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端坐在亭子的中央,她的护卫和奴仆都散落在亭子的四周。安柔琰正陪着笑脸,殷勤的从旁侍候着。
虽然隔得远,盈若还是将六公主绷着的表情纳入眼底,并且隐隐的感到了她极力压抑着不耐烦。
盈若本想躲得远远的,就听安柔珺走到六公主面前禀告道:“殿下,臣女把盈若妹妹带过来了。”
“你过来!”六公主推开安柔琰递上的茶水,对着盈若下命令道。
盈若对于这三个字是深恶痛绝,六公主今日使用的频率太高,以至于给了她六公主是在逗狗的感觉。
盈若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就看到了安柔琰眼中的刀光剑影。心里忍不住的腹诽,她都还没有找安柔琰算账,安柔琰居然还好意思恨上她。
“陪本宫说说话!”六公主不容置疑的道。
“是!”盈若垂手恭立。这样的强势面前,由不得她来主导话题,所以她也就免了挖空心思的去讨好。
六公主见盈若沉默,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噌的站了起来,“这里太吵,你陪本宫走走吧!”
“是!”盈若还是只有一个字。
六公主瞪着她。
盈若暗笑,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赏赐果然不是出自真心的,至于目的,肯定是不纯的。
褚巧若忙上前,自告奋勇的道:“臣女愿意陪着公主殿下说说话。”
六公主哼了一声,“你还不够格!我只要她!”
褚巧若还想说什么,就见盈若冲她摇了摇头,便迟疑的退到了后面。
六公主这一发威,亭子里立马鸦雀无声。
盈若就在心里叹气,这样子以权势来威压的赏花会能有什么意思?
若是往常,小姐妹聚在一起,不说增进感情了,就是吵吵嘴,都能透着轻松。
现在好了,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随意说点儿什么了。
安柔琰自以为是个得脸的,跳出来道:“褚盈若,你怎么回事?公主让你陪着说话,那是你的荣幸。你跟个闷葫芦似的,做给谁看?无声的抗议吗?还拿你姐姐做挡箭牌……”
“闭嘴!”六公主呵斥,“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你说话的份儿了?”
安柔琰闹了个没脸,却又不甘心,委屈巴巴的喊:“公主,臣女……”
“让你闭嘴,没听见?”六公主眉毛倒竖,“给本宫掌嘴!”
“殿下!”嬷嬷上前,“这里是安家!”
六公主冷哼了一声,“这里太吵!褚盈若,你陪我去外面走走。”说完,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盈若看看倒在安柔珺怀里低声哭泣的安柔琰,摇了摇头,在褚巧若担忧的眼光中追着六公主走了出去。
安柔琰竭力摆出趋炎附势的嘴脸,却没想到飞扬跋扈的公主根本就不领情。
一腔热情就这样付诸于流水了,怨得了谁?
只能怪自己拎不清了。
“你哑巴了?”六公主走在前面,鹿皮靴子踩在地上,咚咚的响,“褚兹九不是说你挺能说的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阴谋的味道
盈若提高警觉,“公主殿下跟家父很熟吗?”
跟她说话,三句话不离她家状元爹,是几个意思?
莫不是听她家爹说她的事情说多了,这六公主当她是神仙一般的女子崇拜了?
六公主道:“父皇让他给四皇兄讲课,本宫偶尔也去听听。他的课讲得很好,非但不枯燥,还风趣幽默。”
盈若笑,“我爹爹是有大才的人!”
六公主回头,快速的扫了她一眼,“褚兹九和你娘感情好吗?”
盈若眼睛眯了眯,“公主殿下为何有此一问?他们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骗鬼吧!”六公主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感情好,褚兹九都在京城做官三年多了,也没把你娘接去?既然两看生厌,何不彻底的分开?”
“公主的意思是……”盈若暗咬着后牙槽,心中的警钟大鸣。
六公主道:“我看你娘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那副样子显然是配不上褚兹九的。既是如此,那不如就主动提出和离的好。还褚兹九自由,她自己也解脱了。”
盈若就被气笑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劝和不劝离。公主这般反其道行之,目的何在?”
六公主猛的停住脚,恶狠狠的瞪过来,“你怎么跟本宫说话呢?”
