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孟国伟:“他可能时不时地会以各种方式翘课、翻墙出去、夜不归宿、校外斗殴……”
许盛回班的时候还不知道孟国伟在背后憋了大招。
张峰听说学神今天销假来上课了,早操结束又趴在七班窗户门口张望,许盛不在,他就找许盛同桌聊天:“勇士,你说我怎么每次都和学神擦肩而过,难道我跟他真的没有缘分?”
许盛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看着文文弱弱,外号却叫勇士。除了名字里刚好有个“勇”以外,还因为他敢于坐在许盛旁边,并且顺利存活了两天。
李明勇其实压根没有那么勇,因为公交车临时故障,他到得也晚,跟许盛两个人前后脚挨着,根本没得选。
走进七班的那一刻,他差点就想当场结束自己的高中生涯。
李明勇对这位校霸的朋友也心怀敬畏:“学神去办公室了,你可以下节课再来。”
张峰:“你说话为什么抖,跟我们老大坐同桌,有什么感想?”
刚在老师办公室里被许盛形容成“相亲相爱,氛围和谐,志同道合”的同桌李明勇在心里说:想退学。
“我们老大一不打人二也很少骂人,很讲文明的,”张峰说,“用不着那么害怕。”
说话间,许盛正好走到窗户边上,他没进教室,站在张峰边上,倚着窗沿问:“害怕什么。”
张峰:“聊你呢,你同桌好像挺怕你的。”
许盛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他自认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干,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出去罚站的时候还能给同桌制造出绝对安静的学习氛围,所以对孟国伟说的话也不全是谎话:“我跟我同桌关系挺好的。”
许盛说完又问:“是吧李勇。”
李明勇:“……”
张峰:“人家叫李明勇,连我这个远在一班的都记住了,你怎么回事。”
许盛摸摸鼻子,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早上忙活了一通,还没吃东西,这会儿后知后觉饿了:“有吃的吗。”
张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
许盛看了他一眼。
张峰自觉把烟塞回去了,这位六中校霸不抽烟,就抽烟这条一点也不符合人设。
张峰又在口袋里掏半天,才掏出来一根棒棒糖:“只有这个了,还是小卖部买烟时为了凑整送的,你没吃早饭?”
“昨天晚上光顾着写检讨,早上睡过了。”许盛原先手肘抵在窗户边上,接过棒棒糖之后转了个身,背对着窗剥开糖纸,“你又来七班乱晃什么。”
张峰一句“来看笑话,你不是说你不会被抓的吗”没来得及说出口,上课铃正好响了,他急急忙忙倒退着走,边走边说:“不聊了,下节是我们班老李的课,我要晚进班一秒能被他扒得皮都不剩。”
许盛单手插在裤兜里,随意地冲他摆了摆手,然后也叼着糖进班。
他坐在椅子上,这会儿才想起来看看这节是什么课,他整个人往后仰,眯起眼,却发现黑板角落被一个人挡住了,只能看到扣到最上头一颗的校服纽扣、再往上是少年突起的喉结,黑发,冰冷的表情。
等邵湛往教室后排走,角度错开,许盛才看清黑板上写的是“数学”两个字。
许盛三两下把嘴里的糖咬碎了,接着用这种翘着椅子脚后仰的姿势低头在桌肚里翻书,他的书领回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扉页连名字都没写。
正翻着,听到班里有人惊呼一声,接着整个班都开始窃窃私语。
许盛没抬眼,却也注意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被人挡住了,本来他整个人都浸在阳光里,这会儿跟变天了似的突然暗下,连带着桌面上也投映出一大块阴影。
他是被迫抬起头的。
邵湛越过前面几排同学,没有直接回自己位置,他走到过道另一边,微微俯身,两根手指掐在许盛叼着的那根棒棒糖杆子上,许盛一怔,那根白色塑料棒直接被邵湛抽走了:“上课不准吃糖。”
第五章
邵湛这句话说完,班里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教室死一样的寂静。
七班同学知道分班表之后就火速建立了班级群,暂时还没老师的那种。建群的初衷完全是为了有个地方能和战友一块儿哭,提前展望自己魔鬼般的高二生活,顺便互相鼓励坚强地活下去。
除了老师和校霸不在群里以外,学神也不在。学神不在群里这件事完全是出于对偶像的敬仰,不好意思加好友,更何况邵湛请了假,再有就是高一和邵湛同班过的人说他不看班级群。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给他们制造了聊八卦的机会。
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班级群里率先有人发言。
[同学A]:哇哦。
[同学B]:那个,他俩什么情况啊?看起来好像不太对?
