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有些犹疑,这么精巧的口哨,真是为她做的吗?还是说,早就做好了,准备送给段思涵未果,现在就借花献佛,送给允岚来开心?
允岚将那狼牙哨摊在手心,问他:“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的,我都不知道。”
“看来我家娘子心眼里都是为夫。”霍为好笑,他第一次在允岚面上看到类似于嫉妒或娇嗔的神情,他很满足,“我从没打算送这个给别人。”
这个别人,当然就是段思涵。
允岚被他一下子戳穿,有些恼羞成怒,要从他怀里起来,却被他按鸡崽一样按回去,还低下头来,对着她唇上轻轻一舔。
以往,霍为都只亲她的鬓角,让允岚放松了警惕,也忘了两人现在是夫妻,霍为身高体壮,若是真要强做什么,她根本无力抵抗。她的气还没完全消呢!
这次被霍为偷香,允岚没有料到,等他亲完,还瞪着桃花眼,十分气愤。
霍为被她呆若木鸡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他夫人平日里看起来咄咄逼人,胸有成竹,可一遇到男女亲密,就立即傻眼。
这笑声让允岚又羞又愤,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的脸,不许他看着。
霍为轻巧一让,允岚的手没抓着他的脸,倒是拍在了他的胸膛上。他常年练剑拼杀,胸前自然都是坚硬的肌肉。
允岚这几日虽同他亲密些,但真贴着这坚实的胸膛,又感受到他胸膛里的心跳,仿佛四周都沉寂,允岚唰地脸红,要缩回手。
下一刻,霍为按住她的手背,捏着她的手指头,放到唇边,轻轻地吻。
允岚还是受不了,起了身子:“我头发干了,你明日还要早起,歇了吧。”
霍为事情太多,很早要晨练,晨练完了还有事务部署。今日将士都到了,明日自然会更忙。
还是没有熄灯,两人躺在床上,霍为将她抱在怀里,突然开口解释:“上次你在喜艳林遇险,我便担心你,才叫工匠特意为你做了这哨子。我也有一个,你若吹响哨子,我会回应你。”
特意的吗?允岚背对着他躺着,嘴角牵起一抹笑。甜么?当然是甜的。
第二日,霍为照例早起,允岚醒来时,天光大亮。做了轻便装束,打扮得十分朴素,径直去南院。
这寒菊庄,格局端正,分东西南北几个大院子。南院靠近大门口,也就是医官们所在的地方,药房也都设在这里。
允岚过来时,医官婢女们便已经忙起来。他们首要的事情,是到街上开诊,一方面是了解疫病的症状、严重程度,以便研究疫病的治疗办法,这个主要交给稽延在负责;另一方面是为了稍微缓解病人的焦虑情绪和身体上的痛苦,避免疫病导致恐慌情绪蔓延。
医官和婢女们都全副武装,出门之前,要喝一碗药,增强体质,还要在身上喷洒药酒来防疫病,最重要的,还是口耳鼻都封好,手上也都戴着手套,尽量阻断疫病传染的可能性。
允岚打扮类似宫女,跟在稽延身后,他也没注意。两人一起去城中寿安堂观察开诊情况,望闻问切四诊弄完,允岚和稽延便各自详细记录和总结了好几页纸。
正午开饭之前,这次主事的甄太医在寿安堂后的药库,关上门开了个会议。稽延自然在其中,还有其他医官,而允岚则是其中唯一女婢。她缩在墙角,躲在稽延身后,尽量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巧的是,稽延还挺配合,每次都恰到好处遮掩了甄太医的视线。
会议中,甄太医主要是让个人汇报工作,包括防治疫病的重点问题,个人对疫病的看法,当然最重要的是,询问稽延对疫病治疗方案的想法。
允岚观察了整场会议,大概弄清楚了稽延这个人在太医院的位置。大概是稽延这个人确有真才实学,所以进了太医院,还能留得住。不过他性情实在古怪,人情往来不擅长,也不懂察言观色,所以比较边缘化,只有在需要解决实际重大问题,或者要人顶苦差的时候,他才会被人想到。
这次通州疫病,太医院一共来了两个太医,一个甄太医主事,另一个稽延就是专门攻克疫病治疗的,尽量从源头上将疫病一网打尽。
甄太医当然还是倚重稽延的,稽延却毫不知情一般,面无表情说自己还没有头绪,还需要再观察,先做些试验。
甄太医只能摆手让他走,却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婢女,蒙着面,眼神闪烁,一口气全部发泄在她身上:“外面忙得团团转,你一个婢女不在外面帮忙,进来躲懒的么?”
