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米就是拐弯处,白轩忽然哭着道:“哥哥!我的腿好痛,有东西在抓我!”
他的哭声凄厉,同时,一缕在墨绿深水中格外显眼的鲜红浮出水面,那是小孩受伤流出的血。
白竹心下一惊,弯腰一捞,将弟弟抱出水面。白轩大腿正面果然出现一道像被利器划出来的、又深又大的口子,汩汩冒出鲜血。
白竹在小孩的哭声中,把他重新扛上肩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嘶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伤到骨头,不碍事。一会儿出去哥哥就给你包扎。”
兄弟俩继续前进,水中冒出的鲜红却越来越多,几乎扩散整个水面。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大门阴恻恻立在前方,白竹握住门把,往下一按,门却先行一步打开了,在手电筒照射下、露出波光粼粼又阴沉的内部空间。
砰!
在兄弟俩进入办公室后,身后的大门骤然合闭,带动一池水波摇漾。房间中央有一方红木长桌,左边立着两只玻璃柜子。白竹先把弟弟放在高出水面的办公桌上,翻找抽屉。办公桌的抽屉很多,好多还上了锁,白竹拿出一根铁丝,把它们挨个撬开。
“哥哥,你快点。”白轩催促他。小孩发现,水面隐隐沸腾起来,周围的气温在急剧升高,墨绿色的深水在升温中变得澄绿澈亮,水面下的女形格外显眼,两道黑影如同露脊的鲨鱼,纠缠着围绕办公桌不停旋转,再不能欺骗自己只是错觉。
“哥哥,我感觉地面在下沉……”
沸腾的气泡不断往上升腾,浮出水面又破裂开来。地板轰隆隆的,地震般不断摇晃,天花板越离越远。白竹把通风管道的过滤网拆下来,托着白轩屁股,把他从狭小的通道口递上去。
白轩急忙回头:“哥,你也上来……”
白竹却道:“我去找钥匙。”
说完,又潜身沉入水中。
“哥!”白轩喊了一声,水中又浮现一张腐烂的脸,把他吓得够呛,赶紧后退。女形盯了他片刻,又被水下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转身追着白竹去了。
水面一阵剧烈的荡漾,渐渐平复下去。白轩的心越揪越紧,大声喊了几声哥哥,没有回应,小孩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忽然,水波一荡,白竹冒出头来,往他手里塞了把湿淋淋的钥匙。
“小轩!快跑!”
“哥,那你呢?!你不走我也不走!”白轩哭叫着摇头。
白竹嘴唇惨白,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一把:“哥哥马上来,你先走,去找叫林儒锐的姐姐,把钥匙交给她。小轩,你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对不对?哥哥不在,你也要坚强一点……”
白家兄弟父母走得早,父母去世后,各家亲戚像踢皮球一样把他们踢来踢去,没人愿意收养。当时白竹只有十八岁,倔强地辍了学,打工养弟弟。这么多年来,兄弟俩互相扶持,感情深厚,白轩没法想象,没了哥哥自己该怎么活。
听着这宛如临终遗言般的话语,白轩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他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焦急道:“哥,你快上来!我拉你!”
白竹伸出手臂,就快要碰到白轩的手时,忽然变了手势,反手推了白轩一把,将他狠狠推进通风管道中。下一刻,女形猛然跃出水面,叼住白竹的肩膀,把他拖进水里。
白轩惊恐地捂住了嘴,白竹被女形带了个跟斗,他才发现,白竹的腿已经都是森森白骨,充满的抓、咬、啃食的痕迹。是他太傻了,女形既然会攻击他,又怎么可能不攻击哥哥呢?