[同学C]:我这有个消息,不保真,据说校霸翻墙被抓,就是学神逮着的。
[同学A]:精彩,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同学C]:宿管是我一同学的表弟的二大爷,我从他那儿听来的,虽然关系有点远,可信度应该还是有的。
[同学D]:那校霸和学神这不是结梁子了吗,不愧是学神啊,连校霸都敢动,勇士知道吗?@李明勇
[李明勇]:……我不知道。
[同学D]:我不敢回头,勇士播报一下,现在校霸什么反应?
[李明勇]:……我也不敢看。
[同学D]:勇敢点!是不是男人!
李明勇隔十几秒才回:反应……看起来……有点危险。
许盛嘴里刚咬碎成几块的糖化开,味道特齁,一股脑冲上来,冲得他一下子懵了。
懵完第一个念头是:你、他、妈、的有病吗?
只有邵湛像没事人似的,把塑料棒扔进后边垃圾桶里,拉开座位跟许盛隔着一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走道坐下了。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数学老师拿着三角尺进门,本以为她迟到几分钟班里肯定乱成一锅粥,“表现不错,回头向你们老孟重点表扬表扬。”
数学老师年纪不大,三十岁不到,短发,雷厉风行,她把三角尺放下,又从粉笔盒里挑了一根粉笔,单手折断后说:“今天上第二课,都提前预习过了吧,留的几道题做出来没有。”
大家纷纷翻书,一时间只有哗哗翻书声。
许盛用尽平生所有的素质以及理智,才没有当堂冲过去质问你是不是有病。
他本来打算课上补觉,这会儿也没了困意,翻开书,破天荒跟着老师听她讲了两道公式。
听没听明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许盛好不容易缓过劲,课上到一半,张峰发来的消息让他那点仅存的理智直接烧没了。
张峰:听说学神抢你棒棒糖吃?
许盛:……
张峰吃瓜心切:是不是真的啊,刚从四班顺着传过来的消息,他为什么抢你糖?
这种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面整个变了味儿,能从小明的爷爷活了一百岁传成小明没有爷爷。
许盛:你们无不无聊。
许盛:没抢糖。
许盛:他
许盛那句“他就是个神经病”还没打完,桌沿被人敲响。
“手机,”邵湛说,“收了。”
邵湛说这话时甚至没转头,只是在听课间隙伸手用笔敲了他桌沿两下,教室一二两组间过道隔得不开,不过一条手臂的间距。
许盛先是一愣,转而气笑了。
他舔了舔后槽牙,把手机直接扔进桌肚里,“砰”地一声。
他觉得他要再忍下去真能气出病来。
许盛真生气的时候脸上反而习惯性带着几分笑意,跟网吧外面威胁人那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他挺心平气和的:“你什么意思?”
李明勇拖着椅子往边上挪。
邵湛勾着笔在书页上简略划了公式重点,他其实也懒得管边上这位又吃糖又玩手机的,碍于班主任在办公室里明里暗里几番暗示,勉强挤出一丝耐心说:“上课时间禁止闲聊。”
许盛:“我聊不聊天关你屁事?”
“禁止闲聊四个字你要是听不懂,我换种方式,”邵湛转而吐出两个字,“闭嘴。”
“……”
前桌也开始拖椅子。
许盛毫不退让,他往后仰,靠着椅背说:“我话只说一次,别管我。”
温度骤降,气氛越来越微妙。
“我也只说一次,想聊可以,”邵湛这才抬头,他松开手,笔落下去,话锋跟着一转,冷声道,“聊完交三千五百字上来。”
“……”许盛没话了。
“还聊吗。”邵湛问。
“不聊就把头转回去,听课。”
许盛在临江六中肆意妄为横行霸道,第一次撞得头破血流。
他还真没见过这种不怕他的,还一副“不管你服不服,都得给我服”的架势。
传言愈演愈烈,学神和校霸不对付的传闻从七班顺着走廊一直传到一班,最后不光高二年级组集体震惊,全高中部都沸腾了。
邵湛这个人的“出名”和许盛不同。
从以中考分数全校第一为开端,入校第一天别说全年级了、几乎全校就都知道六中来了一位学霸,这学霸长得还贼帅,就是有点生人勿进。
学号一号,不管大考小考稳居第一没下来过,第一考场常驻嘉宾,校门口大字报越贴越多,全是奖状。
总之实在很难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玩手机,传纸条,睡觉,吃东西,看漫画对许盛来说全成了过去式,校规倒是莫名其妙背了不少,导致张峰发消息过来问晚上去不去网吧的时候,他差点就回过去一句:放学后严禁外出。
许盛回消息的时候放学铃已经打响,他把充电宝插头拔了,边起身边回:去。
最后一节课跟上节调了课,和昨天一样,还是生物。
生物老师在台上布置好作业,跟课代表对比勾选的作业题,眼睛一瞥,正好瞥见许盛往外走的样子。
她昨天刚在许盛身上碰过钉子,新仇旧恨混一块儿,头一次见这么没规矩的学生,决心要好好收拾收拾,沉声道:“许盛你出来一下。”
生物老师踩着高跟鞋越过几排空桌椅走出去,把他带到走廊尽头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停下了:“作业又没交?”
