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臣张了张嘴巴,有点惊讶似得:你舍不得我啊?
嗯。
许相臣便笑了,不被玉印影响的时候,他一举一动之间还是温柔的,张清野低着头,他就弯腰去看他的脸:真难得,你居然也会承认这个事。
不用担心啦,等我从秘境里出来,就哪也不会去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就咱们俩一起。
许相臣没犹豫道:谁都没有,就咱俩。
月末的时候送来了不少好玩的东西,许相臣还让人给张清野买了新的蛐蛐罐,到底还是没有将进秘境的时间推后,一切准备就绪的前一天,许相臣又突发奇想想看张清野穿小黄鸡的睡衣,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小黄鸡和张清野联系到一起,木石村的记忆已经一点没有了,只是看到了小黄鸡,本能会感觉到心里有一点点触动,他也说不清。
进秘境的那一天,许相臣起了个大早,反反复复将金玉印放在手里擦拭,控制不住的紧张,张清野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一直盯着他看,沉默无声,眼神深刻,仿佛要将许相臣刻在脑子里似得,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中午十分两人一起吃了饭,下午陆丰理来了,许相臣也出发去了秘境。
张清野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不管是从城堡里逃出去,还是支开陆丰理,找到许相臣的所在之处,当许相臣完全浸泡在被称为因果的一团气体之中,透过一层一层阻碍看向突然出现的张清野,他眼中有惊讶,却没有分毫感情,因果和金玉印仿佛带走了许相臣全部的情绪,在他眼中,张清野也不过是一连串的因果组成的数据罢了,许相臣知道这不对劲,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这是玉印带来的力量。
张清野的眼睛红了,许相臣整个后背甚至已经完全溶解进气体之中,变成了模糊的一团血肉,可他却仿佛没有一点察觉,即将要和混沌融为一体了,触目惊心,让他的心狠狠揪着。
许相臣,你听得见吗?气体之中那人茫然的脸倒映在瞳孔之中。
太难了,走出的每一步都仿佛在敲打着双腿,张清野手里握着利剑,走向他所爱之人,走向他们感情的坟墓,一刀切下去,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许相臣会恨他,也许永远都不想再与他说一句话,他们再不会在雨夜相拥,也无法在任何一个清晨看见对方的脸。
许相臣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做什么,也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张清野,因果的连接给了他一种超脱了自然和身体的错觉,仿佛人世间的情爱纠缠一瞬间都再无法与他牵扯半分,哪怕再想到他的父母,想到他心头里的执念,想到所爱之人,也根本无法再触动一下,心跳仿佛已经和因果融为一体,他无法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
他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动一动似乎说了很多话,他想问问这个奇怪的熟人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自己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果外的男生一直在靠近,可几次又转身离开了,许相臣看着那人低着头,有些哀伤似得艰难,重复一句话。
他在说什么,许相臣歪着头,一点也听不清,那四个字不停含在嘴里,变成漂亮的形状,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我喜欢你。
咚得一声。那颗已经完全平静无波的心,狠狠跳了一下,许相臣的身体一阵剧痛,头疼欲裂,他已经没有了情绪,却直觉自己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即便他无法意识到到底是什么情绪,依旧热泪盈眶:你说什么?
声音传进耳朵,张清野已经便知道自己无法再等待下去了,他摇摇头,哽咽道:
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不能陪着你了。
许相臣眼中,他又一次说起听不见的话了。
张清野的剑落在了许相臣的身上时,后者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强行切断因果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重伤,由于受到攻击,整个秘境里的植物动物一时间都朝着两人飞过来,许相臣早已经昏迷不醒,张清野紧紧将人抱在怀里,护得紧紧地往外跑,一层一层的阻碍,秘境之中全部的植物都是依靠怨灵尸骨长大的,从原本青葱的枝丫下方伸出森森白骨,拉扯着活人的皮肉,张清野不止摔了一次,跌倒了必须快速爬起来,直到终于到了门口,早已经遍体鳞伤。
他在门口遇见了目瞪口呆的陆丰理。
你做了什么事?
扯着张清野的脖子,陆丰理的表情狰狞:你不是说你会离开吗?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能去破坏许相臣的仪式?!你疯了吗?!
疯了吗?
张清野也觉得自己疯了,整个面容都在发热,久久回不过神。
从现在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没疯,我要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丰理的拳头都打累了,他才终于抬起肿胀的脸颊,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来:他手里有玉印,如果不这样做,我离开也会被抓回来的,斩草要除根,你是帮凶,陆丰理。张清野最后看了一眼背后的城堡,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尤其是在面对陆丰理的时候:你告诉他,别再来找我了。
你简直太恶心人了,许相臣碰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吧!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说我吗?因为喜欢自己的兄弟,把对他有威胁的人放了出来,你觉得许相臣会怎么想你?
陆丰理的拳头停了下来,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所做所为似得,望着地上苍白的人:不会的,许相臣会相信我。
所以呢,你怎么和他解释,坦白你喜欢他?你觉得他可以接受?还是会怨恨你为了一己之私和我串通一气?
陆丰理说不出话了,整个人都呆呆的。
张清野最后看了许相臣一眼,在秘境之中受到的攻击大部分都没有打在许相臣身上,最重的伤在背上,还是因为因果被切断留下的。
应该会怨恨了,张清野心想,大概许相臣永远不会原谅他了,这份怨恨也终于让他能心无旁贷地死去。
许相臣受伤的事很快在埋骨之城传开了,陆家的父母早在许相臣被玉印影响性情大变得一刻开始,就已经禁止两人过分来往,更别说现在的许相臣出了这样的事情,因为曾经想要立法,失势后的许相臣已经落入了人人喊打的境地里,为了不被牵扯,陆母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将陆丰理关了起来,以卵击石并不是明智之举,许相臣现在的境地,一个陆家根本也保不住他,很久很久陆丰理都没能见许相臣一面。
瓢泼大雨,许相臣坐在陆家门口等待一句解释,却始终没有任何人肯出来见他一面,他呼喊着陆丰理的名字,背上的伤口除了张清野处理的那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失去了父母,爱人的背叛,许相臣感觉很累,也很疼,一墙之隔的陆丰理又何尝不是抓心挠肺的难受,想要出去见一面比登天还难,他好像也终于明白了张清野当初想见不能见的痛苦,陆母闹死闹活,他根本不敢动一步。
谁也不清楚许相臣那一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不停在埋骨之城游荡着,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张清野,有没有陆丰理的消息,像个傻子,也像疯了,因为切断因果,张清野身上的旧伤再一次复发了,一片片的溃烂根本无法见人,只有夜深人静他才敢偷偷去探望一眼,许相臣瘦了,也好像很疲惫,浑身的伤,很狼狈,最让人觉得难过的,即便发生了这样的背叛,他依然没有放弃喜欢自己,依旧每天每天都在寻找他的踪迹。
许相臣的腿断了,赵程听说了张清野消失的原委以后很生气,来找已经无依无靠的许相臣麻烦,许相臣打不过那么多人,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