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得,顾服顺的手垂了下来,他盯着落到牢外的那抹白绸,伸手,缓慢将其抽过来。
斑驳阳光自那扇小窗射入,顾服顺仰头,踉跄着站起身。他踮脚,将白绸悬挂小窗之上,然后将它绕于自己颈上,一圈,又一圈。
白绸细薄却坚韧,紧紧勒住顾服顺的脖颈。双眸涣散之际,顾服顺似乎听到耳畔有少年清朗的声音,“我与哥哥一文一武,咱们共辅明主,保大明江山。”
……
翌日,昭狱传来消息,顾服顺以一白绸勒脖,自缢而亡。
顾府内,路安接到消息,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笑意,“郎君,咱们终于是解决一桩心腹大事。”
顾韫章抬眸,透过白绸,看到窗外明亮而刺眼的阳光,他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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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李阳一案,圣人撤中书废丞相,设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另置苏苟为文华殿大学士,皆编、检、讲读之官,不置官属。
春过入夏,苏细已随顾韫章从顾府搬出一月有余。她坐在院内那架秋千上,素手端一碗白瓷梅子汤。随着她身体微微晃动,梅子汤内碎冰撞壁叮咚响。
她仰头,吃一口梅子汤,卷着细碎冰块,那沁凉之感直深入五脏六腑。
夏天日头虽大,但苏细躲在棚内尚好,只不过空气黏热,她也不禁湿了衣衫。那薄薄一层贴在肌肤之上,香汗淋漓,青丝沾肌,浑身都透一股奶白玉色。
小院虽不大,堪堪二进二出,但胜在清幽质朴。青砖垒墙,粉墙黑瓦,主屋,客房,书房等一应俱全。听说,这座宅子花光了顾韫章的全部积蓄。
心疼之余,苏细开始夜夜抱着自己的私房钱一道安歇,生恐另外那个花光了积蓄的人觊觎她的小钱钱。
“娘子啊,郎君如今无所事事,咱们的日子也愈发捉襟见肘了。”养娘一边替苏细做夏衫,一边嘟囔着摇头。
苏细单手撑着下颚,仔细想了想,“我记得他母家那边不是姑苏首富吗?”
说到这事,养娘又是一阵摇头,“娘子不知,郎君生母甄氏乃甄家二房所出,而如今在姑苏主事的是甄家大房。那大房富可流油,二房却只有几套门面勉强维持生计。”
听到此话,苏细立时一阵可惜。她躺着拿银子的心愿落空了。
门前挂着的竹帘子突得被人掀开,素弯一脸急色匆匆的进来,“娘子,奴婢找到当年替小姐接生的那个产婆了。”
苏细神色一凛,立时起身,“在哪?”
……
苏细让唱星留着守门,领养娘和素弯一道出了院子。
产婆年岁颇大,听说已不良于行,正住在京师城外的一间破草屋子里,平日里都不见人,怪不得苏细寻了小半年才找到人。
养娘雇了一辆马车,与苏细一道去了城外。至破草屋子时,里头正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手里端着空碗筷。
“你们是谁?”那中年妇人神色警惕。
素弯上前道:“这位大娘,我们来寻李婆子,听说她曾是产婆?”
“你们要接生?那可不成了,这人都瘫了好几年了,日日都是我替她端碗筷伺候吃喝,要是没有我心善啊,早死了。”
素弯取了几个铜板,递给那中年妇人,“我们寻李婆子问几件事,问完就走。”
那中年妇人拿了钱,立时殷勤许多,领着苏细等人往屋子里去,时不时瞧上一眼戴着帷帽的夏衫美人。
夏天日头大,苏细穿薄衫,宽大的帷帽遮住半身,只露出纤柔身段。因着实太热,所以她还拿了一柄团扇,摇动时露出一截凝脂白玉似得纤细胳膊。这样的肌肤身段,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中年妇人的脸上不免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这大富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只一截胳膊就跟那刚刚从池子里挖出来的白藕似得鲜嫩。
不过这般贵人怎么会来寻李婆子这么一个糟老婆子?其实若非这李婆子身后还藏着一些银子,中年妇人也不会来送些吃喝。她只等着李婆子升天,将她的棺材本拿到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味,那中年妇人已经习惯,苏细却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娘子,老奴去问吧。”养娘见状赶紧上前。
“不必。”苏细踩着脚下脏兮兮的稻草,走到炕前。
炕上躺着一白发老媪,不能动弹,这么热的天,身上还盖着脏兮兮的破棉被。
那中年妇人上前解释道:“手脚都不能动了,不过还是能说话的,小娘子要问直接问便是了。”
苏细戴着帷帽,透着薄纱,轻轻朝那中年妇人看一眼。
素弯上前,又给了那中年妇人几个铜板,“大娘与我去外头一道等吧。”
那中年妇人一愣,然后立时点头,“是是,我懂的。”
素弯领着中年妇人出了屋子,苏细这才开口,“养娘,是她吗?”
养娘仔细辨认,点头,“是的。”虽这么多年了,但养娘还是认得出的。
苏细颔首,上前一步,与那李婆子道:“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在京师南巷给一位小姐接生过?”
李婆子双目浑浊,躺在炕上摇了摇头,“老妪接生几十年,人太多了,记不清了。”
苏细沉静半刻,然后抬手,取下了头上戴着的帷帽。
破败的草屋四处透风,热烈的阳光穿透细长的缝隙落到苏细身上,小娘子一身凝白玉脂,青丝高髻,容貌绝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