允岚不同他讲道理,低声应了便打算出去。
稽延却拦住她,同甄太医说,他要这个婢女同他一道研制试药。
“她一个小小婢女,药理都不懂,能帮你什么?你若真有想法我让敬献来帮你。”甄太医有些气。敬献是此次同行的医官,还没达到太医的标准,处于修炼之中,正站在甄太医身后听着。
这话稽延可不爱听:“敬献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我不要他。”
稽延这么傲,是跟别人有仇么?
“你!稽延你虽确实厉害,我好歹同你差不多年纪,你这是看不起人!你侮辱我!甄太医,你看看他——”敬献如同被拔了毛的鸡,立即跳起来。
甄太医及时叫停:“敬献好歹在太医院任职,总比得过一个婢女,这事就这样定了。”
稽延偏不:“你看这婢女虽低眉顺眼,平庸无用,她可比敬献强多了,我不要敬献。敬献上次配错了药,害得户部张家老太浑身红疹,虽是小事,可事关医德医品。”
总之一句话,我不要我不要。一个大男人如此耍小性子,药库的其他人都强忍笑意。
原来稽延早认出了允岚,只是没提这件事!不过看样子,稽延这个怪人谁都看不起老子天下第一,却挺认可她的医术,简直让人欣慰。
敬献被他如此直白地戳出黑历史,羞辱得满脸涨红。
“哦?这婢女若真如此厉害,”甄太医挑眉冷眼看着允岚,“她师从何人?天下名医我皆知悉,我倒是看看,她究竟有多厉害。”
这世道就是讲究排资论辈,站在药库中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盯着允岚。
“我师父,他——”允岚纠结许久,“他就只是村里的一个医官,太医不会听说过。但我想,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若是真想考究我的能力,大可让我同敬献比一比。”
敬献:……真是日了狗了,为什么今天人人都要针对我?
握着下巴上一把小胡子,甄太医还打算斟酌斟酌,敬献办事确实不靠谱,喜欢偷奸耍滑。
稽延却直接摆手:“一眼就能辨出高下,比什么比?大家都散了去吃饭吧。”
两句话,活生生断了允岚自证能力的机会。
实在是没有同事爱……敬献几乎要吐血倒地身亡了,死死盯住对面的稽延和小婢女,他以后一定要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一群围观群众终于意识到,肚子饿了,不顾要吐血倒地身亡的同事敬献,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劝甄太医,稽太医能力出挑,谁来当帮手,都不会影响,何必如此纠结,还是集中在疫病的防治大事上。
这个台阶一出,甄太医也不再掺和,让稽延自己决定,说着就出了药库的门,去院子里准备吃午饭。
院子里有伙夫,还有一众婢女太监,却都将碗端在手里,恭敬弯腰向霍将军行礼。
霍将军四周环视,咳嗽一声,问其中一个太监:“可看到将军夫人了?”
他特意从官衙回寒菊庄,就为了找她一起吃午饭,不想没见着人,青竹说,夫人去了寿安堂帮忙,霍为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甄太医心口的气还没顺,对着年轻的霍为找小娇妻这件事颇为不满:“这寿安堂到处是病人,怎么可能有将军夫人?将军还是去别处找吧。”
“太医此言差矣。”霍为微笑着,对甄太医身后的婢女伸手招呼,“快过来,真是叫为夫好找。”
这这这……甄太医回头,看着那低头的小婢女,竟是将军夫人?虽然貌似好像,听说将军新娶的小娘子会些医术……
其余众医官,大都是没娶妻的,此刻看将军紧张夫人这模样,只感觉甜蜜也让人心烦意乱。
周围的婢女,看将军衣甲都来不及卸下,就来找夫人,个个都羡慕得抓紧帕子,啊啊啊,我也要嫁这样的男人,身高腿长家境好,关键是宠妻。
看着霍为脸上过分明媚的笑容,允岚却觉得他打了什么算盘。亏得他隔着面纱也能认出自己,不好再高调放肆,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只想赶紧离开。
☆、将军的死亡视线-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捉虫
霍为微笑着伸手牵住夫人,相携回去吃午饭。
众人顺着将军的死亡微笑,转移到太医稽延身上。稽延感受到众人的注视,乜斜着眼看回去,脸上写着几个大字——看什么看!
