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苏细素未谋面的李阳孙女,必定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这样的人,太过干净,无法在如此浊世之中生存。他们不会拐弯,不会委曲求全,只会为了自己的道义,闷头往前冲。
或许傻,或许痴。
可若是,没有这些人,百姓该何如?有时候,总有人会为了心中道义而站,即使世人愚昧,不解,但终有一日,他们会知道,这些人为何会站出来。
突然,苏细感觉到托着自己的那股力道猛地一松。她下意识伸手抓取,一把抓住男子衣带。
顾韫章被拽得一个踉跄,觉得自个儿的裤子都要被扯下来了,“……到了,放手。”这小娘子不仅说话儿的时候像鸟儿,那双手也跟鸟爪子似得锋利。
苏细左右细看,原是相府内一处僻静院子。
“多谢这位江湖郎君。”苏细立时松手,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朝顾韫章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万福礼。
月色下,美人青丝如瀑,身段纤瘦,千娇百媚地站在那里,谁人不怜。
郎君却道:“别忘了把你相公骗出来换钱。”
苏细脸上笑意一僵,然后立时谄媚笑道:“不会忘的。郎君慢走。”
郎君背着身上李阳翻墙而出,苏细得意嗤笑。真笨,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四个字,叫“过河拆桥”吗?
……
顾颜卿本在房内看书,突听到外头人声杂乱,便推门出去查看。
“何事?”他一把拽住身旁路过的小厮。
那小厮一脸急色,“不好了,二公子,南边那里起火了。”
顾韫章的青竹园在南边,顾服顺的书房也在南边。而平时,顾服顺最常呆的地方就是书房。
“父亲呢?”
“老爷还在书房里头,火势太大,没人敢进去。”
顾颜卿面色一变,立时推开那小厮往前奔去。等他赶到时,青竹园的火已被扑灭,只烧了小小一角,应是没人伤到。但顾服顺的书房却被毁了。
顾颜卿一把拽住正提着水的小厮,“主君呢?”
“没,没看到,好,好像是没出来。”
顾颜卿一把夺过小厮手里提着的水桶,往身上浇了一桶水,然后冲进尚带火光的书房。
书房的火已灭大半,只要小心些,便不会被伤到。顾颜卿一边掩面往前行,一边急喊,“父亲?父亲?”
前方游廊拐角处行过一个身影,顾颜卿立时追上去,一把拽住,“父亲……是你?”
被顾颜卿拽住的小厮露出那张不满仓皇之色的脸,白皙小巧,是李景穗。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颜卿垂眸,看到李景穗身上顾府的小厮衣裳,复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匕首,面色一沉,“是你放的火?”
“放开我!”李景穗抬脚朝顾颜卿踹过去。顾颜卿反身将她辖制在身前,夺了她的匕首抵在她脖颈处,“说,谁派你来的?”
李景穗挣扎不言。
“你……”顾颜卿咬牙,面色阴沉的压紧匕首。锋利的匕首划伤李景穗脖颈肌肤,嫣红的血渍淌了满襟。
“二郎。”顾服顺领着周林从隐身之处出来。
“父亲,您没事?”顾颜卿看到顾服顺,大喜。
“嗯。”顾服顺微点头,“这位是李阳老先生的孙女,李小娘子。二郎,不得无礼。”
“可是父亲……”顾服顺一个眼神,顾颜卿便不甘心的松开了李景穗。
李景穗未管脖颈处的伤口,只恶狠狠地瞪着顾服顺,双眸赤红,恍若泛血。
“二郎,父亲还有事,李小娘子就交给你招待了。”顾服顺双眸深沉地看李景穗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顾颜卿的肩膀,一脸和蔼道:“天凉,你衣裳湿了,记得换。”
顾颜卿一愣,“……是,父亲。”
……
周林随顾服顺出了已烧毁大半的院子,面露疑色,“老爷,您怎么将这李景穗交给二公子?”
顾服顺负手于后,轻笑道:“你以为那卫国公为何会将李景穗放出来?”
周林摇头表示不知。
“自然是想要与咱们抢李阳。”而按照李阳个性,相府和卫国公府皆不是他会选择之处。李景穗不过一饵,然李景穗却不知李阳未死,竟傻傻的入相府来寻他报仇,暴露了踪迹。
“那老爷您为何不留下李景穗,以牵制李阳?”
“你不知李阳那头老倔驴的脾气,别说是他孙女,就是他老娘都威胁不了他。若是有用,我早就去刨他老娘的坑了。”顾服顺说到此,露出咬牙切齿之相,显然是对这老顽固没法子。
顾服顺在朝廷之上素来跟李阳不对付。那李阳每日一道奏折,都是在参顾服顺。若是哪一日没参,这圣人还要疑惑难不成今日李阳老先生的奏折没送来?
周林笑一声,“老爷是想靠这李景穗抓住李阳?可您笃定二公子会放了这小娘子吗?”
“二郎的脾气我最清楚。他还太年轻,日后要教他的事多着呢。”
……
游廊处,顾颜卿死死拽着李景穗不放,他双眸微眯,“你放了火,却并不想伤人,只是想引起骚乱,趁机杀人,对不对?”
李景穗仰头,面对顾颜卿,毫不示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