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十几个属下被立春的招式阻挡着,竟是脱身不得。
崔行的一张脸就更加的苍白了。
李光裕这才开了口,“这事总得有个说法!人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掳的?”
“你想怎么样?”崔行一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李光裕,你别太过分。安家我动不了,但你李家,却不是刘贵妃所能庇护住的。”
李光裕道:“李家,不用刘贵妃的庇护,也不用安家的人脉,你们崔家还真就动不了。不信,你回家问问你们崔家的长辈,他们想动李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为何一直没有行动?苍蝇只会叮无缝的蛋,可李家就是铁板,严实无缝,就算苍蝇叫的再大声,也钻不进去。”
“哈哈……”盈若很不厚道的笑了。
安之恒补刀道:“光裕这话说的很形象,通俗易懂,连小孩子都听明白了呢!大冬天的都有苍蝇乱舞,这莫不是天降异象?”
“安之恒!”崔行咬牙切齿。
“汪汪——”狗又狂吠了起来。
安之恒道:“有人来了。光裕还是速战速决吧!”
“立春!”李光裕喊一声,“把他们所有人的手筋脚筋全都挑断了。”
“你敢!”崔行目眦爆裂,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李光裕道:“雨水,那个掳走褚二姑娘的,你给加点儿特别的。盈盈儿,咱们走。”抬手为盈若裹好斗篷的帽子。
“李光裕,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崔行大吼。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盈若被李光裕牵着走,压下心里的那丝惊颤,故作镇静。那叫声的确有些惊心跳肉。
安之恒道:“已经通知了褚家人。”
李光裕哦了一声,配合着盈若的小步子,不急不缓的走着。
前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却是县衙的衙役到了。
领头的盈若倒是见过,名唤胡大栓的,这要归功于褚兹九在衙门里当差的缘故。就听他发话道:“听说那边发生了打斗。”
李光裕道:“是!都见血了。安大公子正好在。”
“咦?”胡大栓终于认出了盈若,“你不是褚秀才的那个小女儿吗?不是说你被歹人掳走了吗?刚刚你爹还四处央人寻你呢!”
“胡叔叔好!”盈若出声打招呼,“的确是被坏人掳走的,不过还好碰上了安大少,被他带人救下了。胡叔叔赶紧办差吧!就不耽搁了。”
一队人匆匆往前跑去。
两人沉默着走到灯火通明处,盈若看着熙熙攘攘脸上洋溢着喜悦的人群,突然间有些恍惚,刚刚的一切就仿佛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重新归入人间,一时间倍感亲切。
“也不知道我娘亲他们在哪里?”盈若随口问了一句。
“得到你平安的信息,应该是回家等着去了。”李光裕说着,拉她走入人群。
“光裕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的事情,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盈若问。
“今天!”李光裕道,“头发长长了不少!”
“那是!都能扎花了呢!”盈若伸手去摸头,“哎呀!头花不见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弄掉的。这可如何是好?”
“再买新的就是。”李光裕不以为意。
盈若嘟了小嘴,“不行啊!我今天出门带的可是光裕哥哥你送我的牡丹绢花呢……”
“很喜欢?”李光裕浅笑着问。
盈若点点头,“非常喜欢!真是对不住啊!我没有保护好光裕哥哥送我的东西。想想那么漂亮的牡丹花,掉落到地上,被人踩踏坏掉,心疼死了。”
“那我以后再送你就是!”李光裕道。
盈若有些难受,“以后送的算以后的。”
李光裕将手猛的伸到她面前。
盈若驻足,诧异的看去,他的手掌缓缓的在她面前打开来,上面躺着的赫然是两朵花生米大小的牡丹花,就跟她出门前绑在头发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啊?光裕哥哥你这里还有备份啊?”盈若伸手抓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都会想法子找到
李光裕笑,“没有备份!独此一份!就是早前送你的那个。”
“怎么可能?”盈若瞪圆了眼眸,连小嘴巴都是圆圆的张着,小表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李光裕脸上的笑容加深,“安之恒身边的那只大狗是京兆府里挂了名的灵犬,对气味尤其的敏感。给你的绢花是加了特别的花香的。”
盈若忙抬起自己的手腕去闻那梅花花串,果然是有股淡淡的清甜的香气,就算在空气里暴露了这么久,都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少女稚嫩的脸庞,在红彤彤的灯光里,如花的笑靥绽放,“光裕哥哥就是凭着这气味找到我的吗?”
