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若把小手从嘴上移开,摊到他面前,肉呼呼的嫩白小手上,赫然躺着两颗血淋淋的牙齿。“牙齿掉了!”一掉还是两颗。
说话都能感觉到有风往里灌。
他们身后的马车就在这时候突然动了,却是褚巧若坐在马车前,执起马的缰绳,驱马跑了起来。
“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盈若大喊。
就见李光裕弯身捡起脚边的小石子抬手弹了出去。
在马小跑的情况下,石子居然还准确无误的击在了马腿上。
马仰天长嘶一声,猛的栽倒。褚巧若惨叫一声,就被甩在了地上,马车也跟着往一边歪去。
“光裕哥哥,你真是太神奇了!”盈若目瞪口呆,口水都流了出来。
李光裕道:“你不怪我没有投鼠忌器就好!”
怪?怎么可能!盈若此刻正心里暗爽着呢!对于褚巧若那样偏执的一个人,就该给她点儿教训。最好是摔傻了才好,免得跟疯子一样四处招事。
她是真的恨极了!倒不是因为褚巧若害她光头后又踢掉了她的牙齿,单就褚巧若对待谢氏的态度,就让她愤愤不平。
这哪里是亲闺女,分明就是讨债鬼嘛!
但不管怎么说,人还是不能出事的。
盈若将手里的牙齿往李光裕手里一塞,“光裕哥哥先帮我收着啊!”然后就跑向了趴在地上的褚巧若。
喊人不应,盈若就断定她八成是昏了。费力将人扳正过来,果然看到她双眼紧闭,额头上青了一块不说,脸上也有擦伤,看上去血淋淋的。
盈若心里打了个突,这该不会毁容了吧?伸手探一下鼻息,活着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人运回家。
侧翻的马车里,鼻青脸肿的婆子从里面爬出来,就被梁青云摁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安之恒驱马前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光裕的马在,人哪儿去了?咦——小光头,你怎么在这儿?”
盈若翻了个白眼,懒的搭理他。就见李光裕正引着一辆乌篷马车前来。
安之恒翻身下马,蹙眉迎上李光裕,“出了什么事?”
李光裕抿唇,“一会儿再说!先救人吧!惊蛰,梯云,你俩去把褚家大姑娘抬到马车上。”然后径直走到盈若面前,“这事,还是回去后,等着你们家大人处理吧!”
盈若信服的点点头,褚巧若的事情,她能做的也就这个地步了。她看向那个大脑袋小厮,当初送乌龟的那个,原来是叫惊蛰的啊!
两个小厮将褚巧若抬上了马车。
至于被制服的三人,李光裕就令惊蛰陪同梁青云送去县衙那边。
安之恒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李光裕,你这是变身成她的奶嬷嬷了吗?”
盈若不客气的横了一眼过去,“光裕哥哥正直、热心而又善良,你自己做不到这三点,就别乱编排人。哼!”
“嘿!你这过河拆桥的小丫头!”安之恒先是瞪眼,然后憋笑,“你……”义正言辞的小丫头,偏偏还牙齿漏风,真是太滑稽了。
李光裕扫了个冷目过来,他就又将到了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盈若就向李光裕道谢,“光裕哥哥别听他阴阳怪气的瞎话!你今日帮了我这大忙,我会永远感激你的!我们全家都感激你!”
李光裕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盈若也不推辞,她人小,真怕万一路上褚巧若再有个什么。她转身欲往马车上爬,却被李光裕一把抱住,托上了马背。
第十一章差别对待
李光裕道:“你得在前面带路!”实则是怕马车里那个苏醒过来,再对小丫头不利。
盈若冲她露出个缺牙的笑容。
眼见着李光裕上马,安之恒的下巴就掉了下来,“李光裕,你……”
“你先回客栈吧!”李光裕说完,驱马前行。
回程的路因为要照顾马车的速度,并没有跑的太快,盈若这个好奇宝宝就此打开了话匣子。
“光裕哥哥,你们是好朋友吗?”
“伴读!”李光裕简短的给出了俩字。
“原来你是他的伴读啊!”盈若蹙起小眉头,“那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祖父是太傅而处处觉得高人一等欺负你啊?”
李光裕勾了勾唇角,“他很有才华!”
