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召领命,见皇帝没其他吩咐正要离去,皇帝却有反悔了:等等,先去宣大理寺卿前来,此事还需彻查!说完似乎冷静下来,便又问:武安侯世子怎么样了?
昨日季畅跟随汉王归来时天色已晚,再加上皇帝的心思全放在了刺客和秦王身上,倒是没留意太多。只隐约听到禀报,说汉王将人寻了回来,季畅还受了伤。
张召闻言赶紧应下,又回禀道:禀陛下,世子昨日遇刺,伤了手臂,伤势不重没什么大碍。不过昨日天气骤冷降雪,世子在猎场里待了整日,晚间回来便染了风寒发起高热
皇帝听罢,脸色阴晴不定,不过到底没多说什么,摆摆手便让张召下去准备回宫事宜了。
张召领命而去,转身的时候眉眼微凝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次的刺杀恐怕并不是出自皇帝之手,包括刺杀季畅的那些刺客都不是。那么事情便有意思了,遇刺的两个皇子一个世子,要么是储位的有力竞争者,要么身份敏感牵扯甚多,又是谁会对三人同时出手呢?
各种念头在张召脑子里转了一圈,在走出御帐的那一刻又尽数压下。他转身吩咐一旁的小内侍去宣大理寺卿,一面又让人准备起回宫事宜。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内侍总管而已,又何必操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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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病得不轻的季畅此刻穿着厚袄,裹着大氅,几乎被裹成了一个球。面前还有个火盆烤着,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缺了几分精神。
来探病的汉王坐在她对面,随手拿了几个栗子放在火盆边烤着,偶尔抬眼看看她脸色:你说说你,回京之后一会儿真病一会儿假病的,这回是真是假我倒是分不清了。
季畅裹着大氅也不搭话,目光在汉王烤的一排栗子上扫了一圈儿,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吃了,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拿了一个。刚烤好的栗子拿在手里滚烫,寻常人只怕刚拿起就要丢下了,偏季畅手凉也不怕烫,在手里倒腾了两圈儿倒是正好顺便暖手了。
等热气腾腾的烤栗子入口,季畅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回了句:真假有什么关系?
确实也没什么关系。要说平常季畅装病,便是要将自己身体孱弱的印象深入人心,借此放低皇帝的戒心。可这回不同,秦王遇刺伤得不轻,留下病根便是与大位无缘。皇帝的心思想必已被刺客吸引了大半,余下也都放在秦王身上了,又哪还有心思去理会她这个小小的侯府世子?
汉王因此想了想,而后颇为担忧道:这么说你是真病了?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试季畅额头,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季畅挡下了:烤着火呢,你能试出什么?
汉王看她还算精神,收回手也放心了不少,转而去火盆边拿了个栗子。只他没有季畅那不怕烫的本事,当下被烫得几乎将栗子扔出去,捏着耳垂缓解烫伤的模样还颇有些滑稽。
季畅见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汉王却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我都忘了你不怕烫的,还跟着你学。
嘟囔两句,到底还是吃上了烤栗子。随后汉王抛开那片刻的轻松惬意,正了神色,也说起了正事:昨日遇刺之事,你可有眉目了?