在哥哥将他抗在肩膀上独自涉水行走时,水下的鬼怪就一直在吃他的腿,而白竹硬生生强忍剧痛,将弟弟送到安全地带,甚至返回水下,找到钥匙。恐怕他自己心中已经清楚,就算自己离开这里,也没几个钟头的命好活了吧。
咕噜噜,咕噜噜,水下不停沸腾冒泡,温度还在持续升高,越来越澄澈的水下,白轩能清楚看到,两个女形纠缠着哥哥,将他分而食之。鲜血蓬爆开来,染红整个水面,游动的女形带起水的涡旋,血在旋转,幽静、寂然、残酷之美。
白轩狠狠抹了把眼睛,再不留恋,沿着通风管道爬向外面,似一只丧母的幼崽,边爬边幽幽呜咽,眼泪沿着稚嫩的下巴滚落,眼神黯淡之后,亮灼逼人。
林儒锐上到三楼时,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正正等着她。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倾斜进来,无数道穿着校服的阴影静止在走廊上等待她。这些阴影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怀中抱着自己的脑袋。在见到她的一瞬间,齐齐动作起来,动作缓慢而扭曲地向她走来。单看声势,还是十分吓人的。
一个脸色如涂了油漆一样惨白的男教师,就站在走廊尽头,双目冰冷地盯着她。
“抱着头除了能吓人还能有什么别的作用?”林儒锐嘲讽一句,双手召出焰刀。她很少使用双刀,但砍瓜切菜这种活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
刀刃碰上鬼体,如烧热的餐刀切开黄油。林儒锐在鬼怪丛立中悠然往前走,刀光很快,几乎难以捕捉其轨迹,向她扑来的鬼魂都纷纷静止,直到她走开后,才滑成两半掉在地上。他们死在一场巨大的火灾中,火焰对他们来说是天然的克制法宝。
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教导主任脸现惊恐,立刻想要遁逃,却发现上下左右不知何时织满了白色的蛛丝,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不,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杀我……”
在他凄厉的惨叫声中,林儒锐一刀削掉他的头。脖颈血喷如柱,教导主任跌跪在地,遍地找头,林儒锐一脚把他的头踢开,刀尖抵在他胸口,问:“出大门的钥匙在哪里?”
“钥匙在,钥匙在……”滚在一边的头颅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我也记不清钥匙在哪儿了。”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响动,白轩气喘吁吁出现在楼梯口,手上拿着一串湿淋淋的生锈钥匙。
“白轩。”林儒锐收回指向楼梯口的刀,“你哥哥呢?”
“死了。”白轩摇摇头,把钥匙递给她。林儒锐摸摸他的头,让他去唐初身后。
林儒锐看向手上的钥匙。这一串钥匙有十来把,生锈的、相似的都很多,林儒锐抓起教导主任的头,把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哪把是真的?”
“你这样晃,我看不清。”教导主任没想到他们真能从地下室拿到钥匙,眼珠在眼眶内转了两圈,忽然道,“不如你把钥匙给我,我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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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它在走廊中游走,似一条巨蟒,冰冷的皮肤紧贴黑色的墙壁,发出听不见的摩擦声。
生前有太多怨恨,都在死后化为乌有。它逡巡在校园,像一位夜之君主巡逻它的领地。执念,执念。执念让它强大,也让它万劫不复。它从不期盼得到救赎,只想和所有的肮脏与污秽一同,永堕无间。
来自三楼的高温吸引了它的注意。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它不记得地狱冰冷了多少年,那一点火光,如同太阳一般灼热刺眼。
“钥匙给你?”林儒锐皱眉,“不可能。”
教导主任当即哀叫连天:“我看不清!我认不出!”
“我扣掉你眼珠子,看你认不认得出?”林儒锐正打算把威胁付诸实践,忽然一皱眉,看向走廊深处。
总感觉有人在黑暗里注视着她。
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传来。换做一般人,大概就会认为自己疑神疑鬼,放任自流了。林儒锐不同,她警惕心太强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强到病态,当即站起,一手抓着教导主任的头,对唐初和白轩道:“先下去再说。”
白轩忽然指着林儒锐身后:“灯亮起来了!”
林儒锐转身,愣了愣。果然,黑暗深处出现两点蓝色的光,似两个巨大的灯笼,正在幽幽靠近。林儒锐脸色一变,箭步蹿前捞起白轩:“初姐,快走!”
唐初好奇林儒锐到底看见了什么变了脸色,奔跑途中忍不住回头,才发现亮起的蓝光不是灯笼,而是人的眼睛。
一张巨大无比的人脸横亘在走廊上,几乎将整个过道占满,衔接人脸的是巨蟒般的脖颈,生就一张俏丽的美女脸蛋,脸上的神色似痛苦又似欢愉。林儒锐总觉得她格外眼熟,回想片刻,心下吃惊:这和之前将她叫去办公室,后来又消失不见的女生长得格外相似。
原来叫走她的不是人,而是鬼?
