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晚过后,魔主便接替了风渊的工作,不过反正他也没什么事,这么坐在花园里锻造长-枪,落霞林里整日打架的魔族们还挺开心,终于不用再挨陛下的揍了。
风渊在旁边指点他两句,魔主在炼器这方面大概还有点天赋,一点就透,这把长-枪炼得也算不错,将最后一块匪玺石镶嵌在枪杆的末端,又在上面挂了束红色枪缨,魔主终于停下手,看着自己这几日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风渊将他手中的长-枪接了过来,仔细拂去上面的细屑,对魔主说:好了,剩下的我来做吧。
虽然已经有了雪晶石,但是要将三把兵器融合到一起,并不好控制,即便是他也不能有十成的把握。
魔主哦了一声,磨蹭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从石桌旁离开,望着石桌角落处风渊今早刚刚从晴雪湖畔摘下的小花,好像在发呆,风渊看了他良久,轻声问他:怎么了?
魔主轻咳了一声,有些话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好多天了,有些问题得不到答案,他也不想这么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且自己若是再不把这件事给弄明白,风渊差不多都该跑了,魔主仰着头,轻声对他说:本尊有几桩事想要问问你。
他说完这话,便直直看向风渊的那双眼睛,风渊迎上他的目光,随即便明白他想问自己什么,梦枢之前来魔界的时候,曾告诉过他魔主在天界时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是星如仙君了,从那时起,他便是这座王宫中负着罪、等待审判的囚徒。
而今,终于到了他陈诉罪行的时候,他依旧温柔地凝望魔主灰色的眸子,轻轻对他说:你想要知道的,我都会说。
魔主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狼狈与落魄,他心中某一处于此时好像悄悄塌陷了一块,于是他虚张声势地沉下了脸,问风渊:你历劫的记忆都恢复了?
是。
魔主又问他:那你下凡历劫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是。回答依旧简短。
那也是本尊的劫数吗?魔主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风渊的语调终于不复刚才的平静,声音中多了些苦涩:是。
魔主的问题并未终止,追问他:你是谁?本尊又是谁?
我那时是大胤的清和太子,你是
我的星如。
这话好像与一团寒冰烈火一起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如何也说不出来,他望着面前的魔主,目光中盛满沉沉苦意,像是一个以期得到惩罚的可怜罪人。
魔主却没有再逼问他。
风渊本以为他还会问自己更多,问为什么他会在无情海中待了百年,为什么后来他会跳了登仙台,为什么自己待他那样的坏。
可是都没有,昏暗的天空中飘下细小的雪粒,很快就在魔界黝黑的平原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寒风凛冽,檐下铜铃伴着流珈的琴音在被冰封的晴雪湖上飘扬不止。
而这位陛下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只是缓缓对他说:你现在叫我一声星如。
这句话好像比那些问题更让眼前这个罪人觉得难过,那些雪落在风渊的头顶,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上,风渊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一场即将要破灭的幻梦,他只能依着他的心意,嘴唇微动,叫了一声:星如。
这一声星如却好像耗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风渊这一声星如落下,又有无数声的星如在魔主在耳边响起,亲昵的、无奈的、冷淡的、绝望的这些声音是在那一刹那如排山倒海般像他涌来,又在下一个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魔主转过头去,错开风渊的目光,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起身迎着风雪,去了落霞林中。
落霞林中争斗的魔族们一见他来,瞬间便溃散得无影无踪,魔主也不在意,只斜靠着树干,望着远处的晴雪湖,脑中散乱的思绪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几乎将他彻底淹没在里面。
他走后,风渊在石桌上重新坐下,拿出雪晶石,又将三把兵器在自己的面前一一摆开,开始最后一步的融合。
此后接连几日,风渊都没有再花园中见到魔主,他隐约明白,他这是在躲着自己,只是他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梦枢又从天界传音与他,让他尽快回天界一趟,风渊苦笑了一声,将为魔主炼化好的神兵送去寝宫中,魔主倒是少有老实地待在宫殿里,窝在床上,正在熟睡。
风渊走过去,小声与魔主说:我得走了,他抬起手,摸了摸魔主的脑袋。
若是以后
他想说,若是以后想见我了,就叫他一声。
然而或许,没有那样的以后了。
他将炼化好的神兵轻轻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看了他的陛下最后一眼,转身便要从这王宫中离开。
却在他踏出寝宫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魔主的声音,他问他:还回来吗?
宫外的呼啸的风声在这一刻息止,漫天飞雪亦化作飘舞白蝶,万籁俱寂,莲花灯盏婆娑盛开。
风渊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好像被抽去神魂钉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回过头,看向魔主,目光依旧如水温柔,笑着说:回来。
第44章
千桃园中花开似锦,夕阳映在西方的天际上,万道霞光倾洒而下,金色的云层一层一层地堆叠,太玄池畔芳草离离。
风渊刚一回了紫微宫,梦枢便拿着一沓子公文找了过来,同他说道:剑梧去了九幽境,有些公文没有来得及处理,你回来先把这些公文给处理了吧。
风渊愣了一下,接过梦枢递过来的这些公文,问:司泉还没有从九幽境中回来?
梦枢嗯了一声,道:不过剑梧已经去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风渊安慰自己,梦枢明显显得有些焦虑,背着手在长秋宫中转了两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呲牙的,他再一转头想要与风渊探讨下司泉为什么去了九幽境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却看风渊已经在长案前坐下,执着笔处理起剑梧留下的那些公文。
梦枢走过去,把胳膊撑在案上,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些都是白费口舌,他最后拍案而起,道:不行,我得先回元明宫去算一卦,不管怎么样,你把公文处理完了,就赶紧闭关去。
风渊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手下动作依旧,只是一个天魔封印而已,如今去了两位上神,应当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处理完剑梧剩下的公文,风渊又去了一趟魔界,却得知他们魔主并不在魔界中,至于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清楚。
后来是流珈与风渊说的,陛下好像是去了人间。
因天界这段时间公务实在繁忙,风渊没办法一直在魔界等他,他想了想,在他的陛下的寝宫里留下两枝盛开的桃花,便回了天界中去。
元明宫中,梦枢低头看着眼前的卦象,手中的铜钱掉落在地上,声音清脆,如玉石相撞,叮当悦耳,在空寂的元明宫中回荡不休。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这卦他已算了几遍,卦象始终如一,是大凶之兆。
怎么能是大凶之兆?即便天魔破开了封印,应当也不至于如此,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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