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一层坐着几个群演,穿着军装沾着血污。
木质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这要是半夜有人在外头走上一遭,得舒灿夏这种胆儿不大的吓得缩在墙角抽泣。
秦迹拉住舒灿夏的手往外走,“我打个电话。”
舒灿夏自认不是娇气的人,可这种环境着实是突破她的心理底线了,只能安安静静站在秦迹旁边等着他解决。
那头很快挂了电话,秦迹带着舒灿夏上车里等。
“段生和说会联系。”秦迹向来不怕麻烦他的发小,只怕麻烦得不够。
舒灿夏之前听说秦迹高二的时候帮高三的段生和补习了整整一年的文科,搞得后来秦迹一旦有求于他,便理直气壮地提起那桩子事儿来。
很快,段生和发来语音短信——
“柳芳华没给她租房子吗?那鬼地方我住过一次,晚上窗户都关不紧,呜呜地往里头灌风。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去保安室找一个姓王的。”
柳芳华听得面儿上一臊,她手下的几个艺人长相都不适合古装,以至于这几年对影视城实在是没什么了解。
最后,按着段生和给的地址,司机将车开去了距离影视城一刻钟的一个小区里。
还没进小区,他们就瞧见门口堆着几匹布料和戏服,看来里头住着不少剧组的人。
小区地方偏僻,安保不好,门口就一个保安,还坐着打盹儿。
秦迹那眉心从进影视城开始到现在就没松开过,一脸阴沉地跟着保安室的王哥上楼。
“就是这间,先前是苏子怡住的,她杀青以后怀了孕,短时间拍不了戏了。”这位王哥看起来像是这一块儿管租赁的头头,腰上用老式的钥匙扣挂着整整三串的钥匙,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萧菱菱听完看向舒灿夏一笑,“苏子怡住的,看来有送子观音保佑。”
她说完立刻觉得不妥,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房间里打电话的柳芳华,“不过你可不能走苏子怡的老路。”
“诶,你都结婚多久了提到生孩子怎么还脸红。”萧菱菱觉得好笑,揶揄地撞了她一下便带着曲欣去了次卧收拾东西。
秦迹从方才进来以后就在屋子里四处查看,防盗门、窗户锁,就连阳台上的老式防盗窗他都拽了拽,看看到底结不结实。
“你们三个人住一定要小心。”这地方鱼龙混杂,更何况舒灿夏她们三个女孩子,每天进进出出,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安全。
他方才问管事儿的把对门那间也租下来了,一来让司机王师傅住隔壁他放心些,二来这剧一拍拍半年多,秦迹总得过来探班。
晚上,舒灿夏按着之前叶靳淮介绍的攻略,把秦迹带去了边儿上的一家烧烤店吃烧烤。
在APP上查过距离不远,舒灿夏戴了个帽子就出了门。这地方遍地都是大小明星,大家都见怪不怪,不必裹得太严实。
到了烧烤店,舒灿夏挑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
秦迹伸手掸了掸椅子上的灰,肢体僵硬地端坐在塑料凳上,脸上写满了不自在。
舒灿夏为了他特地带了包消毒湿巾出来,抽了两张开始擦桌子。尤其是秦迹跟前,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擦了三遍。
她去吧台拿了张点餐纸勾完,回到座位去跟秦迹耳语,“你的斜前方,看见没?”
秦迹看了一眼,那张桌子上坐着两男一女,“不认识。”
“啧,耿休啊,耿休。”舒灿夏压低声音,“他之前也是男主候选啊,不过后来被关系户刷了。”
舒灿夏嘴里的关系户就是叶靳淮,那日秦迹约了他出去,两个人走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勾肩搭背好不亲切,再然后没几天就听说亦初文化力保叶靳淮的消息。
“说谁关系户呢?”
舒灿夏话音刚落,秦迹旁边的凳子被人拖开。
叶靳淮穿着件淡蓝色海马毛的上衣,坐在秦迹旁边毛茸茸一团。
秦迹下意识捂鼻子,总觉得他这身衣裳跟两万一样会掉毛。
“淮哥,你也到了?”舒灿夏扬声让老板再给他上一副碗筷。
叶靳淮将秦迹那听没喝的可乐拿过来,打开以后往一次性纸杯里匀了半杯,又将可乐罐还给秦迹。
“是啊,回去的时候看见楼下搬家,一打听知道是你。”
房子是秦迹挑的,他自然是要把舒灿夏安排在信任的人附近。
只是什么时候叶靳淮变成他信任的人了?
舒灿夏记得不久前他还吃味儿地在家里学着自己淮哥淮哥地叫着。
叶靳淮又去拿了张菜单夹菜,看见最上头的肉类笔尖一顿,招呼着老板过来。
“你这个……现切正宗羊肉串和羊肉串有什么区别?”