盈若好不畏缩的道:“臣女不知道该怎样跟公主殿下说话,还请公主殿下教臣女。”
“看来,褚兹九也是言过其实。”六公主面露讥嘲,“就你这副呆头鹅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机灵了?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娘那个人,一没家世,二没样貌,实在是给褚兹九带不来什么实惠。若真的为了褚兹九好,就该放了褚兹九让他另觅良配。”
盈若闻听,心中怒浪滔天,这是要教唆她爹当陈世美啊!还有比这更无耻的吗?
司马昭之心,果然是藏不住了。
“我虽然还没有婚配,但也知晓,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好与不好是我爹娘自己的事情,与他人何干?就算你贵为公主,也不能出手干涉臣子的家事。公主殿下逾矩了。”
“褚盈若!反了你了。你居然敢教训本宫!看来是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的东西。”六公主的手高高的举起,朝着盈若就砸了过来。
盈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样的哑巴亏她可不吃,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凡事,说不过一个理字去。
“公主殿下,悠着点儿!若是不小心闪了自己的腰,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放眼大启朝,能够教训公主殿下的人的确没有几个。但是一本折子上去,参公主飞扬跋扈的人却是不拘哪一个。皇上宠爱公主,也不会放任公主不顾皇家脸面的搀和臣子的家事吧?所以,公主殿下请自重。”盈若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的就说完了。然后猛的甩开六公主的手,退到五米之外。
六公主涨红了一张脸,一双眼睛更是红的恨不能喷出火来。未等她发作,就见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那么低的声音,盈若自是听不清楚的,却看到六公主的脸色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唇角翘起,居然有了些许的笑意。
盈若抬头看了看渐渐毒辣的太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宫女并没有立即退去,而是站到了六公主身后。
六公主看着盈若,突然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算了!本宫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你粗鄙无知,自有人教训你。但你冲撞了本宫,这是不争的事实。本宫现在就罚你,去水池子那边给本宫摘朵荷花来。”
盈若站着不动,“公主殿下这是在强人所难,荷花只怕还得一个月才能开放。”
六公主道:“那就摘个荷叶来,须得是你亲自摘的。”
盈若脑子飞速转动,面露迟疑。
“快点儿去!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六公主一声厉喝。
盈若虽然心中有气,却也不得不低头。
这是个特权阶级说话的时代,别说动辄打骂了,就是眼前这主儿说要了谁的小命,也都只能枉死。
何况,她还得顾虑同来的谢氏和褚巧若,怕她逞一时之快而把她们给连累的迁怒了。
盈若此次出来,照旧是带了花生和桂圆的。有花生在,摘个荷叶这种活是用不着她动手的。
没想到,她的心思刚刚动到这里,六公主就又说话了,“你自己去!你的丫鬟留下!”
但凭这一条,阴谋的味道就弥散开来。
盈若的视线直直的射向六公主。
六公主的唇角则明晃晃的挂上得意。
盈若心里苦笑,若是她处在那个位子,应该也会愿意欣赏敌对的人明明憋屈却又发泄不出来只能乖乖照做的样子。
“臣女不知道去水池的路,若是误闯了男宾那边,出了丑,算是公主的,还是臣女的?”
六公主唇边的笑意啪的就掉落了,“自有人给你带路!”抬手指了指盈若的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头垂在胸前的丫鬟,看装扮倒像是安府里的。
盈若勾唇,“那臣女可就去了。”
花生和桂圆的眼中都蓄满了重重的担忧。
盈若冲她们笑笑,抬脚走。未及靠近,那丫鬟已经转身带起路来。她突然就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路七曲八拐,明显的绕开人多的地方。
盈若抚摸着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这个戒指,往常她是不戴的。因为今日要面对六公主,慎重起见,就戴上了。
但愿过会儿用不着。
将她支去水边,要她亲手采荷叶,又不让她的婢女帮忙,她能想象到的阴谋,最大的可能就是推她落水了。
说到要害她性命,她觉得六公主还没有那个胆子。她爹褚兹九对她的重视六公主应该知晓,那么她爹这个人的执拗六公主既然接触过就不会不知道。所以,一旦她出事,她爹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六公主除非是个没脑子的,否则,应该不会去触她爹的眉头才对。
如此,推她落水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她出丑以此作为惩罚了。
第二百四十章斗勇斗狠
“站住!”盈若突然出声,“你要带我去哪里?”