真是庆幸啊!她今日不但头上戴了他送来的绢花,就是手腕上都绑了,这才能化险为夷,柳暗花明。
李光裕但笑不语,哪怕没有绢花的香味,他也是能找到她的。这样的话终归没有说出口,说多了反而华而不实。就这样吧!她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没事就好!”
“光裕哥哥再来晚一步,我可就出事了呢!那个崔行心肠非常歹毒,叫嚣着要将我卖去江南的花楼呢!真要到了那一步,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光裕哥哥了呢!”盈若说着,明媚的小脸不由得黯然。
“不会!”李光裕握紧了她的小手,“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想法子找到你的。”
这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年前的事情。
盈若面上有些挂不住,低垂了小脑袋,用堪比蚊子哼哼的声音道:“那次,谢谢光裕哥哥了。”否则,她就真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一个结局了。
“嗯?”人多声杂,就算他耳力过人,也还是没有听清楚。
盈若抬起头,鼓起勇气问:“我那时候的样子是不是特狼狈?”
李光裕板着脸点点头,“岂止!简直比大街上的小乞丐还可怜。”
盈若捂脸哀嚎,“光裕哥哥能不能把我那个样子忘掉啊!”
李光裕觉得好笑,心里却酸疼,她那副样子已经烙在他心里,只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小小的一团,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就仿佛他是她无所不能的天神一样。
那般强烈的被人需要,再怎么干瘪的心也会变得充盈而饱满起来。
“当时既是去到了安宅,也见到了我,为何没有喊我?”
“啊?你怎么知道?”盈若张大了嘴巴,她那时候明明没有露头的。“难不成你看到我了?”
“我没有看到!我若看到了,早就逮着你了,还会让你乱跑吗?”说起这件事就懊恼,他当时就该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若是多走几步路过去看一眼,她就不用遭受那样的罪了。
“本来想去找光裕哥哥的,可是看到光裕哥哥很开心,大过节的,便不想给光裕哥哥添麻烦了,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给光裕哥哥添了大麻烦。”盈若说着眼神游移,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他。
“怕给我添麻烦?不是说了是朋友?朋友之间需要那么客气?”李光裕语带不善。
盈若瑟缩了一下,嘻嘻笑两声,伸出小手去扯他的衣袖,“光裕哥哥,我累了!你能不能背我?”
软软糯糯的声音,再配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心肠哪里还冷硬的起来?
李光裕叹气,在她面前弓下了身子,“还不上来?”
盈若就赶忙趴了上去,带着绢花的细细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光裕哥哥背不动的时候,也不许把我扔了啊!”
李光裕就气笑了,“扔了你又如何?”
“那我就哭!把整个玉兰县都给淹了。”盈若自己说完,率先笑了起来。怎么说的跟要上演白娘子传奇似的。
李光裕也低低的笑了起来。
“光裕哥哥你会泅水吗?”
“这么冷的天,会,也不下水。”
盈若闻听,就笑的花枝乱颤。明明不是什么笑话,她就是觉得异常的可乐。
“光裕哥哥,陵山书院是明天开课吗?”
李光裕嗯了一声,“我请了假!”
“哦?我听说明年是大比之年,你会参加吗?”
“先要参加了今年的秋闱,有了举人之身,才能参加明年的春闱。你要是想参加,得先考出来秀才才行。”李光裕打趣道。
盈若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这么说,光裕哥哥已经是秀才之身了?好厉害!”
“你爹也是秀才呢!”李光裕提醒她。
“是的啊!”盈若叹气,“可他没有丝毫的进取之心啊!什么秋闱春闱的,压根儿就没从他嘴里冒出来过。他就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说起来她家秀才爹,她其实就愁的不行。
若是个没有本事的,窝在这玉兰县庸庸碌碌也就罢了。可她仔细观察过了,他家爹爹明明是有大才的人,有那金刚钻,却不揽瓷器活,就有些太过浪费了。
“噗——”李光裕却笑喷了,为那句“老婆孩子热炕头”。
“光裕哥哥这样子幸灾乐祸真的好吗?”盈若伸手戳了戳他的耳朵。
李光裕敏感的缩了缩脖子,“你再乱动,就下来自己走啊!”
还威胁上了!
“光裕哥哥,我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不该好好安抚我吗?关键的,今天还是人家的生日呢!”盈若撒娇卖乖道。
“那给你买个花灯做生日礼物可好?”李光裕嘴巴咧到了耳根,忍不住的逗她。
“不要!光裕哥哥要哄小孩子,也该许个大的啊!”
