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天问含恨出鞘!
像月光划分天地一般,这一剑在傅寒洲身旁呼啸而过。
剑气纵横万里,没入莲花山上,令山溪截流,万千树冠哗然作响,令七星塔上巨钟轰鸣,滔天烈焰尽数低伏。
但偏偏只有傅寒洲,连一寸衣袂都没有被掀动。
这一刻,傅寒洲仿佛能明白他心中憾恨,看着他低低说道:忘忧蛊已经解开。你想起了剑,想起了一切,可你还是不高兴吗?
我想起天问,便想起你;想起寒洲,又想起你。往来三十载,此去九万里,历历在目,都是你的影子,令我如何释怀?应龙城说。
傅寒洲说:对不起。
傅寒洲!应龙城冷冷道,从今往后,剑道不复,你便是我的道。
天边雷霆轰然炸响。
莲花山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大多数人都已经逃难去了,原地只剩断壁残垣。
七星塔上的火势在雨中渐收,化为青烟四处弥散。
傅寒洲终究因为体内的残毒而体力不支,向前跌倒。
风里鹰下意识地想要飞过去接住他,但紧接着就看到应龙城将人抱起。
风里鹰和应龙城两人在雨幕中对视了一眼。
前者最终停下了脚步。
过了片刻时间。
风里鹰有些怔然地,站回到七星塔最高处的巨钟边上。
望着无边夜幕,他讪讪地踢走了一块瓦砾。
突然,他看到底下静室里,那个大和尚无念还在对着道字打坐。
哪怕是方才七星塔上烈火熊熊的时刻,无念也没有挪动一步。
与其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如说是他已入定许久,达到了忘却生死的程度。
无念凝视着道,呢喃道:阿茹,天问也罢,有情也罢,他已做出了选择
风里鹰落寞地跳到静室里,说:喂,和尚,你为什么做和尚?
他本以为无念不会搭理他的。
但无念闭目道:阿弥陀佛,我没能做出选择,到头来既辜负了我的剑,也辜负了故心人。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风里鹰坐到旁边的蒲团上,说:唉,太难了,我也想堪破情关啊,要是堪破了,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
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些许慈悲地说:世间最苦,莫过于世间安得双全法。孩子,你既已得悉心中所求,从今往后便要义无反顾,紧握手中之剑,追随心中之道。不要重蹈我的前车之鉴,也不要为任何事而动摇。
哦
风里鹰忽然挠了挠头:你在跟谁说话,跟我吗?应龙城已经走啦,你这话说的也太晚了。
无念一直没有再说话。
风里鹰侧头看着,突然心中一动,摸了摸无念的鼻息,然后愣了下。
无念圆寂了。
但他身形挺拔,仍在原地打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静室里还满是无念留下的剑意,和应龙城留下的交相辉映,好像他们方才都还在这里一样。
剑意正在月光下缓慢地消散。
大火炙烤留下的痕迹,终究盖过了一切。
那副巨大的道字已经不复存在了,边沿处焦黑卷起,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断裂开来。
风里鹰分明看到,在这幅道字的后面,原来还藏有一副女子的画像。
那女子与应龙城有三分的相像,大约是二十多岁的韶华年龄,三千青丝中插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
女子仿佛正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无念。
无念这些日子坐在蒲团上,口中诵念佛陀时,分明是对着她的。
第107章
傅寒洲一没有毒发,二没有受伤。
他只是睡过去了。
这个月以来,他陆续在西域各地奔波,不是走在找风里鹰的路上,就是困在极乐宫里虚与委蛇。
如今一没有乱七八糟的蛊虫,二没有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三也和该说开的人都说开了
傅寒洲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令人安心的一觉了。
毕竟,剑神的守夜,不是所有人都体会过的。
这一夜细雨霏霏,西域恐怕极少会下这样的雨,令人恍惚梦回到江南的夜晚。
傅寒洲躺在榻上断续地养神,偶尔醒过来一次。
第一次他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应龙城坐在塌边。
傅寒洲问了一句:几更了?
二更天。应龙城见他醒了,再次过来把了一下脉,然后问,你身上为何中有残毒?
傅寒洲迷糊地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从极乐宫里离开后,完全没有交代过雨师妾二人死活、七殇之毒如何剧烈,还有自己是如何活过来的
要说的话太多了,他此时身体虚弱,嘴巴也懒,就将头一歪,任性道:明早再说。
傅寒洲好久没睡得这么顺畅了。
再醒过来是三更天,外头夜幕漆黑,他险些以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但口口即时纠正了这个错觉。
应龙城还坐在房间里,未点灯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傅寒洲睡得够了,身体却还没醒,只觉得脸上有些痒,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易容还没卸下来。
应龙城见他样子,就从旁边架子上递过来一块巾子。
分明是西域寒夜,这块毛巾却入手温热,傅寒洲敷在脸上,很惬意地叹了口气。
他将脸擦完,觉得非常暖和、安心和愉快,就又一声不吭地睡过去了。
这回睡着大概是过了头,傅寒洲翻来覆去地做了个梦。
梦中故事还很有逻辑:
傅寒洲那平平无奇的三剑、普普通通的三剑之后,又发展出了一无是处的三剑、后悔学武的三剑、正常家庭的三剑
总而言之,他的无情剑法突破了系统上限,一口气抵达了先天、宗师、宗师圆满数个境界,然后破碎虚空太上忘情了。
故事的最后,他梦见自己把剑神给始乱终弃了。
傅寒洲醒了:
天也亮了。
口口:鸭,主人牛逼,主人连着睡了十二个小时
傅寒洲睡得头晕,翻身坐起来,又就着屋子里的冷水将脸擦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在榻上坐着,寻思起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正在想着,门被轻轻推开了,应龙城带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傅寒洲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应龙城怔了一下,说:你指什么?
傅寒洲说:你解了忘忧蛊以后,又在静室里待了一天一夜,看样子对剑道很有心得,但是昨夜你看上去功亏一篑,非常生气。
应龙城将盒子放在桌上,淡淡道:我不是对你生气。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只是将过去二十年的执念一剑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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