现切正宗羊肉串6块钱一串,普通羊肉串就两块。
方才舒灿夏也看见那两个了,她内心好奇,但由于秦大少爷坐着,还是想都没想就点了贵的那种,也就是头衔长的现切正宗羊肉串。
老板将手放在围裙上擦擦,指了指门外挂着的半扇羊,“现切的,我拿刀给你出门割。”
叶靳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红彤彤的带皮带骨,有些瘆人。
“两块一串的那种……”老板压低声音,“你懂的,冷柜进的货,什么肉我保证不了。”
叶靳淮点点头,加了二十串将菜单直接递给老板让他去备菜了。
他无意间瞟见秦迹的表情,乐了,“秦大少爷,大学没吃过路边摊儿?”
“吃过。”
“那你那副样子跟吃了二斤榴莲似的?”
叶靳淮平生最怕两样,哭个不停的女人和榴莲,所以遇事儿总喜欢拿这两样作比方。
秦迹摇摇头,“就是在想大学吃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肉。”
他这话一出,舒灿夏和叶靳淮也收敛了笑容,闻着外面飘香的烤肉味儿,两个人感觉突然就吃不下了,有点儿反胃。
但东西一端上来,舒灿夏的口水就止不住分泌。
什么品种的肉不要紧,能让她吞口水的都是好肉。
这家烧烤据说是开了两代人,生意依旧红火,吸引了不少游客和当地人。店里的吆喝声一直没断,时不时夹杂着外卖APP的接单声音,烟火气十足。
三个人没多聊,门口还有不少排队的客人,他们吃完后匆匆结账走人。
到了马路边儿,舒灿夏跟在秦迹的斜后方缓步走着,听他们聊些企业的东西,觉得自己像二位少爷的跟班儿。
什么项目啊招标啊舒灿夏听不懂,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
“动手了吗?”叶靳淮突然问道。
“动手了。”
舒灿夏知道他们说的是姚家的事情,可大半夜听到两个冷面的男人说这种对话,还是莫名地觉得肝儿颤。
“姚思杰前几天跑了,但应该还在M市,我的人还在查。”
前几天新闻上播过姚氏企业岌岌可危,高层面临信任危机后又爆出财务的问题,已有政.府人员介入调查。而姚家最小的儿子姚思杰,刚刑满释放后不久,又传出其名下的几家姚氏的子公司有偷.税漏.税的嫌疑,且数额不小。
姚家两代人的产业,到姚思杰这代算是全面崩塌。
“穷途末路,就怕他干出什么事情来。”秦迹说完后下意识回头查看舒灿夏在不在,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根盐冰棒抓在手里啃。
眼看着那冰棒已经被她吃了一半儿,秦迹不由分说地抢过来放进嘴里,“少吃凉的。”
舒灿夏不服气,想上去夺,奈何自己个儿矮,被秦迹的大手一挡,连冰棍的棍子都碰不着。
“你,你……你为老不尊,还抢我冰棍儿!”
“为夫不尊。”秦迹忌讳听那一个老字,纠正道。
旁边的叶靳淮看他们打打闹闹眉头拧得跟麻花儿似的,他以后可再也不想跟秦迹夫妻俩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了,被他俩腻歪死太不值当。
第48章
开机的第一天,全组人一起敬香,这算是国内影视界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意在祈祷拍摄顺顺利利。
十二月初,快到数九寒冬。T市风刮得凛冽,有雨雪将至。
影视城本就在郊区,附近少高楼,风一刮起来没遮没挡的,刺骨得很。
舒灿夏梳着古装发型,穿这件到脚的黑色羽绒服哆哆嗦嗦地站在正中间,她左手边站着秦迹,右手边是叶靳淮。
秦迹在这边陪她几天,剧组自然不会让他闲着,请他一块儿来拍摄现场观摩。
休息间隙,摄像老师的镜头也老离不开他们三个人。无论是舒灿夏撒娇,还是叶靳淮冷言冷语地跟秦迹斗嘴,都被录了下来,这些都是以后《定昏》正式播出后顶好的花絮和宣传素材。
“《定昏》A组,一镜一次,开始。”
导演喊开始的一瞬间,舒灿夏立刻进入了角色。她前一秒还因为单薄的戏服坐在秋千上哆嗦,这会儿立刻跟没事儿人一样,穿着单薄的纱衣在秋千上同侍女玩闹。
今天的这场戏是剧中女主周之谣出场戏份,周之谣17岁到29岁这12年是由舒灿夏扮演的,五六岁时候的小演员还在物色。
书中秦亦对这一幕的描写用尽了笔墨,从周之谣穿着的鹅黄色交领襦裙,脖子上的羊脂玉掐丝金线项圈,到头上摇曳的镏金点翠梅花步摇都写得极为细致。
服装和道具组为了这部戏准备时间长达一年半,各处的细致程度可见一斑。
周之谣头上那根定情的点翠梅花步摇,前期光是设计打板就出了十几稿,最后请的是国内目前仿点翠工艺做得最好的老师傅做的,一式两份地备着,以防拍摄的时候损坏接不上戏。
舒灿夏对着个绿布都笑得灿烂,剧组的人看惯了这个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监视器后面的秦迹扶着额,一边佩服他们演员是职业素养,一边是真怕她这么半年多拍摄下来精神出现错乱。