盈若道:“所谓的才华是指什么?吟诗作对?还是为国为民的雄才大略?若是前者,不当吃喝,不足称道。若论后者,我却觉得光裕哥哥在他之上呢!所以,光裕哥哥就算是他的伴读,也不要妄自菲薄呢!”
“何以见得?”
“直觉啊!若说安大少爷是好看的花,那么光裕哥哥就是参天大树呢!”
李光裕低笑出声。
“你居然把我一个大男人比喻成花?”安之恒的声音不满的传来。
盈若扭头看去,咧嘴笑笑,“我夸安大少爷长得好看呢!美的跟花似的!安大少爷不喜欢被人夸吗?”
安之恒好看的眉头打结,“在大悲寺的时候不还喊之恒哥哥的吗?怎么就改口了?”
盈若嘻嘻笑,“不敢高攀啊!”
安之恒嗤之以鼻,“那你怎么攀他来?”
盈若道:“那能一样吗?光裕哥哥多平易近人啊!”
“噗——”安之恒身子摇了摇,一个不稳,差点儿从马上栽下去。
盈若摇摇头,“那么大个人了,怎么看着这般不稳重啊?”
李光裕这次干脆放声大笑了。
褚家所在的榆树胡同很快就到了,谢氏等在胡同口,正翘首以盼。急切都拢在眼中,并不外宣。换做别人,早如热锅上的蚂蚁搬团团转了。
“娘亲!”盈若被李光裕抱着下马,脚一着地,就飞奔了过去。
“做什么去了?你想急死我啊?”谢氏气呼呼的道,“牙齿怎么掉了?”
盈若扯了扯谢氏的衣袖,指了指身后。
谢氏抬头,就看到李光裕抱拳,喊了声“褚夫人”,他之后的安之恒也跟着抱拳。
谢氏的眸子缩了缩,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盈若小声道:“姐姐出事了!在马车里!多亏了光裕哥哥!娘亲,咱们赶紧回家。”
谢氏立马心领神会,“多谢两位公子送小女回来!请到家里坐坐吧!”
“这天色也不早了啊!”安之恒在李光裕身后暗示道。
盈若满脸恳求的看着李光裕。
李光裕抿唇,再次拱了拱手,“那就叨扰了。”
盈若咧嘴,露出牙齿上的黑洞,跑过去拉扯李光裕的衣袖,“光裕哥哥快来!我们家也有枣树,一早我和哥哥打了很多。可甜可好吃了!”
一行人进了褚家的大门,包括牵着的马以及那辆马车。
关上大门,盈若就利落的爬上马车,开了车厢门一看,正对上褚巧若一双直勾勾的眼,心里就打了个突儿,讪讪的道:“姐姐,到家了,赶紧下车吧!”说完,飞快的跳下马车,窜到了谢氏的身后。“娘亲,姐姐刚刚摔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得请个大夫啊。我招呼客人了!我哥哥呢?”
“去找你爹了!”谢氏说着,冲着李光裕二人道:“二位公子先屋里请。”
盈若就赶忙招呼道:“光裕哥哥,安大少爷,快来!”将二人让进中堂屋,就听到身后传来谢氏严厉的声音,“还想让我三请四让不成?赶紧下车!当着外人的面,最好收起你那些小性子!”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这丑,李光裕可谓是全程目睹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捂着的了。盈若却觉得有些尴尬,手忙脚乱的先是端茶倒水,后又献宝的把月饼和花生红枣都端了出来,极尽热情。
安之恒没有落座,透过门打量着四方小院。
这会儿,谢氏已经打发走了马车,将褚巧若弄进了西厢。好在,并没有争吵传出。这让盈若暗暗的松了口气。
李光裕倒是坐了,视线也只是落在盈若身上。就见小丫头那双白白胖胖背面陷着小窝窝的小手,正在奋力剥着一枚花生,搓掉红皮,往他手里塞,“光裕哥哥,吃花生!”
李光裕看着手心里多出的白白胖胖的两粒,就鬼使神差的放进了嘴里。
“哎呀!”安之恒再次大叫,“你还真吃啊!”
盈若噘了嘴巴,“为什么不能吃?今年新下来的花生,好吃的很!昨天刚买的。可惜不是生的。”
“你喜欢吃生的?”李光裕问。
盈若摇摇头,“生的可以做种子,来年种到地里,就能长出好多花生来了。”
安之恒乐,“一看就是个贪吃的!为了吃,这样的招都能想出来。”
盈若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自以为是!”
