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对不起。”

黛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抚在她脸上的手无力的下垂，她慌忙捧住那双手，就听床上的人勉强用着气音说：“我知道你都记得，你心里有怨就怨我，恨我，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恨我就好，放过自己、”

最后一个字就轻飘飘落下，黛莉只觉得捧着的手重如千斤一般，任凭她怎么拉扯都无半点反应。

“我不、”黛莉张嘴时声音已经沙哑，她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就拼命去拉去拽：“我不怨你，你醒醒，你醒醒呀！”

可惜不管她怎么喊叫，床上的人都没有再回她一句话，已经没有了声息，黛莉拼命去拉扯，摸索着去寻莉莉的脸似乎是想摸摸她还有没有呼吸。

“你起来，我就原谅你，你答应我一声，我就原谅你了。”眼睛很酸，涨得生疼：“你欠我那么多，还没有还，你快点醒过来了，醒来还我呀！你醒醒，起来，妈妈，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我就原谅你了。”

外面的莫离听着屋里黛莉的哭腔，到底还是没忍住，进来把人拉开：“她已经去了，黛莉你冷静点，母亲临终前遗言，把眼睛留给你，不管你心里有多大的怨恨，人已经死了，就到此为止吧。”

“我怎么冷静！”黛莉奋力推开莫离的桎梏：“你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她还欠着我的，怎么可以死，我没有答应，她不能死，不能！”

冲着莫离嘶吼着，那是一种近乎疯癫的状态。

莫离却并没有跟她多话的意思，早就已经等着的医护人员本来就准备把遗体抬走，而黛莉就成了现场多余的那一个，她隐约知道莫离是要做什么的，听着动静立刻就拦住了要过来的人：“莫离！我不答应！你不能！”

却被莫离直接就抱了起来，根本就没有给她反抗不答应的余地，黛莉撕扯着莫离，用尽自己的力气：“你敢！你敢动她的眼睛一下，你、”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此时已经有些气竭：“你不能动她，我不答应，我宁愿瞎着也不会用她的眼睛，你不能动她的眼睛，拿走了眼睛，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莫离你不能这么做！”

一·夜药物的折磨，再加上生死离别，情绪上的大起大伏对黛莉造成了极大的刺激，莫离看着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人，房间里还有等着处理遗体的医护，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遗体先冷存，眼睛暂时做留活处理，再等我消息。”

黛莉的眼睛是母亲放心不下的，莫离无法阻挠也改变不了母亲的决定，只是他没想到黛莉的反应会这么大。

怀中的女孩儿轻飘飘的，Omega单薄又瘦弱的身躯，拼命跟自己挣扎的时候那种爆发出来的力气险些让莫离控制不住她。

明明应该是怨恨的，可当母亲离开的时候，她又是这样的难过，甚至情难自抑到失去意识，抱着黛莉把人放在床上，莫离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个妹妹，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黛莉，她对着自己的时候即使眼神空洞，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怨恨的气息，像是一朵恶毒的食人花，她在母亲面前装乖弄巧都让莫离觉得很虚伪，因为本来就是假的，只是她的假面而已。

可真的是假的吗？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观察着，揣摩着黛莉的一言一行，想着黛莉的所思所为，可他始终不是黛莉，伸手将黛莉凌乱的发丝整理好，她的情绪太复杂了，复杂到莫离根本就看不透。

将此间的消息传送给柏霓之后，莫离就去处理母亲的身后事，母亲走了，他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柏霓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她到的时候黛莉还在昏睡着，一张小脸煞白，好像是大病了一场，柏霓看着心里难受得很，莉莉的过世对黛莉来说有何尝不是一个打击，她嘴上说着怨恨，可那也是她的母亲呀，从此以后，她便连怨恨的人，都没有了。

“不要！我不要！不可以！”黛莉惊呼出声，瞪大了眼睛依旧是一片黑暗。

“是我，黛莉是我，我在这里。”柏霓忙拉着她的手，把人拥在怀里：“醒了，我这儿呢，别怕。”

“柏霓，柏霓你快去找莫离，告诉他我不要眼睛，不许他动妈妈的眼睛，你快去！”黛莉的声音带着沙哑，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你快去，一定要拦着他，必须拦着他！你快去呀！”

