”
原本他们也因为这点而百般介怀,甚至归罪太上宗主,因此耽搁了启程时间。
“为了苍生,勉为其难……”胥礼道。
“在其位谋其职,可真是为难你了!”牧远歌道。
胥礼面如冰霜,好似隐隐处在爆发的边沿。
正邪两道没有胆敢与他口舌之争的人,除了那位已故的存在,这样的场面可以说久违了。
“息怒息怒,”长生剑宗长老见他俩争锋相对,稍稍放心,又觉得眼下不是内部矛盾的时候,道,“太上宗主此来赴约也是好心,承天府君莫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怨怼我们宗主,平白让幕后之人看了笑话。”
“您的一切怀疑都很正常,总之我们此来,并不是为了惩戒姜袅而来,反而会护着他……”
“记住你们的话。”牧远歌一脸不快。
众人只觉姜袅可真走运,事到如今承天府君都百般护着这个始作俑者,简直不成体统!
姜袅听得百般不是滋味,以前牧远歌对他好,好像理所当然,现如今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照顾他,怎么看都那么名不正言不顺。
可他没办法不动容,究竟是谁干的,尚且不明,他的敌人确实不局限在邪道,而且目前形势严峻,又是他开启的地宫,比起追究是谁在害他,当务之急其实是要所有人都护他性命。
牧远歌这番表态,就是要让正道邪道在场与不在场的人全都护着他性命!
……至于不听他和胥礼号令剩下的,或许就十分明显了。
是夜,牧远歌来到胥礼的住处,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
“我进来了。”他推门而入,屋里没人。
牧远歌奇怪,又走出门来看了看:“去哪儿了?”
而另一边,趁着夜深人静,姜袅沐浴过后长发未干,站在牧远歌房间门前踌躇不前,鼓足勇气扣了扣门,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埋头进了屋又关山了门,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向窗边的剪影,既别扭又豁出去地喊了声:“喂。”
月光如水,那人转过身来。
只见姜袅穿着薄薄的单衣,露出细白的皓腕,貌似不经意地把散下的长发撩至背后,白衣衣襟顺着单薄的肩膀往下垮,锁骨下凹的嫩白肌肤上,有个血红的小楷,是一个“歌”字。
灼人之至,炫目至极,是陈年旧痕,刻在血肉上已久。
姜袅斜着肩膀,维持着露出那个字的姿势,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师尊,怎么是您?”他几乎是提着心望了眼床的方向,见床上被褥整整齐齐,这才意味不明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