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兹九摇摇头,很快便把这种念头给掐灭了。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对皇上的防备!”李光裕眼神清冷,“此次暗杀,最主要的就是要试探我的周边有没有麒麟卫,从而来推断皇上对我的看重。”
褚兹九审视他一下,“你都伤成这样了,麒麟卫也没有出现,他们总算可以放心了。”
据说放走了两个人,难不成是故意放回去报信的?
不管怎么说,俩孩子没事最重要。
但归根结底,李光裕这事还是被他们连累了。元宵节那日,若非为了救盈若使出麒麟卫,崔家又怎么会盯上李光裕?
所以,这份恩情他们家得铭记啊!
李光裕道:“这事自然不能这样子完了。”
沈树鸣站起身,“那我去一趟县衙吧!那些黑衣人的尸首,我还着人在那里守着。但是,光裕你得心中有数。此事一旦闹到了,你在玉兰县就更待不下去了。”
李光裕抿唇,“我在考量!”
沈树鸣抬脚往外走。
褚兹九将人送到了门口,“沈兄,这事是否要通知安家那边?”
沈树鸣迈出门槛后,脚步一顿,“这种事,我不管。你跟他商议吧!他跟他姑姑那边,并不是很亲。我倒是觉得他宁愿你们家出人照顾。”
褚兹九道:“那肯定没问题!就是怕安家那边的人来挑事。”
他何尝不知,沈树鸣此人最是讨厌繁文缛节的。
一个连家都能舍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亲戚的感受呢?
就是不知,李光裕那个重情重义的孩子是如何跟这种人搅合到一起的了。
褚兹九返回的时候,李光裕还强撑着坐在那里。他就又在先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问:“要不要躺躺?”
李光裕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娇气的!盈盈儿今日应该是吓着了,褚叔回去后好好安抚一下。”
褚兹九道:“那是当然!不过,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你的伤上,也算是分散了精力了。好在,她是个心大的,心性更是个坚韧的。”
“是的!”李光裕的唇角浮现淡笑,“她每每总给人意想不到。”
褚兹九搓了搓手,“你要去京城?”
李光裕道:“既是决定要参加秋闱,自是要去的。”
褚兹九道:“要我说,你还是回海州那边考吧!去了京城,离着崔家更近了,你又没有个亲人在身边,我怕他们更加有恃无恐。你岂不是羊入虎口?”
李光裕看着他满脸的担忧,心中一暖,“我在京城也是有依仗的!”
褚兹九叹气,“你那个姨母虽然是贵妃,可她……毕竟是生活在宫里的。宫外的事情,她哪里顾得上?”
终归还是年轻啊!
刘贵妃虽然是贵妃,可贵妃再大,上面还是有皇后压着的,再往上说,还有太后呢!
随便一个,只怕都能把他给碾压了。
李光裕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浮动,“盈盈儿常说,要想他救,必先自救。我靠我自己,也是会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我的学籍是在京城的,秋闱我也只能进京考。”
“好吧!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褚兹九不再劝说。
他其实是没有立场去阻止眼前的少年的,掏心窝的多说了两句,也只是因为他的救命恩人的身份。
再说多了,那就是他逾越了。
第一百三十章甜蜜的折磨
李光裕道:“总得伤养好了吧!”
褚兹九道:“安太傅那边……”
李光裕道:“他那边不是问题。我只是担心盈盈儿这边……”
他这一去,可不是十天八天的,也不是三月两月的,而是一直要到明年了,心里还真是放心不下啊!
褚兹九起身,“没事的!盈盈是坚强的孩子,一向又比较懂事。再说了,小孩子忘性快。”
他这样子一说,李光裕顿时觉得更加不踏实了。
他最怕的就是小丫头忘性大,没几个月,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院子里响起噼噼啪啪的脚步声。
褚兹九笑,“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李光裕就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口。
来的可不止盈若一个人,还有一脸焦急和关切的谢氏。
“婶婶!”李光裕礼貌的喊了一声。
“别动!”谢氏三两步到了近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床边的矮几上,“觉得怎么样?可是疼的厉害?”
李光裕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瞪着一双大眼满含关切看过来的盈若,答道:“没事!疼两天就过去了。”
盈若的小脸就抽搐了一下。
谢氏道:“健哥儿就没给你开点儿止疼的药?”
“还有止疼的药吗?”盈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两眼放光,“大表哥怎么什么都没说啊!”
