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等府试结果出来后,我可能去京城看我叔父,到时候免不了跟京里的人打交道。钱起宗说这韩秀才很有些来历,我就一直想打听。”迟雪庄轻声道,“你快说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那天又是怎么回事?”
周嵘迟疑了一会儿,又想起父亲说过迟家叔父深德帝心,让自己跟迟雪庄走近一些的话,抿了抿嘴巴,好歹支支吾吾,将韩秀才的来历和那天的事情一一说明。
原来这韩秀才并非贵妃的亲戚。他妈不过是贵妃娘家的一个管事婆子,因这韩秀才读书好,所以被主人家认养了去。那府试案首也是被人关照了才得的。
几个月前,韩秀才跟李秀才来扬州,手持拜帖去见钱知府。钱知府一看是贵妃娘家的人,当即奉为座上宾,好生伺候着。但没出几天,钱弼便觉得这韩秀才过于拘谨小气,心中起疑,暗中查探一番,这才将韩秀才的底细摸清楚。
钱知府可不想得罪这个人,但又懒得应付,因此将俩人踢给了扬州府同知,周嵘他爹。
周父忙于公务,因此让游手好闲的次子周嵘陪同着。谁想他陪了没几日,两位客人便径直问起了齐鸢。
那天叫齐鸢上去玩,便是这俩人的主意。
“……那天一见面,韩秀才就说要让齐二送一箱龙涎香给他们,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齐二就生气了,说要跟俩人赌投壶。如果韩秀才赢了,就送给他们一箱。”周嵘叹气道,“你说论杂耍玩乐,谁能比得过齐二去?别人十根羽中五六根就很厉害了,他一把全中。可不就把人惹恼了吗?后来齐鸢带人扬长而去,那韩秀才竟气得出了一脑门汗,浑身发抖,随后拍了拍手。”
周嵘说到这眉头也皱了起来,苦着脸道:“那俩穿短打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的,我也不曾注意……”
之后的事情便是众人知道的了,那俩穿着短打的打手跟去河边,避开旁人耳目后将齐鸢溺死。幸好齐鸢命大,存了一口生气,后来慢慢醒转了回来。还因此通了神窍,接连考了县试和府试。
这次府试……齐鸢该不会也能考过吧?
周嵘说完忍不住暗暗琢磨,心想真要这么神的话,齐鸢这番奇遇的确得感激自己呢。
自己何必总在他跟前抬不起头来?
他心思想歪,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迟雪庄眼底冰冷,已经没有了刚出考场时的喜色。
鼓手们吹吹打打,将众人送至迟府门口。迟家老爷忙让下人们赏了银子,迟雪庄又招待小伙伴们进家里吃酒,这边正热闹着,就听外面有人来找。
褚若贞这天在乃园里坐立难安,一直等着齐鸢来乃园汇报考试情况呢。谁知道这小子明明放了头牌出来,却一直见不着人影。
褚若贞又派人下山去催,到了齐府一问,才知道齐鸢回考场接人去了。
那为师兄简直哭笑不得,萝白心想乃园的师兄们还都挂念着呢,毕竟仪征县的考题很难,也不知道小师弟的考题是什么样,有没有答上。一路追至迟府,好歹将齐鸢逮了个正着。
齐鸢原打算明天去乃园的时候再找老师的,谁知道大家都是急性子,这下也不敢耽搁,赶紧找了车,与师兄同乘,赶紧朝乃园而去。
乃园里,褚若贞果然黑着脸,跟一众师兄们在明伦堂等着他。
齐鸢忙不迭向老师告了罪,又乖乖将自己的两篇文章默了下来。师兄们争相传阅,褚若贞看他写完,脸色也好了许多,将他单独叫到了一边,详细问了考试时的情形。
“你那篇‘欲罢不能’作得极好,钱知府当众阅卷,应当不敢动什么手脚。只是另一篇‘汤之盘铭曰’的出题……恐怕其中有诈。”褚若贞暗暗点头,思索道,“按照往年惯例,府试初选需各县教谕和知县协助,待大家粗选过后,知府再从中选中试文稿。一会儿你下山去知县私衙一趟,将你的两篇文章背给洪知县听听。他阅卷时自会留意。”
远处的师兄们发出阵阵惊叹,又有人击掌吟哦,边念边叹,似乎在琢磨那几股的妙处。
褚若贞也听到了众人的赞叹,虽然极力板着脸,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哼”了一声道:“你首篇的“欲罢不能”典雅流丽,已经十分难得。但更难得是第二篇以古文为时文,融液经史,精理内蕴。一篇八股之范文,一篇时文之正宗。这两篇墨卷只要在,那扬州府的案首,将非你莫属!”
