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淮舟把它抱上桌,低头仔细地梳理着它的羽毛,他的手从后颈一直抚摸到尾羽,星如眯着小眼睛,舒服得直打哆嗦。
小宫女在一旁偷笑,调侃星如是嫁了人的新媳妇,夫君一离开就茶饭不思,晚上见到殿下这才有了点精神。
星如被说的还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背对着姬淮舟,它才不是什么茶饭不思的小媳妇,它只是觉得他不在时,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意思,它低头盯着自己的小爪子,嫩黄色的小爪子在宣纸上像是泄愤一样使劲划拉两下。
姬淮舟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捏着星如脑袋顶上那一撮粉色的长毛毛,上一回他在星如头顶点了个红点,不知是何原因那颜色一直没有褪去,为这事星如郁闷了好久,后来姬淮舟暗地里与宫人们通了气,宫人们再见到星如都说它这样好看,它这才美滋滋地重新扬起小脑袋。
这么想我啊?姬淮舟调笑着问她。
星如晃晃脑袋,小爪子缩在腹部白色的绒毛下面,看了姬淮舟一会儿,又耷拉下脑袋,缩成一个粉白相间小团子。
姬淮舟见它这样可怜,心中一软,就找人在自己的袖子里面缝了一个暗袋,把它藏在那里,带着它一块上朝。
星如到了奉天殿也没有半刻安分的时候,在他的袖子里一会儿用小嘴戳戳他的胳膊,一会儿又呼扇翅膀从他的手腕飞到手肘,折腾得姬淮舟十分头疼。
下朝后站在姬淮舟身后的三皇子姬淮钰还找到他,问他:皇兄,你那袖子怎么还会动?可把臣弟吓了一跳。
姬淮舟也不能跟他说自己带了一只鸟上朝,只是慢悠悠地问:是吗?或许是有风吧。
姬淮钰盯着他那袖子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刚才奉天殿里进风了吗?他还以为皇兄的袖子里钻了只老鼠进去,差点当朝惊声尖叫出来。
也幸好当时咬着牙没叫出声,不然的话父皇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等姬淮舟走远了,星如从袖子里探出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姬淮舟颇为无奈地揉揉它的小脑袋,把它给塞了回去,下次不要胡闹了。
星如把脑袋又探出来,小爪子扒在暗袋的边缘,歪着头无辜地看着姬淮舟。
姬淮舟知道它能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它总是这样,听到它喜欢听的就把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对那些不喜欢听的,不是当做没听到,就是装作没听懂。
姬淮舟板着脸:不许装听不懂。
星如仰起头与他对视,良久后,终于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这年冬天的时候,星如又长大了一些,身上粉色的绒毛渐渐丰翼,变成鲜艳的红色,姬淮舟的袖子里藏不住它,没有办法再带着它了。
好在它现在能飞得很高,宫人们知道那是太子的鸟,没人敢驱赶它,可等它飞遍了皇宫上下,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待在姬淮舟的身边,它常常站在寝殿的镜子前,有些嫌弃地用小爪子挠挠头,自己怎么就长得这样快,要是慢一点就好了。
这一年姬淮舟十四,是该通晓人事的年纪,过了生辰后,皇帝指派了个宫女来教导他男女之事。
姬淮舟将枕头边上星如的小窝从寝殿中搬到一旁的偏殿里,星如却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藏进寝殿的柜子里,想看看他到底要瞒着自己做什么,它怕自己晚上会饿,还抓了些瓜子干果放在旁边。
夜色阑珊时,银色星斗悬在深蓝天幕上,太子宫内,流华轩前的暖池升起袅袅白烟,池中水波荡漾,映着北墙外的高楼与西南角的梧桐,洁白卵石堆在池边,馥郁花香从梅园幽幽散开。
送来的那宫女名叫时莺,模样端正,身姿窈窕,身上只着了一件红色纱衣,她垂着头,身后雁鱼灯烛光摇曳,灯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寝宫内,姬淮舟半躺在床上,他刚刚喝了点酒,身上带着些微酒气,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他目光沉沉,神色肃穆,很难想象出他手中拿着的其实是一本描写春宫的画册。
半晌,他将手中画册随手扔到一旁桌上,对时莺淡淡开口道:过来吧。
柜子里正昏昏欲睡的星如听到姬淮舟的声音一下子支棱起来,它将柜门推开一丝窄窄的缝,眯着眼睛使劲儿往外瞧,此时时莺已经褪下身上纱衣,向姬淮舟缓缓走过去。
星如看看时莺,又看看姬淮舟,两只眼睛瞪得快有铜钱那么大,它受到惊吓似的张开嘴,嘴巴里的瓜子啪嗒一声掉下,从柜子里滚出去,落在地面上。
声音不大,却被姬淮舟听得清清楚楚,他稍微坐直一些,看向那柜子的方向,抬手止住时莺接下来的动作,冷声道:等一下。
殿下?时莺既羞怯又奇怪地望着姬淮舟,在她来太子宫之前,嬷嬷们与她说皇子们在第一次的时候要么会特别难为情不敢动手,要么会特别急切,可眼前的这位殿下却从始至终都平静得让她隐隐觉得可怕,心中一步登天的欢喜,因姬淮舟的冷淡渐渐消失了。
姬淮舟没有再理会时莺,他从床上起身,径直走到雕着云纹与灵芝纹的紫檀柜子前,抬手便拉开柜门。
星如蹲在里面,身边还有一小堆的瓜子皮,它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只仰着头看他,两只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唧唧嘎嘎叫了几声。
时莺听到鸟叫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这位殿下养了一只鸟,对它宝贝得厉害,但是这种事还要让一只鸟在旁边围观,时莺有些接受不了,她抿了抿唇,过来提醒道:殿下,要把它送出去吗?
柜子里的星如一听这话,立刻探出脑袋冲着她凶巴巴地哇了一声,时莺被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白了。
姬淮舟的手指轻轻落在星如的脑袋上,颇为头疼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然一片清明,他转头对一旁的时莺道:出去吧。
时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姬淮舟,张了张嘴:殿下
出去。
姬淮舟的语气不容置疑,时莺应了一声,咬着唇捡起地上的红纱,捂着嘴退了出去。
很快寝殿只剩下一人一鸟,白瞎了床上那顶浅红色的芙蓉帐子,融融暖香弥漫开来,星如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歪着头,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它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只是见姬淮舟把那个衣服都穿不好的宫女给赶出去,心中很是得意。
姬淮舟怀着心事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他身上仅剩下一件单薄的月白里衣,衣襟敞开,露出大片风光。
星如不懂得欣赏,用脑袋蹭蹭他的手指后就从柜子里跳出来,蹦蹦跳跳扇着翅膀跑去玩了。
等过了一会儿姬淮舟转过头,就看到星如蹲在桌子上,正用小爪子翻看着他扔在那里的春宫册子,还看得津津有味。
姬淮舟叹气,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赶紧走过去,把那册子给没收锁进了柜子里,星如扑腾翅膀嘎嘎抗议,被姬淮舟敲了下脑袋后很快偃旗息鼓。
天色尚早,姬淮舟看星如自己和自己也玩得高兴,便从一侧书架上挑了本书看,他本来看得很投入,不知何时耳边突然多了一连串吧唧嘴的声音,他抬起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星如两只翅膀捧着小小的酒杯,喝得醉醺醺,鎏金酒壶倾倒在一边,里面的酒水已经光了,它尖尖的小嘴喝完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gu903();姬淮舟放下手中的书,无奈地对它招招手:过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