“止疼药不利于伤口愈合!”褚兹九加了一句。
盈若的小表情就陷入了纠结。
李光裕看的分明,心里暗笑,“孙大夫当时提了止疼药的事情,诚如褚叔所言,我就给拒绝了。我是男人,这点儿疼忍得住。”
盈若吁了口气,走过去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碗盘往外端。
谢氏忙将她拉到一边,“鸡汤烫!我来!”
李光裕指了指床边,“盈盈儿,坐这儿!”然后又对谢氏道,“有劳婶婶了!婶婶为光裕精心准备的袍子,被弄坏了,还望婶婶不要见怪。”
谢氏将盛好的鸡汤放在几上凉着,在先前褚兹九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你这孩子!在乎那个干什么?袍子坏了,还可以再缝。人没事就好!想吃什么尽管跟婶婶说,婶婶给你做了送来。又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啊!”
“嗯!跟我说也一样的。”盈若附和。
李光裕笑,“好!我不会客气的!”
谢氏又嘱咐了两句,为了不耽误李光裕养伤,冲着褚兹九丢眼色。两人便统一口径告辞。
盈若却是不想走的,“我看着光裕哥哥喝完鸡汤就回去。”
谢氏就愁的不行,“盈若,光裕现在身子虚着,必须好好休息。”
盈若道:“我知道的!我又不会吵,就待一会儿。”
李光裕笑道:“无妨的!让她在这儿陪我说说话,也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这般疼着,我也是睡不着的。”
盈若便眼巴巴的看向褚兹九。
褚兹九心下微软,“嗯!就让她在这待着吧!回去也是不安心的闹腾。”
盈若就咧嘴笑了起来。
眼见着爹娘联袂走了,盈若立马就活泛了起来,“光裕哥哥,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稀粥?鸡汤还热着,我给吹吹。”
“盈盈儿,别动!”李光裕伸手拉着他坐回到自己身边,不小心扯动伤口,疼的倒吸了口气。
“要不要紧啊?”盈若一脸的紧张,“我不动了!你也别动了!”
李光裕道:“别烫着了!烫伤的疼痛可比刀伤还要厉害呢!放在那儿就是,凉了我自然会喝的。”
盈若听他心心念念都是担心自己,心里就涌起感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揪揪的难受。“我去打水,给光裕哥哥擦擦脸。”
“盈盈儿……”李光裕本欲阻止,但感受到她闷闷的声音,知道她这是内疚想要为自己做点儿什么,也就不再多少了。
盈若端了铜盆进来,直看得李光裕心惊胆战。她细胳膊细腿的,那铜盆加上水可是很沉手的,生怕她一个端不住将水打翻了。
好在盈若就算心里烦乱,也毕竟有个成人的灵魂,做事还是很稳当的。拧了帕子,小心的给他擦脸。从上而下,每一处都不错过。
盈若边擦边感叹,她家光裕哥哥的眉毛真是又浓又黑啊!还有睫毛,这么长,像是两把小扇子。
鼻根又挺又直,嘴唇厚薄适中,唇角尖尖的,勾起来的时候,白白的牙齿就会吐露。下巴上是青青的胡茬。
盈若看得心痒痒,忍不住伸手蹭了蹭,掌心蹭完了,就用手背蹭。
李光裕一把抓住她的小贼手,“盈盈儿,别闹!”
从小被人伺候着,这样的事情本就习以为常。却偏偏落到她手里,于他竟成了甜蜜的折磨。
盈若咯咯笑,“我就是摸摸看!爹爹也有,可我不敢摸。光裕哥哥别小气嘛!”
李光裕哭笑不得,她去摸她爹爹的还好,可他是个陌生人啊!她就没觉出异样来?
盈若抽出手,重新到盆子里拧了帕子,拉过他的大手为他擦手,很认真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
“光裕哥哥的手真好看!手指这么长!这样的手最适合弹琴了。光裕哥哥,你学过琴没有?”
李光裕道:“等我伤好了,弹琴给你听。”
盈若抬头看了他一眼,“光裕哥哥是深藏不露之人啊!”
李光裕嗯了一声。
这是承认了?