第55章纸上谈兵
文章一道,自心苗出,句句皆为人之心声,因此观其文章便可知其人。
褚若贞如此爱重齐鸢,除了喜欢他天资聪敏外,也是因齐鸢的文章汇融经史,清真雅正,极有庙堂风度,所谓的国之栋才不过如此。
这样的人才是拦不住的。
假如钱弼执意打压齐鸢,在府试中作梗,那也不过是为他自己树敌罢了。
他听完答卷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虽然还想跟齐鸢讲一讲这两篇文章,但想到洪知县现在正挂念,只得先忍住,撵着齐鸢下山了。
等这位爱徒走后,褚若贞自己又吟诵了两遍,随后立刻修书两封,一封给张御史,信中夸赞张御史慧眼独具,齐鸢府试文章做得很好,当然对于钱知府是否会取中这样的墨卷,他也适当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另一封则寄给了杨太傅。
齐鸢当初只看到了杨太傅写给褚若贞的“明德”牌匾,却不知道太傅与褚若贞之间有段交情。
当年褚若贞三十多岁中进士,授职修撰,又很快升为侍读。与几位同僚一起在文渊阁给皇子们上课。后来因元昭帝偏疼二皇子周晈,而褚若贞认为二皇子其人心胸狭隘,不辨忠奸,因此心生退意。不久后同僚因得罪二皇子入狱,褚若贞便托病辞官。
他身材粗矮,又天生驼背,平时便不受皇子们喜欢,元昭帝也对他不怎么重视,因此很快批准他的奏折。唯有杨太傅感到可惜,在他离京前连夜赶去驿站相见,请他留下,又以读书人的操守抱负来劝说他。
褚若贞只是爽朗一笑,对杨太傅道:“人若只侍奉权幸之门,才是丧其所守。更何况治生不求富,读书不求官才是天下至乐。晚生才薄志短,只愿布衣野服,纵情山水。”
杨太傅看他将皇家视为“权幸之门”,显然并不吃君君臣臣那一套,只怅然道:“百姓失一子也!”
褚若贞默然半晌,最后拱手而拜:“晚生当以一子补之。”
这些年,褚若贞已经有不少学生考中了进士。但他从未跟杨太傅有过联系。
直到现在,褚若贞提笔写道:“……伯修年仅十六,然史事烂熟,见识宏远,胸有韬略。如此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乃无欧阳公之德,却窃得子如苏轼,幸甚至哉,负疚何极……”
他心中感慨万千,又好奇洪知县听到两篇文章后的反应。自己暗中琢磨了一会儿,又满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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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的齐鸢却并没有将答卷背给洪知县听。
洪知县现在正焦头烂额,之前齐鸢被兵寇劫走那次,扬州城中突然流言四起,说山东流民南下,为患四周。
洪知县当时觉得奇怪,但县衙事务繁忙,他对此并没有格外上心。后来还是齐鸢找周嵘打听了一番,又来提醒他——流民距离扬州还很远。城外若有乱事者很可能是匪贼之流。
但寻常匪贼流窜作案,并不需要掩饰身份,这群匪贼既然想掩人耳目,要么是来路不寻常,要么是要做大案。
因此,齐鸢向洪知县提议,城乡团勇之事宜早不宜晚。若练兵的款费支取麻烦,可先清查各家户口,不许藏纳匪寇,同时也摸清地痞讼棍。等有了款项之后,再组织乡勇,锻炼水军,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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