“好，我去，我马上就去。”柏霓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关于眼睛的事情，一边安抚着黛莉一边答应：“你不要激动，我现在就去，别激动，我去，你等我。”

正说着莫离就进来了，黛莉也听到了动静：“莫离？我再说一次，我不要她的眼睛，你听到没有！”

“我宁愿瞎一辈子，你不能动她的眼睛，莫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我准备了冰棺冷存，如果你执意不答应，那冰棺一旦封起，你想后悔都没有机会了。”莫离看着黛莉一字一句：“黛莉，不是每个人都能把眼睛给你，你想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留言锐减

一段感情出了问题双方都有责任

我检讨一下我自己，你们也都反思一下

让我们好好珍惜这段网络情缘

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

再追悔莫及

第34章

黛莉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就只是很盲目地对莫离重复着她不要,语气很仓皇，还带着一点点的无助，让柏霓看了十分难受,冲莫离摇摇头,让他先出去，不要再说这件事。

莉莉的死,对黛莉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这个时候跟她说拿走莉莉的眼睛,黛莉怎么可能会受得了，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又不是铁石心肠，莫离这个时候说这些就没有考虑过黛莉的感受，让柏霓很不高兴。

莫离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乖，我在这儿。”柏霓轻拢黛莉,让自己的温度可以更多的传送给她：“不要怕。”

“我不要她的眼睛,我什么都不要她的。”黛莉的情绪还是没有稳定下来,拉着柏霓的手甚至还有些轻轻的颤动，柏霓连声答应着：“不会，没人可以勉强你。”

莉莉愿意把眼睛给黛莉，是因为她要赎罪，并不代表黛莉就要接受，在柏霓看来,黛莉不接受就说明她不能原谅莉莉，不能原谅就不原谅，从未有人站在黛莉的角度上，被舍弃的人黛莉，没人可以替黛莉做任何的决定，也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的方法来逼迫黛莉去选择原谅。

在柏霓看来，莉莉临终前把眼睛给黛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对黛莉的一种强行压迫，迫使黛莉去原谅她。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黛莉不能原谅，并不是她给了眼睛就可以改变的事情。

手指轻轻抚在黛莉的眼睛上面，柏霓轻声说道：“不是只有她愿意把眼睛给你，我们不需要承她的情，就算要负责，也是我排在前面，还轮不到她，你放心吧，我们不用她的眼睛！”

关于黛莉眼睛的问题，也一直都是柏霓的心病，她也私下里查过很多，联系过很多眼科方面的专家，也拿黛莉的病历资料去研究过，得到的结论都不太好，直到听到莫离说的换眼睛的时候，柏霓当下就有了决定。

要换也是她来换，其他人都得往后排，哪怕是莉莉也一样，更何况，黛莉对莉莉那么排斥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把她的眼睛换给黛莉，权当是对黛莉的弥补，柏霓也心甘情愿！

“不！”黛莉一听她的话，立马就惊慌起来：“你胡说什么，不许你有这个念头，我谁的眼睛都不要，你懂不懂！”

她这会儿情绪很不好，一度处于失控的状态下，对柏霓说话的态度也不如往日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狠厉，只是柏霓因为过于关心黛莉的情况，并未察觉到，而黛莉自己就更感觉不到。

“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别说是眼睛，连一根毫毛你都不能动！”

“好好好，不说这个。”柏霓怕她太激动，再伤了身体，急忙把人抱着人，温声软语的哄着。

而黛莉，只是觉得好累，依偎在柏霓的怀里，被她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包围着，却并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她靠着柏霓，但是她觉得自己离柏霓很远，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距离感，让黛莉觉得很害怕。

“柏霓，你抱紧我一点好不好？”黛莉主动搂着柏霓，希望能从柏霓身上汲取到更多一点的安全感。

“好，抱紧一点。”柏霓依言把人搂得更紧，但是黛莉身上那种仓皇的感觉，并没有消散，柏霓觉得她能搂住黛莉，却又走不进黛莉的心里，甚至连黛莉现在在想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不舒服就告诉我。”柏霓落了一个轻轻的吻在黛莉的额头上：“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跟你分担，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不要自己藏在心里面，告诉我，讲给我听。”

黛莉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不习惯，甚至说，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脆弱暴露出来，可这个人是柏霓呀，是她喜欢的柏霓，是她愿意留在身边的人，她想柏霓能够离她更近一点，想把柏霓拉进她的世界里，然后一起万劫不复！