盈若忍不住又是一长串笑,想到了什么又很快的憋了回去。
“怎么了?”李光裕不解的问。
盈若为他擦完手,手里揪着湿帕子,垂着小脑袋道:“光裕哥哥受伤很难受,我却还笑,是不是有点儿太没心没肺了。”
“你笑,我伤口好得快。”李光裕拿过她手里的帕子,一抬手就投掷到了铜盆里。
盈若猛的抬头,惊呼道:“你这样子,扯动伤口怎么办?”
李光裕笑,“让花生多教教你投壶,京中贵女都爱玩那个。”
盈若瘪瘪嘴,“京中贵女玩的,就是好的吗?我跟她们可不是一路的,将来也不一定有交集,干吗要去迎合她们?”
“你爹若是中了状元在京为官的话,你能不去京城吗?”李光裕循循善诱的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你怎么想的
盈若眨巴两下眼睛,“哪怕我爹真中了状元,我们全家去了京城,那也是小门小户,我也成不了京中贵女的。等到我爹熬到四品以上,最快也十好几年以后了。那时候,我指不定早就嫁人了呢,就跟京中贵女更不搭边了。”
“嫁人?你这么小就已经想过嫁人的事了?”李光裕眯起眼睛看她。
盈若就觉得他这幅样子像是盯着老鼠的猫,登即就往旁边挪了挪,离着他远着点儿,“姑婆说了,咱大启朝的女子,自打生下来,就是在为嫁人做准备的。努力学习一切技能,让自己变的更加优秀,为的也不过是嫁给一个好男人。”
“盈盈儿,过来!”李光裕加重语气,冲她伸出手去。
盈若咧嘴,“光裕哥哥有话只管说,我听着呢!”
“哎呦!”李光裕叫了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怎么了?怎么了?”盈若连忙冲过去,紧张兮兮的问,“哪里不舒服?”
李光裕指指背后,“疼!扯到伤口了。”
盈若听的心惊肉跳,“你赶紧躺躺吧!侧着躺一下。谁让你乱动的。要是伤口咧开了,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呀!”
“你怎么想的?”
“嗯?”盈若横了他一眼,“还能怎么想?就是希望你快点儿好起来!然后把那些个坏人统统给杀光。”
“关于嫁人,你怎么想的?”李光裕澄清了一遍。
“呃……”盈若就被噎了一下,“什么怎么想的?我现在才九岁,要到及笄以后才议亲吧!那还有六七年呢!即便及笄了,我也不想那么快嫁人的。我现在活得多自由啊!嫁人后,被婆婆管着,被这种规矩那种规矩束缚着,多悲催啊!要是哥哥能养我一辈子就好了。”
“盈盈儿……”我想养你一辈子!这样的话到了嘴边,终归是没有说出来。
前途未定,像今日这种刺杀,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不知有多少在等着他呢!
他怎么忍心拉着她再去经历那种惊心动魄?
她是这么好,未来有更广阔的天地,自私的在她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哄着她呆在自己身边,手段就有些太过卑鄙了。
“怎么了,光裕哥哥?”盈若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如同小鹿般的眼眸,“可是又扯到哪个伤口了?你这里没有软枕,我房里有两个,我回去拿来给你靠着。你等我啊!我一会儿就来!”
盈若一溜烟的跑走,都没有给李光裕出声阻止的机会。
李光裕重重的叹了口气,伤口疼!是真的疼!钻心的疼!
惊蛰走了进来,“药已经煎上了。安家那边,也着人去给太傅送信了。爷真的不回安家养伤吗?”
李光裕挑眉,“安家那边,有这里清净吗?”
惊蛰道:“安大少说,安五姑娘那里是收敛了很多的。”
李光裕哼了一声。
院子里再次响起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惊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盈若进屋,两边腋下分别夹了个方形的枕头。一个白底,绣着粉嫩嫩的荷花。一个蓝底,绣的却是一只乌龟。
李光裕看到那个蓝色的抱枕,不由得想起了她送给他的荷包,唇边的笑意就怎么也掩不住。
“自己做的?”
盈若小心翼翼的把枕头往他背后塞,“嗯!是不是很漂亮?偏我娘亲非要说我浪费。硬说这枕头里的棉花可以给我做件棉袄了。物尽其用,只要是有用处,哪里浪费了?”
李光裕笑,“不是说要给外面的贵妃榻上做两个?”
盈若吐了吐小舌头,“皮是绣好了,但是没有棉花啊!光裕哥哥得自己提供棉花才行。否则,我还不得被我娘亲念叨死啊!”
“不要把死字挂在嘴边!”李光裕陡然严肃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