身边人的注视,让允岚十分莫名其妙。霍为这几日忙着剿匪,听说都没时间吃午饭,今日不知为何回来吃饭,还要跑到这寿安堂来找她。
一路上,霍为握着她的腰,都快掐断了。
回了寒菊庄,两人一道用了饭。
霍为给允岚夹了许多菜,允岚还是搞不懂他的意图:“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一旁的青竹抢先解释:“昨日那稽太医欺辱夫人,不过是计较夫人你踩了他衣角。我都听浣衣的婢女说了,今日将军过去寿安堂,是为了给夫人你长脸,叫那稽太医知道收敛。”
“这样的吗?”允岚皱着眉头,看向霍大将军,“我不需要。”
霍为不知为何,有些羞赧,咳嗽两声,似乎想要掩饰什么:“夫人若不喜欢,以后便不用这么隆重。”
“要我说,还是要的,我打听过了,这稽太医寻常不将人放在眼里,夫人你要是见到他可得绕着走。”青竹自顾自点头,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听说他连自己直属上司都能骂个狗血淋头。”
想起今早,稽延为了自己据理力争,允岚忍不住为他说好话:“稽延只是不会说话,因此得罪人。他比一般人更能弄清轻重缓急,看清事情关键,心地也不坏。这次我同他一起研制疫病的方子,应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你要同他共事?”霍为眯起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允岚觉得,霍为表面震惊,实则非常不满,尤其那眼里的寒光,如临大敌般机警。
想起他前两日劝她,不要总想着治病,反倒时候弄得自己传染疫病,以为霍为是担心自己。
允岚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稽延对于疫病防治有自己的见解,我和他在后院,接触的病人反倒不多,不会那么容易沾染疫病。”
霍为听了这话,没有反应,只眉头挑了挑,面色越发冷肃。
这是不认可?
允岚下午照旧去了寿安堂,在库房外面的院子里,支了一个棚子,弄了好几个罐子灶堆。分别点火,按照不同的配方兑水,帮忙煎药。
虽是个苦力活,但煎药间隙,对于药方的想法,稽延也会同她讨论。本以为会有争论,没想到两人的思路出奇地一致。试了大半天,没有大进展,但有一剂药方给病人服用后,可以稍稍缓解疼痛。
一下子寿安堂挤满了来领药的病人或者亲属。
夕阳晚霞渐渐消失,烛火也开始点上,寿安堂终于安静下来。医官们都在清点药品和准备明日的工作。
允岚则坐在后院的凳子上,看慢慢沉寂的夜空。给人治病,还是挺舒服的,虽然身体皮囊受罪。
稽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走到她身后提醒:“将军来找您了,将军夫人。”
阴阳怪气的,还把后面四个字特意重音强调,仿佛是为了表达某种不满或讽刺。
“怎么?支使我一整天,现在终于忌惮我的身份?”允岚坐着没动,只转头看身后满脸严肃的他,讥讽两句。
稽延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管你是谁的夫人,我照样支使得动。明日卯时便过来,不许迟到。”
卯时天刚亮,这人还真是如青竹所说,什么都不怕。
不过,允岚也没时间管他,霍为已经跨着大长腿,进了后院,直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捞在怀里挂着,十分亲昵的样子:“怎么还不回去,非要为夫亲自来找你?”
霍为当着众人这般亲昵,真是非比寻常。
更让允岚奇怪的是,霍为说着这话时,眼神却掠过了稽延。那眼神十分冰凉,冷得过刀片。
可霍为看向自己时,眼里又只剩温柔,叫允岚都怀疑自己想多了。
怪事更在后头,晚上洗漱完了,灯还亮着。按着平日的习惯,合该躺床上睡觉,最多霍为搂着自己,更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今晚上榻之后,霍为竟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下一刻竟提出个厚颜无耻的要求:“为夫今日辛苦,浑身酸痛,劳烦夫人帮忙捏一捏肩背。”
面对身边男人直愣愣的目光,允岚抿紧嘴唇,格外为难。
她自己也忙了一天,不是蹲着,就是疾走,也就晚上坐了那么一会会,腰酸背痛的。就算有精力,也不会给霍为捏按。他皮糙肉厚的,浑身都是大块的坚硬肌肉,她哪里按得动。
更何况大半夜的……气氛古怪。
当然,两人本来就是夫妻,换了其他人……妻子给丈夫捏一捏似乎也正常。
“我叫青竹进来给你捏。”避开身边男人的眼光,允岚起身下床,要穿上外衣。
不料下一刻,霍为伸手将她一扯,允岚直直趴在他身上,听着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同他面对面,眼对眼看着。
霍为被她气笑了:“这种时候,叫别的男人进来做什么?”
“不是你说要捏一捏?”允岚气他,许是春日夜里开始湿热,语气里也沾染一丝娇弱,听着更像是在嗔怪,说完自己也有些害羞,脸红着挣扎起来。
“拿你没办法。”霍为拉住她,伸手刮她的琼鼻,“你给别人看病,不得给为夫看看这脸盲的问题?”
允岚撇开脸:“我问过青竹,你当时伤在头部,应是头部出血导致了脸盲和昏迷。头部的淤血清掉,你便醒了。只这脸盲的问题,怕是头部受了损伤,难以痊愈,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总该会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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