许盛就近找了根栏杆倚着,嗯了一声:“不会。”
附近班级人潮往外涌,生物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不会写就好好听课!说一句不会就行了?”
许盛左耳进右耳出,这类谈话听多了实在不痛不痒。
甚至还能分出点心思去看走廊墙上挂的壁画,灰棕色相框里夹了张人物画像,下面是一句励志名言。
他是被生物老师一句“你以后到底想干什么”唤回来的。
生物老师说话尖细,她提高了嗓音,像根针似的直直地扎过来:“你这样跟那些混吃等死的人有什么差别——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整天混日子。”
这波放学人潮总算涌完了,走廊上空荡荡,没几个人影。
向来伶牙俐齿和老师对战未尝败绩的许盛罕见地半天没回话。
-老大,你人呢?
-我游戏都打三局了,不是说好老地方见的吗。
-你还来不来了。
张峰在网吧里苦等,最后捞过手机打下最后一句:你要是再不来,我妈要催我回家吃饭了!
等许盛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哪儿的时候,他已经下了公交车。
他在车站附近站了会儿才给张峰回:有点事,不来了。
面前是熟悉的巷弄,很老式的建筑,哪怕每年都新刷墙皮,也依旧盖不住内里惨败老旧的纹路,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枝叶挤在一起,热烈的蝉鸣跟着枝叶一起笼罩着整条街道。
许盛顺着街道走了会儿,天色渐暗,他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小间废弃仓库,这仓库以前也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货物的,铁门早已生了锈。
许盛把手伸进T恤领口里,顺着不起眼的细黑绳摸出来一把铜黄色钥匙,他平时造型就招摇——脖子上戴着条黑绳反倒不算什么,也没什么人注意。
知道这扇门难开,许盛单手握上门把把门拉紧了,才把钥匙插进去,拧开,推开门便是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这间仓库不过二十多平,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空油漆桶,房梁一道一道隔成长条形——和整个仓库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仓库正中间立着一个画架。
没有画凳,画架面前只有一个半米高的旧货箱用来坐人。
两边堆的全是画纸。
墙上贴了几张从教学书上撕下来的范画,货箱边上散落几页素描稿,最上面那张画的是小卫,石膏像线条干净利落,明暗堆得极富冲击力。
许盛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干什么,他把仓库门关了,三两步跨上去,就着从天窗洒下来的那点光亮在旧货箱上坐了会儿。
他一只脚曲起搭在画架最下面那条横栏上,盯着面前空白的画架看。
用钝了的4B铅笔摆在卡槽里。
等从天窗洒进来的仅剩的那一点光也没了,许盛才忽然一脚蹬地,从旧货箱上起来,捏着钥匙塞回衣领里。
公交车时间间隔得久,半小时一辆,许盛出去一趟再回到学校刚好赶上闭校。
要是以前,这都不算什么事,翻墙回去就行,但他现在对翻墙有阴影。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无端开始跳。
许盛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预感,等他三两下翻上去,曲腿蹲在围墙上,一眼看到熟悉的校服,发现老天爷可能确实在玩他。
“你闲着没事干,”许盛说到这断了一秒,深吸一口气说,“……特意在这蹲我?”
邵湛虽然在孟国伟的再三恳求之下暂时接任纪律委员这个职位,但他没闲到这种程度,纯粹是凑巧:“我没那么闲。”
他不闲,但翻墙正好翻到他面前,也不能不管。
邵湛又说:“下来。”
下去就是三千五百字检讨。
许盛正打算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奈何之前准备往下跳的冲力没收住,脚下力道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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