李光裕站起身,“今日过节,就不多呆了。”
谢氏从外面进来,“你们帮了这么大的忙,若不嫌弃,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李光裕笑笑,“多谢夫人……”
安之恒轻咳了一声。
谢氏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打了个转,“我哪里是什么夫人,若是不嫌弃,就喊一声婶婶吧!”
李光裕道:“今日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婶婶了。”
谢氏也不强留,牵着盈若的手将人往外送,“不知两位公子落脚何处?日后定要登门道谢。”
“不用了!不用了!”安之恒摆摆手,“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玉兰县的!”
送出大门外,李光裕道:“婶婶止步!”然后又看向盈若,“今日之事,好好与婶婶细说!”
盈若点点头,情知他这是在维护自己,怕褚巧若那里会迁怒恨上她。她心里感激,就想着表达出来。“光裕哥哥,你等我一下。”转身跑进了屋里。
谢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事多!”
第十二章反常即是妖
李光裕道:“她很好!”
很快的,盈若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纸包,跑到李光裕面前,拉起他的手塞进去,“我和娘亲一起做的月饼。豆沙馅的,很好吃的!还有啊……”从怀里掏出个桃花粉的荷包,“花生!你带着吃!”
“盈若!”谢氏忍着想捂脸的冲动,“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光裕哥哥不会嫌弃的,对不对?”盈若谄媚的冲着李光裕笑。
李光裕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光头,因谢氏在场,还是忍住了。
目送着一行人离去,谢氏脸上的笑容也就冷了下来。母女俩刚欲转身,胡同口就传来了急急地脚步声,却是褚兹九和褚成若回来了。
一家四口进了门,褚兹九急急地问:“究竟怎么回事?”
谢氏眉头紧锁,一脸的灰败,“盈若,你来说!”
盈若便将整件事情讲了,只是略过了褚巧若撂的狠话,完了一拍脑门,“哎呀!忘了!我掉的那两颗牙齿还在光裕哥哥手里呢!”
“大姐太过分了!”褚成若义愤填膺的道,“怎么就把妹妹的牙齿踹掉了?快让我看看,还疼不疼啊?”
盈若打掉他要来撑开她嘴巴的手,“本来就晃动了,早晚都是要掉的,掉了就掉了吧!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给大姐找个大夫看看吧!可别落了什么病根。”她可赔不起啊!
要她说,褚巧若那人是脑子坏掉了,再好的大夫来了,只怕也救不了她。
做人家女儿能做到这份上,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谢氏道:“大夫就不用请了!我看她那样,死不了。一会儿送点儿东西去隔壁,好好感谢一下,青云毕竟是帮了大忙的。”
褚兹九道:“巧若那边,我去劝劝吧!她自小最听我的话!”
谢氏哼了一声,“不用!她的事,自此之后不用你管。我自会跟她讲明白。我先去做饭!吃完饭,你再去一趟衙门,问问那三个拐子是怎么盯上她的!”
褚兹九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盈若就想到了一句不怎么好的话:苍蝇不叮无缝蛋。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谢氏仿佛忘了褚巧若一般,没有给她送饭的意思,大有不管她死活的架势。
盈若看着这对别扭的母女也是觉得无奈,自行盛了半碗饭,摸了两个月饼去了西厢。
褚巧若躺在床榻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屋顶,看上去仿若魂魄被抽干了般,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盈若将吃食放到了床头桌上,“你别想出什么幺蛾子啊!你逃走也罢,寻死也罢,都必须把身上的肉悉数都还给娘亲才行。”
褚巧若猛的看了过来,然后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盈若,你还活着!”
盈若翻了个白眼,“你没害死我,是不是特不甘心啊?不甘心也得憋着!哼!”留下豪言壮语,任凭褚巧若喊她的名字喊破嗓子,都不回头。
褚成若迎上来,“以后这种活我来干,你别去。上次她要走,你去拉她,摔在了门槛上,后脑勺上那么长的口子,这次又踢掉了你的牙齿。下次,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我也算是长了见识,咱们老褚家居然出了这么一号歹毒的人呢!”
盈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褚成若到了东厢,“哥哥,我看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