叶靳淮看穿了他的心思,趁着舒灿夏补妆的功夫同秦迹说起以前拍摄的趣事儿,“这算什么,以前我们拍那些个仙侠,对着空气哼哼哈嘿比划手势,发功练法,那才叫神经。”
秦迹恍若未闻,眼珠子就像黏在舒灿夏身上一样,将叶靳淮当做空气。
叶靳淮被他气得憋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想接着自讨没趣,裹着羽绒服去一边看台词去了。
他个见了老婆就魂没了的,叶靳淮不稀得跟他计较。
第一场戏只有舒灿夏一个主演的戏份,短短几个镜头就结束了。
第二场便轮到了叶靳淮和舒灿夏的对手戏,男主萧岐当时还未封王,他一身盔甲戎装从战场凯旋,手里拿着个南红镯子跑来宫里找周之谣。
“啧,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叶靳淮十分欠揍地走到秦迹旁边。
第二场戏到不是什么重感清戏或是吻戏,只是17岁的姑娘见着自己几月未见的心上人,少不了脸红心跳欢欣雀跃,再牵个手什么的。
叶靳淮觉得以秦迹那个醋意,怕是头一条舒灿夏对着别的男人脸红心跳,他都得气得咬碎了半口牙。
秦迹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反而拖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第二场一镜一次,开始。”
开始后,首先是一个男主萧岐的长镜头。
秦迹坐在显示器后面,看着缓缓推进的近景,不得不承认,叶靳淮入了戏后看起来确实没有现实中欠揍了。
“萧岐哥哥!”舒灿夏声音脆亮,不同于她往日说话的声音,多了几分明朗和少女感。
她慌慌忙忙从秋千上下来,一路小跑。没跑两步衣服上的带子滑落了,导演喊了卡重来。
“从秋千开始接,三,二,一……”
舒灿夏重新调整笑容,“萧岐哥哥!”
这次又没抱成,舒灿夏跑着跑着跑出镜了,只得又重来。
那声萧岐哥哥她已经喊了三遍了,一遍比一遍甜腻,一遍比一遍雀跃。
偏偏叶靳淮那狗日的不喊开始的时候眼珠子就喜欢往秦迹的方向瞟,跟耀武扬威似的。
眼看着又要来第四遍,秦迹算是坐不住了。正巧手机上来了电话,正好找了个借口开溜。
他走到了五十米开外的一个小亭子里,亭子前面有六级台阶,爬上去正正好能俯览拍摄的景象。
工作人员看见有人上去,三步并作两步撂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过来了。
上头交代过,不能让人拍到剧透照。
工作人员跑近了一看,认出了是秦迹,朝他打了个招呼,又回去做自己手上的活计。
秦迹重新拨通了赵文曜的电话,“什么事?”
“老板,邮箱里给你发了婚礼的几个策划,你记着让嫂子挑,每个地方约到的时间不一样,最后我用红笔标注了,你留意一下。”赵文曜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硬是跟着秦迹几年磨出来了细心妥帖。
“还有就是史蒂芬医生月底回国,我会敲一个具体时间然后给你订票。他这次停留时间不长,给你治疗结束后会继续游学讲座,最后一次治疗估计在明年开春以后。”
秦迹手机拿在耳边,眼睛盯着拍摄现场。
刚走了几分钟,舒灿夏就抱上了别人……
他记得这场戏最后定稿的时候没有拥抱,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老板,你在听吗?”赵文曜自顾自讲了半天,那头嗯都不嗯一下。
“听见了,就这样。”
秦迹刚想挂,那头赵文曜忙着叫他诶诶诶喊了半天,“快递到了,在一个驿站,我一会儿发地址给你,老板你记得取。”
秦迹这次来得匆忙,没想着要住下就没带衣服,是昨天才让赵文曜发的快递,还顺便让他买了一箱暖宝宝过来。
“知道了,挂了。”
秦迹一个人肯定是搬不回两大箱包裹,他给王师傅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去拿。而他则坐在离拍摄现场五十米的亭子里,一直坐到剧组拍完转场。
中午他是和剧组一起吃的盒饭,吃完了便被舒灿夏赶了回去,“读者需要你,我也需要我的精神食粮。”
秦迹回了租的房子,王师傅搬完快递后就回了家,这几天没有用车的地方,舒灿夏放了他几天假。
他拿了个小凳子,坐在客厅里拆快递。
羽绒服、厚裤子,还有他的茶叶茶具和舒灿夏一直喜欢喝的花茶。暖宝宝赵文曜足足发了100片过来,重得很。
秦迹将自己的羽绒服拿出来,准备拿起阳台晒一晒。刚起身,衣服里掉出了两盒东西,东西滑到了沙发边儿上,一盒蓝的一盒白的。
他弯腰捡起来,一时间拿着那两盒东西愣在客厅里。
赵文曜贴心地给他寄了两盒计生用品,还是超大实惠装。
秦迹将东西塞到了房间的床头柜里,上面还欲盖弥彰地盖着他的袜子。
gu903();他掐着舒灿夏要回来的点儿叫了她最喜欢的炸鸡,还捎了几听无糖可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