后知后觉的寒意沿着脊椎骨攀爬而上。人头的脖颈像进攻前的蟒蛇盘曲起来,陡然加速,林儒锐抱着小孩往旁边闪,手臂却被狠狠擦过,钥匙脱手而出,她正要去捡回时,那脖颈忽然转了个弯,长舌舔过地面,将钥匙串勾入口中。
“淦!”林儒锐忍不住骂了句脏。
人头眼珠一转,又向这个方向看来,林儒锐带着小孩,顾不回从它口中取回钥匙,只能转头继续狂奔。
为了甩脱人头,林儒锐和唐初躲进一间藏在角落里的美术教室。刚一进入,小孩忍不住吓了一跳。
黯淡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原本以为空荡无人的美术教室,填塞满了密集的人体,黑影憧憧,无神的目光汇聚到三人身上,叫人头皮发麻。
林儒锐刀都要抽出来了,唐初忽然拦住她:“不是鬼,是雕塑。”
果然,活灵活现的石膏雕塑在空地处密集林立,还被人摆成了各种各样的姿势,但无一例外,目光都朝向门口。要换个心理承受力弱的来,保准当场就要吓个失心疯。
好些雕塑上了色,看起来顾盼神飞,栩栩如生;有些上了一半,半彩半白,半人半物,有种惊悚的拟人感;还有些完全没上色的半成品雕塑,则放置在雕塑群的边缘角落。
林儒锐把白轩放下来,小孩手脚勤快,赶紧跑到门边关紧了门。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唐初拍了拍饱满的胸口,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林儒锐:“钥匙被它吃进去了。”
“那怎么办?”
“只能下次碰见再想办法取出来。”
林儒锐话音刚落,两根手指被白轩攥住晃了晃,小孩脸色恐惧,指向角落:“刚才,那里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
林儒锐和唐初对视一眼,来到角落处,那里放置着一把椅子,椅子上一尊沉思的雕像正撑着下巴静坐。走近后,众人惊奇地发现,这座雕像制作得竟然和刁季同极其相似,眉眼鼻唇,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林儒锐蹲下来,耳朵凑近石膏雕塑,只听呼哧、呼哧的沉闷呼吸声从中传来,她又用手指敲了敲石膏表面,忽然一按,苍白的膏体应声而裂,露出下方活人的肌肤。
三人七手八脚地把刁季同从石膏中挖出来,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脸颊因窒息涨得通红。唐初把人扶起来,林儒锐掐中他的人中,刁季同眼珠咕噜噜转动,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林儒锐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甩他两记悍然耳光。刁季同终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我靠,太吓人了!”刁季同瞪大眼睛,满头热汗,心有余悸地东张西望。
林儒锐:“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嘶,我的脸好痛……我记不清了,我记得昏迷前,看见吴龙和沈茜朝我走过来。”
“吴龙不可能还走得了路。”林儒锐整理了下衣袖,“我下的手我自己清楚。”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刁季同犹豫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看见的不一定是沈茜和吴龙。”林儒锐道。刁季同恐惧地呜咽一声。
白轩扯了扯唐初衣袖:“唐姐姐,它们怎么越来越近了?”唐初把他抱起来,皱眉看向四周。在三人谈话时,不知不觉间,周围的雕塑围拢过来,隐隐呈包围之势,将玩家们困在中央。
林儒锐当机立断站起身来:“这个地方不能呆了,走。”
刁季同连滚带爬地蹿到门口,正要推开门,却忽然见外面有阴影一闪而过,有东西把拖把的棍子卡在了门把处,与墙角组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角形,非人力可以推开。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想要逃跑的意图,那些雕像嘎吱嘎吱动作起来,拖沓着沉重僵硬的脚步,面目狰狞地涌上前来。
刁季同徒劳地扭动着门把,满头大汗:“怎么办啊!”
“让开。”林儒锐抓住人的肩膀把他提开,五指一收,一拳轰开门,手掌摸索向下,挪开了拖把棍子。
刁季同:……对不起,忘了您还在这里。
惨淡的月光投入窗户,照亮两张苍白的面孔。刁季同‘我擦’一声,吓出一头冷汗:“他们一直都在这儿!”
沈茜和吴龙木着脸伫立在雕塑的尽头,瞳仁翻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四人,目光空虚无神。
林儒锐垂下视线,看向焰刀的刀面,雪亮的刀光反射一照,照出一幅猎奇之景:双胞胎女鬼在二人身后踮起脚尖,腐烂的手指遮住二人的双眼。在民间传说中,千万不能被鬼找到机会遮住你的双眼,这里有两个禁忌:一怕鬼打墙,二怕鬼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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