季畅闻言拿栗子的手顿了顿,到底还是又捏了一颗入掌中,慢慢的揉搓着:还没有。昨日遇刺突然,兵荒马乱也没来得及发现端倪,回来之后我就病了,哪来得及查证什么?说着微顿,却又道:不过对于这场刺杀,我倒有几分猜测。
猜测便是全无依据,然而汉王听了仍是正色说道:愿闻其详。
季畅揉搓着手心滚圆的栗子,缓缓道来:这次的刺杀,我看不像是陛下手笔。他自来要脸面,又顾虑着侯府与北军,并不愿意明目张胆的冲我下手。当然,就算陛下要冲我出手,也没道理派人刺杀秦王和楚王,以至于打破朝中如今尚算平衡的夺嫡局面。
汉王听到此处点了点头,颇觉有理,虽然季畅遇刺时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帝毕竟武安侯府镇守北疆多年,在京中又低调,还真没什么与人结仇的机会,季畅更不会平白无故被人针对。
季畅于是自顾自说了下去:秋猎不是小事,猎场内外也都是禁军布防,出了如今事故,总归是与禁军脱不开关系的。如此一来,寻常人可没本事让这许多刺客混入猎场,最后还能全身而退若要我说,此番猎场遇刺,恐怕与那两位脱不开干系。
汉王一听便知道,季畅所指是秦王与楚王。两人如今正是夺嫡之争中的佼佼者,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投了二人门下,也难说禁军中是否有人冲他二人投诚。若果真如此,有了禁军里应外合,放几个刺客进出猎场,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于是汉王想了想,接着却又忍不住皱眉疑惑:阿畅的意思,难不曾是楚王兄动的手?秦王兄如今伤势沉重,我私下也与太医问过,都道他八成要留下肺疾病根了。如此他于夺嫡上的优势便十去七八,楚王兄该是大为受益。只他派人行刺于你,为的又是什么?
季畅闻言眼睫微颤,却并没有让汉王看出异样来:或许吧。至于我被刺杀,也许针对的却是殿下您呢?您可别忘了,在来猎场的路上,秦王与楚王连骑马那点风头也不愿被您占了去。
今上的皇子当然不止秦王几人,但真正出挑的也就这几个了。别看汉王平日里低调异常,也没什么人追随,但比起其余皇子来说其实也算是不错了他虽不受宠,到底凭军功封了王,好歹在朝中也有着一席之地。其余皇子却是更加的默默无闻,甚至有意无意间被人彻底忽视了。
要说夺嫡,秦王和楚王自是针锋相对的敌人。可自季畅入京,汉王生出夺嫡之心后,这几月陆陆续续也暗自收拢了些人手。不知那两人是否有所察觉,亦或者单纯忌惮武安侯府手中的兵权,这才在秋猎的路上对汉王多加针对。
汉王听罢,心中也生出了几分警惕,一时在趁机出头与继续蛰伏之间犹豫起来。
季畅见他神色也能将他心思猜个七七八八,不过她也没立刻开口劝说什么,只将掌心已经滚得温热的栗子捏在了指间。而后她手指稍一用力,便听咔嚓一声,却是将那深色的栗子壳捏开了,隐约可见内里黄澄澄的果肉,隐隐的栗子香也飘散了出来。
汉王想了许久,到底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一来秦王伤重却没彻底废了,回京之后是何等局面还难说。二来他决定争储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目前积蓄的力量还是太少,也没资本与人争斗。
心中有了决断,汉王也放松下来,结果目光一扫却发现自己烤的一排栗子已经少了大半。接着他抬眼一看,就见对面季畅脸颊微鼓,一面吃着栗子,一面手上还捏着颗在剥。
难得见到季畅如此模样,汉王失笑之余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营帐外传来一声通禀。
乔玥来了,来探望受伤生病的季畅,手中还拎着个食盒。等进了营帐见到汉王在此,她一怔之后也是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了声:见过汉王殿下。
汉王道过免礼,目光落在乔玥拎着的食盒上,免不了又想起昨日寻到二人时的场景。如今想想仍旧忍不住好笑,他便顺口调侃了句:乔小姐怎的带着食盒来,莫不是真给阿畅送饭菜来了?
乔玥倒是落落大方,并不介意汉王的调侃,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道:世子身体不好,我听说她昨晚又病了,便来探望,顺便也给她送几道药膳补补。
汉王点头,也没多想,目光在小两口身上一扫而过。
季畅却是被侯府的厨子摧残了几日,如今侯府里不仅药膳绝迹,她更是听到药膳这两个字就有些生理性反胃。此刻再看乔玥拎着的那个大食盒,她更是心有戚戚早知道乔玥如此较真,她昨日就不说她家药膳不好吃了,可惜后悔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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