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对于这位叔母,顾颜卿只记得零星一些小时旧事。叔母极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最喜抱着琴坐在石墩上弹奏。那琴好听极了,自从叔母死后,顾颜卿再未听过那琴音。
“父亲为何会在书房内挂叔母的画像?”
周林面露踌躇,这种明摆着的事,他也不好说出来。幸好,就算他不说,顾颜卿也能明白。
顾颜卿拉下一张脸来。父亲无姬妾,无通房,谁都说他父亲对母亲忠贞不二,对旁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如今看来,什么忠贞不二,只是心中有人罢了,而且这人竟还是亲弟弟的亲媳妇。
见顾颜卿面色难看至极,周林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其实当年,本来要娶甄氏的是大老爷,可甄氏出生商户,地位太低,太爷不同意,老爷这才转娶了如今的大娘子。后来,老爷本想纳甄氏为妾,没曾想这甄氏竟一转身嫁给了二老爷。”
说起当年旧事,周林也忍不住唏嘘感叹一番,“老爷对这甄氏情深意切,说到底还是有缘无分。”
“什么有缘无分!”顾颜卿猛地将墙上那幅画撕扯下来,扔在地上,浑身发颤,“这是我叔母。”而且他父亲在书房内挂甄氏的画像,将母亲置于何地!
“日后此事,不许再提!将这幅画烧了!”
……
青竹园内,苏细摇着美人扇,第八十八次路过书房,竟见顾韫章改卧而坐,在里头抚琴。
他似乎不会弹琴,只胡乱抚弄,点点琴音落于修长指尖,珍珠似得滑出。苏细认得这琴,是顾韫章他母亲甄氏的旧琴。
“锵”的一声,琴弦突断,锋利飞舞,刮伤了顾韫章的脸,血珠飞溅。
苏细面色煞白,赶紧推门进去,用力的把自己的帕子按在顾韫章脸上,“没事吧?”
这男人也就只剩下张脸能看了,若连这张脸都没了,叫她对着他这张总吐不出好话的嘴可怎么办唷。
“娘子?无碍。”顾韫章抬手,轻轻推开苏细的手。
苏细拿开帕子一看,男人白皙面颊之上被划出一道血痕,细细长长,说浅不钱,说深不深,血倒是没流多少,看着也不算严重,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琴弦断了,划伤了你的脸,疼吗?”苏细看顾韫章一副迷惘之相,便主动解释。
“无碍。”顾韫章又是这两个字,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无碍”。
“我觉得有碍,碍着我的眼了。”苏细蹙眉话罢,转身便出了书房。
顾韫章以为这小娘子又是发了小性儿,没曾想只片刻便又转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白瓷小瓶。
“这是药,养娘说涂了就好了。”苏细提裙蹲到顾韫章身边,用指尖沾了一点,轻轻点上顾韫章的脸。
有些疼,男人往后退了退。
“你别乱动。”小娘子娇着嗓子怒斥,手上力道却更轻了些。甚至还轻噘起唇,往他伤口上吹了一口气。
樱桃似得唇,缀着鲜嫩色,近在咫尺。
顾韫章闭上了眼。殊不知如此,四周感官却更为清晰,甚至连那丝丝缕缕的香味都趁机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涂完药,苏细盯着那道血痕,一阵心疼,真是可怜了这副皮囊。“还疼吗?”
顾韫章摇头,“不疼了。”话罢,他伸手欲抚琴,却被苏细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的琴弦都旧了,先别碰,我替你换了吧。”
顾韫章坐在那里未动,只微垂首看一眼自己被苏细抓着的手。他轻动了动指尖,碰到小娘子滑如凝脂的手。郎君呼吸微滞,抽回手,道:“娘子还会修琴?”
“弹琴之人自然会修琴。”苏细没觉察出顾韫章的不对劲,只将琴抱起,然后从宽袖内取出与刚才的药一道拿过来的琴弦,熟稔的给顾韫章的旧琴换上。
换完琴弦,苏细又替顾韫章调了音,然后可惜道:“这么好的瑶琴,可惜我瑶琴弹得不好。你会弹吗?”
透过白绸,顾韫章看到小娘子落过来的那双眸子,满盛期待。男子沉吟半刻,吐出二字,“不会。”
小娘子顿时一脸遗憾,“可惜了,我听说你母亲当年可是‘琴圣’。”
顾韫章忍不住笑了,“琴圣?”
“这是养娘说的,可不是我说的。”苏细看到顾韫章脸上的笑意,立时努力摆手,撇清关系,然后又忍不住凑上去道:“你真的不会?”
顾韫章继续摇头,“母亲说,这把相思琴,只有相思人才能弹出它的神韵。”
“相思?”苏细撑着下颚歪头看向顾韫章,语调轻缓,透着一股难掩的好奇,“你母亲这般的美人,还得过相思?”
“多年的事了,娘子想听?”
苏细别的不行,就是好奇心比较强。她八卦着一张脸继续往顾韫章身边凑了凑,却也不明说,只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哼哼唧唧道:“你若是想说,我当然是不会拦着的。”
看到苏细表情,顾韫章勾唇浅笑,然后慢饮一口茶,缓缓道来当年旧事,“当年母亲初来京师,元宵之夜放河灯,为了放的最远,寻了一处偏僻急流,却不慎坠入秦淮河内。”
苏细一直觉得这位甄氏是端庄自持的,没想到竟为了一盏河灯……如此争强好胜?不过若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吧?
“那夜,幸得人相救,平安无事。此事关乎女子清白,鲜少人知。母亲不知那夜是何人相救,只拾到一枚玉珏。”顾韫章说着,将腰间玉珏取下,置于琴案之上。
看着这熟悉的玉珏,苏细立时便道:“是你父亲救的?”
顾韫章未回答苏细的话,只继续,“巧的是,三日后有顾家人上了甄氏门,说是来说亲的,母亲才知这玉珏是顾家的东西。”
苏细一个劲地点头,“英雄救美,妙偶天成,不是极好?”
“错了,前来说亲的是我大伯。”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