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北宸,此时拿起了玉牌压在下面的一封信。
是傅寒洲写来给他,却最终没能寄出去的信。
拆开一看,上一张纸里,傅寒洲还在痛陈北宸胡作非为;下一张纸里,却又叮嘱他要好好练功,注意惜命。
北宸向后靠在门栏上,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傅寒洲,你一边与我作对,一边又舍不得我死,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另一边,黑马两匹马儿已经是放出马厩。
应龙城怀抱着傅寒洲坐上乌骓,只觉得怀中人双目紧闭、无力地靠在自己肩头。
他连解开缰绳的简单动作都失败了两次,最后深吸一口气,以外套将傅寒洲裹紧,将人牢牢抱稳在身前,策马道:走!
第118章
大月氏宫廷虽然不及大周紫禁城来得戒备森然,但也是富丽堂皇、画栋雕梁。
外廷两座大殿是为上朝时所用,经过数道月门向里,才是内廷。
御医局就设立在月门外,旁边一座偏殿雍门宫就是为进宫的贵人命妇们休息所用。
女将军手持玉牌,穿过重重宫闱,带着一行人进得雍门宫,立刻就出发去找御医。
应龙城将傅寒洲抱到外间榻上,又以内力进行试探。
傅寒洲仍是一动不动,对外界无知无觉的模样,只有脸色红润,乍一看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风里鹰还在原地转圈:御医什么时候来啊?哎呀太慢了,要不还是我去偷一个
应龙城充耳不闻,也不再强行尝试,只是一手握着傅寒洲的手腕,以便脉象发生变化时第一时间察觉端倪。
过了一会儿,御医手持玉佩到了。
这竟是个妙龄女子,进门时看见应龙城后,突然脸色煞白。
应龙城眼神一凝,已经是认了出来:
来的人是极乐宫余孽,十二艳使之一!
当日的极乐宴上发生了很多事,雨师夫妻身死当场,而傅寒洲也是在那时中了雨师妾所下的七殇之毒,以至于到了姓名垂危的地步。
应龙城则被金刚宗的罗汉阵所累,也无暇顾及极乐宫中剩下流窜的魔门弟子。
这些人很快逃离了天山,逃往了西域各地。
在大量玩家的影响或帮助下,他们有的已经为自己曾经的罪孽付出了生命代价,有的则投身于魔门其他门派,也有不少干脆退隐江湖的。
眼前这名艳使,武功显然不高,但却仗着毒术精湛,竟然在大月氏的宫中做了一名御医。
此刻,她眼见剑神和影中剑都在,显然是想起了当日情景,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磕在座椅上后,不慎跌倒在地。
风里鹰看的着急,说:干什么呢,还不上来看病?
应龙城道:且慢。
应龙城走到这名艳使身前,凝眉看了一眼,见她惊慌神色不似作假,便以剑鞘抬起她下巴,冷淡道:我问,你答。
艳使花容失色道:是。
应龙城问:雨师妾临死前,会下一种毒?
艳使道:是,是君上的七殇之毒,只有在死后才会爆发出来,在场之人都会中
应龙城:你也在场,为何没事?
艳使忙道:其他几个都在场,她们都死了,可我不在,我武功低微,只是负责采集血药的
应龙城眉头更紧,道:七殇之毒,如何解?
艳使脸色惨白,蠕动嘴唇片刻,方才胆战心惊地回道:没有解法。内力深厚,或者用药吊着命,慢慢就养回来了毒和蛊不一样,蛊是活的,可以养得更厉害;毒是死的,只会慢慢排空。
风里鹰听了,大急道:那洲洲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会突然毒发?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胆小的艳使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立刻又害怕地低下头,说:不会的,七殇毒不会导致昏迷不醒,中的人一般当场当场就毙命了。
风里鹰绞尽脑汁,又说:那是不是那个白毛,他用血救了洲洲,他的血也带毒?还是别的什么?
应龙城沉吟片刻,却也没法得出结论。
局面正在僵持中时,他们忽而听到宫外传来几声细长的通报:
王太后驾到
大月氏的王太后姬氏到了。
还在王宫之中,她已经算是轻车简行,但仍前后有数十人开道、打扇。
她身着的是外见命妇的便服,华丽裙摆仍需两名大宫女手捧着,跨过宫室门槛,头上点翠珠玉照得室内熠然生辉。
但这都不算什么,王太后抬头露出真容的那一刻,才叫做是绝代风华。
华服、珠玉,立时黯然失色,成为了画面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王太后进门后,先是看向应龙城,点头道:大宗师驾临我宫中,看来是有要事。
应龙城点头,算是见礼,道:夙夜拜访,失礼了。事急从权,还望借御医一用。
人命关天,区区礼节就不必拘泥了。王太后轻轻一笑,又看向风里鹰道,风小友也在。
风里鹰屏住呼吸,竟在美色面前感到一种慑人的压迫感,小声道:王太后认得我?
令慈时常在宫中走动,我们也算是普通朋友。王太后道,既然是二位都在,那么榻上的想必就是中原的剑仙?
应龙城道:不错。
王太后道:如此人杰,即便素不相识,哀家听说了,也会忍不住要倾力来救的。
这时王太后轻移莲步,见到旁边跪着的艳使,就淡淡道:起身吧。
艳使虽仍惊惧不已,但仿佛被她的命令强行支撑,又站了起来,垂头等在一旁接受审判。
王太后道:我既然敢用人,自然不会在乎过去之事。你医术好,只管以医术事我,只要不触发律法,就始终是我大月氏的御医之一,明白么?
是。艳使低头行礼,渐渐止住了颤抖。
一会儿,王太后抬起头,看到了榻上躺着的傅寒洲。
奇妙的是,这一刻,所有人同时见到这两张脸,都产生了一种他们有两三分想象的感觉。
其实仔细看来,傅寒洲是典型的中原男子,王太后却出身西夏,五官上有着极大差别。
而且傅寒洲这时昏迷不醒,那种相似感又因此很快褪去了。
但这时,王太后忽而微微色变,回过头道:我曾经见过此人吗?
身后女官上前,低声提醒道:回禀陛下,影中剑只在中原湘州活动,不曾来过西域,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不,不对王太后惶惑地摇了摇头,我见过他,而且相当重要
一双明眸中,竟不自觉带了泪水,被她匆忙地低头拭去。
王太后身后随从都是变了脸色,忍不住上前。
应龙城也是上前一步,隐隐护在傅寒洲身前,道:救人要紧。
隐含内力的话,犹如春雷在王太后耳边炸响,将她惊醒了。
她定了定神,说道:不错,先救人吧。我听说他是中了毒?
这个时候,她说话已经不是最早的从容不迫,反而暗含急切和焦虑之情。
随行来的女将军上前回道:是,陛下,据说是苗疆的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