“比方说……”
“挂在天上那个啊!”盈若伸出小手指指头顶的月亮。
李光裕抬头看了看,“这个也不难,等哪天我得空,给你画一个。”
盈若忍俊不禁,“还好!没有说去水里给我捞一个。”
李光裕就再次爆发了一长串低笑。
“光裕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啊?是将来做很大很大的官吗?”盈若将脸埋在他的背上,许是惊吓和疲累耗尽了力气,也可能是两人交谈的气氛太好,她现在全身心的放松,就有些昏昏欲睡。
“盈盈儿不许睡啊!”李光裕用力摇了摇她,“这样子睡着了,是会冻病了的。跟我说说,陵山书院的招考定在了三月三,你可是准备好了?”
第五十五章为天下女子而读书
盈若强撑着眼皮,“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就凭着一身孤勇去好了。今晚之前,我想着去陵山书院读书,只是为了充实自己。但今晚之后,我不这么想了。”
李光裕松了口气,先前得到信息,说小丫头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还吓了一跳。生怕她就此懒怠了,那可就不是她了。
他的大冲小师傅,可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呢!
“怎么就改变了?”
盈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说了,光裕哥哥不许笑话我啊!我要为天下女子而读书呢!今天在我被掳走之前,正好看到了我邻居家出嫁的玲姑姑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光裕哥哥可听说了?”
李光裕嗯了一声,“那你可有吓着?”
“我胆子大着呢!何况死的又是坏人!打媳妇不说,还要卖自己的闺女,不是喝酒就是烂赌,那样的人没有千刀万剐都是便宜他了。”说的激愤,以至于连瞌睡虫都赶跑了。“可惜了!玲姑姑杀了他,自己也活不成了。最可怜的就是两个孩子了!”
“这跟你读书又有什么关系?”
盈若道:“关系大着呢!玲姑姑为何会走向这个极端?归根结底是她没有依仗没有底气啊!大年初二的时候,她来我们家拜年,我当时就提议和离的。可是没人当回事啊!关键是她自己不敢!以为离了那个人渣,自己就会活不了,就没法子养活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为什么立不起来?不识字,没有读过书,眼界太低,道理不懂,以至于就只剩下愚昧了。这就是女子的悲哀啊!”
李光裕背着她的手臂收紧,这么一番发人深思的话,居然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的嘴里说出的。心里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所以,你就想着用你考上陵山书院来激励女子读书?”
盈若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是蝴蝶效应,只能斟字酌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以,我认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可以引发大的效应的。当然了,女子读书,于穷苦人家来说,那无疑就是天上的月亮。可刚刚光裕哥哥说了,是可以画一个的。所以,我就想做那个为她们画月亮的人。”
李光裕沉默不语。
盈若幽幽的叹气,“光裕哥哥是不是认为这匪夷所思?”
李光裕道:“不!我觉得你这样子很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为自己订立一个目标,然后义无反顾的去奋进的。很多很多的人,都是在混混沌沌的过活。”
这其中,也包括曾经的他!
他会被这小东西吸引,就是因为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她的周身就散发着蓬勃向上的东西。
就如同暮气沉沉的人总是向往着新生,老人们总是喜欢孩子,对于一个找不到目标的人自然就会不自觉的想要跟着坚定的步伐走。
她说她想榨花生油,他就觉得很有趣。
她的想法又绝不仅仅是天马行空,要榨花生油,就先得有花生。她一点儿也不急躁,想着从种花生开始,而且局限在她家后院那块小小的地。
然后,就不再只是有趣,他也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陪着她一起去做这件事情。他就是想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了自己认定的目标,能走多远。
“我就知道,光裕哥哥是最知我懂我的人!”盈若高高的翘了唇角,“光裕哥哥都不问,我小年那天为何会从家里跑出来吗?”
李光裕道:“我以为你不想提及。”
盈若为他的体贴而心中泛甜,“咱们是朋友啊!跟光裕哥哥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家东临,搬来了一位谜一样的老太太。她就像是个百宝箱,我想从她的百宝箱里取东西,答应了给她做徒弟。可是娘亲不同意,她觉得我是她生的,我就该什么都听她的。”
李光裕的步子一顿。
盈若再次叹气,“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的将来不该我自己做主吗?若是自己做不了主,只能跟提线木偶似的活着,那又何必活着呢?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光裕松了手,将盈若放了下来。
gu903();盈若脚着地还有些不适应,“光裕哥哥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