一点温热，柏霓才反应过来是黛莉哭了。

黛莉很少会在她面前哭，这一哭就把柏霓给哭到手足无措，想去帮她擦眼泪，可黛莉搂着她根本就不抬头：“柏霓，我没有妈妈了。”

“我抱着对她的恨意走到现在，可到她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恨她，我就是想有个妈妈，哪怕她并不会，哪怕她抛弃了我，哪怕在她心里面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我也想能有一个妈妈，可是我没有了。”黛莉的声音很飘，很空：“第二次，又抛弃了我，甚至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我还没有见过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就已经走了，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要去找她的时候，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我怎么找到她？”

“所以我不要她的眼睛，我要她留着眼睛然后找到我。”黛莉的声音嗡嗡的：“我想再给她一次，下辈子好好照顾我。”

柏霓听着这话，觉得鼻子很酸，拍着黛莉的背：“会找到的，我会陪着你找到她，一起好好照顾你。”

“柏霓，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对，永远。”

“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

黛莉最后还是在柏霓的怀里睡着的，眼角还挂着眼泪，眉头一直紧锁着，即使是睡着了，眉宇间依旧藏着悲伤的神色。

柏霓想抚平她的眉心，却又无法驱散她的忧伤，只能叹息着陪她睡下，如果可以一同入梦，她希望可以到黛莉的梦里，驱散那些让忧愁，可以让她能好好的睡一觉。

就像她看到的那样，黛莉嘴上说着对莉莉有怨，可其实小姑娘的心肠很软，她根本就舍不得去怨，莉莉的离开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那是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有伤害，黛莉心里始终还是爱着的莉莉的，而莉莉就这么撒手离开，对黛莉来说，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打击之下，她就一病不起了。

连着高烧了三天，莫离已经安排好了莉莉的丧失，黛莉都还发着高烧，根本就无法参加葬礼，不能去送莉莉最后一程，她很难过。

“我替你去。”柏霓拿温水喂她喝了药：“她知道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忍心的，乖，我替你去也是一样的，你好好养病。”

“柏霓，我想去。”因为发烧，黛莉的唇上起着白色的小泡泡，让柏霓看着十分心疼。

“我知道，可你的身体撑不住，不要逞强。”

“可我、连最后送她一程都做不到。”

黛莉低着头，很失落的样子。

柏霓看着动容，正想着不如就算了，让她去吧，毕竟是送母亲最后一程，如果她不能去，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在她开口之前，莫离上来了。

莫离已经换了一身的黑色正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对柏霓说：“我来劝劝她，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们单独谈谈吗？”

虽然不知道莫离要跟黛莉说什么，但是柏霓还是点了点头，才对黛莉说道：“我替你去，好好休息，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确定柏霓走远了以后，莫离才关上了门，盯着黛莉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根本就不想去送她，又何必假惺惺。”

黛莉靠着枕头，脸色是真的很不好：“是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去送？那是我的母亲吗？莫离，你别忘了，那是你的母亲，她掐着我的脖子要掐死我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已经死了，那一·夜我已经为你们办过了葬礼，就没有必要再来一次了吧，多浪费感情。”

“现在的惺惺作态都是演给柏霓看的吗？”莫离讽刺地一笑，坐在了黛莉的床边：“她还真是可怜，被你耍得团团转，随便掉两滴弱者的眼泪，就把她栓得牢牢的，我看她现在对你是死心塌地。”

“要你管！”黛莉的语气明显不善：“没事就滚，别打扰我休息。”

“有事。”莫离沉了声音，盯着黛莉的眼睛：“最后一次问你，眼睛……”

“我不要，是因为我觉得恶心！”黛莉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她以为一双眼睛就可以抵消掉我心里面的怨恨吗？怎么可能，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觉得恶心，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死手，多么令人恶心！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莫离果然没再说什么，径自就走了，黛莉听见关门的声音，伸手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盖好，然后闭上了眼睛，藏住了眼底浓浓的厌弃，是对自己的厌弃，她也想轻松一点，可就是办不到，在柏霓面前，她习惯了装柔弱卖可怜，在莫离面前她偏要去说那些莫离接受不了的话，像是本能一样，哪怕她已经很想对柏霓敞开心扉，哪怕她已经很想对莫离说一句软话，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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