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通折腾的苏细没了脾气,耐下性子想着过会子该如何对付那顾家主母。
听闻这位顾家主母世代簪缨出身,家教甚严,心机手段是杨氏不能比的。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等一下。苏细突然灵光一闪。既然那顾家主母如此看不上自己,她为什么不能借顾家主母的手,从这桩婚事里脱身呢?
这样想着,苏细脸上立时露出笑来。她抬眸朝镜中看去。里头的美人艳光四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苏细对于养娘如此出色的老年审美和手艺非常满意,完全忽略了素弯和唱星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直夸赞养娘的手艺果然几十年如一日的“好”。
“那是,奴婢的手艺可是没的说的。”养娘异常自信。
素弯站在窗前往外望,然后看向已穿戴好衣物的苏细,“娘子,郎君已在外等候。”话罢走上前,替苏细拉平裙裾道:“郎君对娘子真好。”
苏细一身窄袖高髻,立在桌前捻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道:“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素弯却不赞同,“郎君虽平庸了些,但品性是极好的,娘子也不必太过苛责。”
“苛责?”苏细瞬时瞪大一双眼,惊得连手里的糕点都掉了。
顾韫章这厮,怎的如此会收买人心,难道就凭他有一个大明战神的父亲?苏细气得两眼直翻,差点被喉咙里的糕点噎死。
心里存了气,苏细出门瞧见顾韫章,也没好脸色。反观男人,立在廊下,一派玉树临风之姿,那副皮囊衬得连房廊旁盛开的桃花都失了颜色。
苏细立在屋前,没好气地伸手敲了敲身旁的雕花木门。
听到声响,正在与路安说话的顾韫章偏过头来,朝她的方向微微一笑。
苏细立时偏头,耳朵听男人敲着手中竹节盲杖,慢吞吞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待走近,苏细瞧见他一身丹青长袍,清清爽爽的与她拱手道:“娘子。”
苏细臊红了一张脸瞪眼,可惜人家瞧不见。她盯着顾韫章那身青袍,想了想,道:“大郎,你鬓角怎么沾了东西?”
顾韫章抬手,摸了摸鬓角。
苏细道:“哎呀,不对,我帮你。”
苏细把自己发髻上的那枝桃花摘下来,踮脚往顾韫章鬓角处一戴,“好了,擦干净了。”
顾韫章似乎感觉到什么,皱眉,伸手想触,被苏细一把拽住宽袖,“别动,不然又弄脏了。”
路安踮着脚尖,往顾韫章鬓角处一看,自家郎君果真是倾国倾城,人比桃花娇。
苏细瞪眼,朝路安做一个噤声动作,然后又比了比脖子。
路安立时眼观鼻,鼻观心。
苏细心情舒畅,“时辰不早了,咱们去敬茶吧。”
“嗯。”顾韫章颔首,敲着盲杖往前去。前头几个使女瞧见顾韫章鬓簪桃花的俊美之相,纷纷驻足,竟还红了脸。
苏细歪头去看。那枝桃花尚带晨露,红粉腻柔的贴着男子青丝鬓角,这股子娇媚嵌在清贵之中,意外使顾韫章苍白如玉、不似真人的面色多了几分鲜活气。
然后苏细又突然发现这厮怎么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身旁的使女们差点将脖子都给抻断了。苏细抬手,将那桃花一摘,往旁一扔。
看什么看,一个瞎子有什么好看的?
……
青竹园距离主屋尚有一段距离,苏细与顾韫章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为了配合顾韫章的步子,苏细是随在他身后的。
廊中寂静,苏细是个静不下来的,她与路安道:“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
正在前头领路的路安转头看顾韫章一眼,见郎君没甚表示,便笑盈盈与苏细拱手道:“回娘子,在说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苏细被引起了兴趣。
路安一脸兴奋的指手画脚道:“姑苏之地,那粮食竟可以从地底下长出来。”
苏细蹙眉,觉得无趣,“从地底下长出来?粮食不都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吗?这有什么可奇的?”
顾韫章敲着盲杖,勾唇轻笑,“是没什么可奇的。”
路安立时拱手,“是奴才没见过世面。让娘子见笑了。”
苏细哼一声,觉得这些富贵人家果真是不知人间疾苦。连粮食是从地底下长出来这种事都不知道。
两人一路去了主屋,坐了近半个时辰,那边走来冯妈妈,傲慢的一行礼,“主母说身子乏累,就不见新妇了。这是主母给新妇备的礼。”
冯妈妈身后使女端一长形木盒来,素弯上前,垂首接过,送到苏细面前。
苏细起身,伸手打开,里头居然是一把瑶琴。新婚第二日,怎么会送这种东西?难道不该送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吗?
站在顾韫章身后的路安一愣,下意识看向自家郎君。顾韫章端坐椅上,静静摩挲手中盲杖,浅笑道:“是什么好东西?”
苏细指尖轻轻抚过琴弦,触到瑶琴上镶嵌着的白玉,上书“相思”二字。她道:“瑶琴多相思。这是一把名唤‘相思’的旧琴。”苏细疑惑,“主母给我送这个东西做什么?”
冯妈妈早带着人去了,路安上前,似有犹豫,不过还是道:“娘子,这是郎君先母遗物。”
苏细一怔,下意识收手,朝顾韫章看过去。
男人坐在那里,神色未变,只唇角轻轻下压,衬得整个人更清冷淡薄了几分。
“既,既是你母亲遗物,那我是不该拿的,你拿去吧。”苏细将瑶琴交给路安,然后与顾韫章道:“我给路安了。”
路安也道:“是,郎君,娘子给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