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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归云楼。
将至二更,窗外夜如浓墨,褚风走到紧闭的门前,低声劝道:“王爷,快二更天了。”
“进来。”
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褚风连忙赶进去,一进这三楼书房,就见主子负手站在北面墙前。那里挂着三幅一人来高的舆图,一幅是大齐与四边蛮夷,一幅单是大齐,府州县镇标注地更清晰,而最后一幅,则是更清晰的四边蛮夷舆图。
宋钦现在就站在第三幅图前。
褚风跟随宋钦几番出生入死,是宋钦最信任的人,在宋钦面前,他也比较敢说话。见男人眼睛盯着匈奴辽阔的草原,褚风意外问道:“王爷还在犹豫?”他熟悉的王爷,杀伐果断,褚风原以为这事今天在朝堂上就能解决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爷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在战场上拼杀的勇士,不论他是将军还是普通兵卒,更何况唐慕元还有一个让王爷动心的好女儿。难道王爷犹豫,是因为太后、小皇上的劝说?王爷不想让朝臣觉得皇帝能左右他的决断?
褚风敢问,但他不敢冒然建议,只能等着男人开口。
宋钦目不斜视,上前两步,指着一处道:“景宁侯已经打到了赤峰。”点了点舆图,他修长手指上移,微微左偏,“乌维的王庭在克什克,从赤峰过去,只有一天的路程。”
褚风双眼冒光,热血沸腾:“王爷要打?”
宋钦冷笑,乌维偷袭,打不过了就想求和,一旦放过,等乌维修生养息重振旗鼓,肯定还会再打过来,这样的邻邦,不如一次斩草除根。
“乌维之前留了两万精锐御守王庭,咱们现在杀过去,他们以逸待劳,大齐军马劳顿,就算凭借人数优势获胜,也会增加不必要的损伤,不如先答应乌维,以退为进……”
“王爷英明!”褚风就知道他的主子不会拿朝廷大事与太后皇上计较,跪下去,心服口服。
宋钦没理会他的马屁,叫他起来,继续吩咐他。既然要战,有些事情必须暗中准备起来了。
低声说了许久,宋钦才缓步走出归云楼。月底了,夜空漫天繁星,却不及明月一分清辉,照不亮这茫茫黑夜。褚风出来时手里提着灯笼,宋钦让他灭了。
晚风清凉,渐渐吹散了他脑海里的军国大事,宋钦没有回前院,走着走着拐了方向,穿过花园,来到了湖边。水波轻轻拍打堤岸,湖面上星光点点,让褚风在原地等着,宋钦行到一棵柳树前,背对侍卫而站。
在褚风看来,王爷临湖而立,不知在想什么,宋钦的目光却投向了景宁侯府的方向。
父亲出事,她现在大概正在哭吧?像那天冲进火海,看见她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喊娘。
褚风解释了他的心思,她依然不领情,那倒不如让她误会他心狠手辣,决定换人是太后皇上的劝说起了作用,免得她还以为他依然觊觎她的美色,以为他真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紧追不舍。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一个容貌出众的美人罢了,他看了新鲜才逗弄她几次,既然她不愿意,他堂堂摄政王,也不会再自降身份去为难她。
他忙得很,没那么多闲心,她想嫁谁就嫁谁。
赏够了夜景,宋钦没再耽搁,回房躺下。
几乎上房灯光才暗,端王府后街就转过来两道身影,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悠扬的梆子声,当当当响了三下。
做贼心虚,唐瑜紧张地躲到了阴影里,柳嬷嬷紧紧跟着她。京城夜里宵禁森严,禁止百姓夜间走动,违者以“犯夜”罪名关押入狱。寻常百姓那边设有密集的栅栏,由官兵把守,景宁侯府、端王府位于勋贵聚集的皇城附近,关卡都设在外围一圈,里面反而相对松懈,到便宜了唐瑜今晚的计划。
但王府周围也有侍卫暗卫,暗卫们隐藏身形盯着这两个头戴斗篷的身影,看出二人似乎无意隐藏,便没有冒然出击,目送两人胆大包天地朝王府后门走去,走向那里的八个侍卫。
侍卫也早瞧见了两人,王府常有人夜访,他们见怪不怪,冷声质问:“来者何人?”
唐瑜脸上蒙着面巾,头上戴着斗篷,掩得严严实实的。柳嬷嬷同样的打扮,与唐瑜交流个眼神,她举着木匣小心翼翼地靠近侍卫头领,在侍卫头领第二次询问时,跪了下去,低头道:“我家主子有事求见王爷,事关机密不便透露,这里有封书信,请官爷帮忙转交,王爷见了,定会召见我家主子。”
侍卫头领看看二人,接过木匣,用刀尖挑盖,却见里面除了信,还有一个……鸡毛毽子。
侍卫头领面无表情,盖好盖子,将木匣交给身边一个侍卫。王爷凶名赫赫,这二人想死才会无事打扰,那个鸡毛毽子看似滑稽,定有别的意义。
柳嬷嬷松口气,退回唐瑜身边,小声问她:“姑娘,万一王爷看不到信怎么办?”
唐瑜摇摇头,“嬷嬷不必担心。”
都三更天了,宋钦肯定已经睡下,门房这边传过去的东西,应该会交到褚风手里。褚风是宋钦的心腹,都敢擅作主张以宋钦的名义送她衣服,唐瑜相信三公主送她礼物一事,褚风知道内情,继而凭借“信物”猜到她的身份。
褚风确实知道此事,他不但知道三公主送了唐瑜一只鸡毛毽子,想当初这山鸡还是他帮王爷拎回府的呢……
认出那几根鲜亮的鸡毛,褚风咧嘴笑了,得意地笑。唐家大姑娘不是傲气吗?现在还不是主动送到他们王爷嘴里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害王爷白白气成那样,也害他挨了十大军棍,好几天走路都别扭。
摸摸屁.股,褚风先去了上房窗前,因为知道王爷的心思,褚风声音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愉悦:“王爷,您睡了吗?”
宋钦在心腹侍卫靠近窗前时就坐起来了,这个节骨眼,他想到了边关战报,可是听到褚风话里的轻松甚至愉悦,宋钦皱皱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