安家她并非第一次来,池塘在何处,大体也是有印象的。
这婢女选的道路,明显是要把她往僻静之处引。
“去荷花池啊!”婢女头也不回,声音里却流露出幸灾乐祸。
盈若心中警觉,往另一条道路上拐,“你走错路了。安家的池塘里是养有很多的鲤鱼的,我虽然不认识路,却能辨别出带有潮气的鱼腥味来自哪一边。”
“你倒是聪明!”阴冷的宛如从地狱中发出的声音响在身后。
盈若猛的回头,就看到了岔路口,婢女的旁边站着两个人。
高大的凶仆手里打着伞。
伞下的主子,身着灰色的锦袍,将一张面若冠玉的脸衬托的愈发的苍白。
那种白,近乎透明,甚至皮下的血管都隐约可见。
盈若打了一个激灵,这人她见过的。
四年前的元宵节等会上,就是这个人,冷酷无情的想要将她卖到江南的花楼去。
他是崔行!
纵使只有一面之缘,她还是记住了他。只因为那种如同鬼魅般的气息,阴冷的能渗透到骨子里,无论是谁,都会见之不忘的。
“你还记得我!”崔行笃定道。
盈若扭转视线不看他,而是看向那婢女。眼熟的五官上摆着的是嗜血的笑容。
王金枝!
曾经的玉兰县首富的女儿!
王家落魄后,她竟是成了安家的婢女了吗?
盈若叹了口气,“安家这内宅,的确该好好整顿一下了。果然是着眼于大事的人,难免败于小节啊!”
安太傅立于朝堂之时,运筹帷幄之中,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自己这小家,却是散成了一盘沙。
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褚盈若,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王金枝冷笑,“现在就将你碾落成尘,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盈若苦笑,“临死之前,总得让我做个明白鬼。王金枝,我跟你可有不共戴天之仇?”
王金枝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我落魄了,你凭什么风光?”
这就是典型的红眼病了。
盈若不再看她,视线再次移回到崔行身上,“你打算怎么将我碾落成尘?”
崔行道:“你母亲一直想做我们家的侍妾不可得,今天,我就成全你。”
盈若的眼中燃气熊熊怒火,“崔君撷是个疯子,生出的儿子是小疯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就是你爹当年疯子举止的报应,你就不怕你的报应吗?”
她说着话,暗暗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崔行面上挂起嗜血的冷笑,“逞口舌之力,也救不了你。”伸手从随从手里接过伞,“去!将人给我拎过来。”
王金枝幸灾乐祸的道:“褚盈若,你最好乖乖的配合。就你那小短腿,是跑不掉的。”
盈若苍白着脸色,吞咽了下口水,没再多费口舌,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如同一座小山似的随从走近。
在他伸手过来抓她的时候,她的右手也飞快的抬起,红宝石的戒指光芒一闪。
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的手本能的缩了回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抱着右臂在地上打起滚来。
崔行的眼睛瞬间泛红,指着王金枝,“你过去!”
盈若冷笑,“王金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八岁那年,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若是不怕蛇毒,大可以上来试试。”
王金枝就瑟缩的往后退。
“废物!”崔行骂一声,抬脚就将王金枝踹翻在地,紧接着一手打伞,朝着盈若这边扑了过来。
他防着盈若的右手,从左面进攻,做好了一击命中的准备。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盈若前世就练过几年跆拳道,这一世,也是跟着花生学了几年拳脚的。虽然碍于小脑不发达,在武功上没有大的进益,但耍出两招自保的花拳绣腿还是可以的。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盈若必须对自己狠得下心才行。而且,在对方不知道她的深浅的情况下,她得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反复衡量了之后,她下手的并非崔行的要害,而是抢夺崔行手中的伞。
所谓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她刚刚能一击命中那随从,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像崔行这样的人,出手的时候,必会将自己的要害护的好好的。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
不得不说盈若的这个歪招还真就正着了。
饶是崔行再聪明,也没有想到盈若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伞。直到脱手后,想要去抢,已然来不及了。
盈若抓着伞就地一滚,全然不顾地上的冷硬和凹凸不平。然后飞快的弹跳起身,抬脚提裙就跑。并且刻意避开树荫,专挑阳光毒辣的地儿。
“给我拦住她!”崔行大喝一声。
盈若心里咯噔一下。
崔行身边有暗卫,她四年前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的是,安家怎么会允许崔行带着那么多人进来的。安家这样的防范岂不是跟无人之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