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每晚都来你这儿吃饭吗?”他谨慎的问道。
“不能。”林非的语调没有一丝温度。
季乐鱼在这一瞬,觉得头顶的灯似乎闪了一下。
他看着林非,等着林非的解释。
可林非显然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
于是季乐鱼扬起了自己柔和的笑容,微笑道,“为什么?”
林非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很冷,像寂静的山水画。
他说,“我不需要。”
“可我需要。”季乐鱼笑道,“这怎么办呢,哥哥?”
他撑着手,微微歪着头,带这些孩子的天真无邪与不谙世事。
他是真的很会撒娇,林非想,哥哥这两个字,似是在他喉间滚了一圈,又被他裹挟着满满甜意说出,拉出长长的尾音,诱人动听。
可他并不是他的哥哥。
他叫了他一晚上的哥哥,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
他之前没有这么喊过他。
也没有这样看过他。
但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展示着这幅姿态。
他一声声的喊着自己哥哥。
只有一个原因。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那就是他也做了那个梦。
那个他们共有拥有一个家的梦。
可那只是个梦。
梦醒了,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他答应过那个孩子,如果未来季乐鱼有需要,他会帮他一把。
所以他让季乐鱼走进了他家。
可是也仅是如此。
他不是季乐鱼的哥哥,他在乎的只是那个孩子,不是季乐鱼。
从来不是。
林非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炒饭。
季乐鱼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没有怎么办,不会怎么办。
这就是林非给他的答案。
他可真是翻脸无情,明明几分钟前还能帮自己做着晚餐,还能特意在炒胡萝卜之前先帮他盛一盘。
可现在,他却毫不留情的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梦里那么要好呢?
是假的吧?
那些都是假的吧?
也是,他叔叔怎么可能和林洛清结婚呢?
林洛清怎么配。
季乐鱼在这一刻,仿佛梦醒了一般。
他看着面前的房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他家。
不是他熟悉的屋子。
他的家很温暖,有着他最爱的叔叔,熟悉的气息。
灯光也暖暖的。
不是这里。
季乐鱼站起身,淡声道,“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不送。”林非语调平静。
季乐鱼也不需要他送,他只是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玄关走去。
夜很深,季乐鱼乘坐电梯到达了停车场。
他发送了车子,慢慢往回开去。
林非拿起季乐鱼没有吃完的那盘炒饭,倒进了垃圾桶。
那杯季乐鱼没有喝完的水,也被他倒进了水槽,水杯扔进了垃圾桶。
所有痕迹全部消失,他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林非安静的洗了锅碗,回了自己的书房,抽出一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而季乐鱼也终于到了自己的家。
“我回来了。”他轻声道。
没有回应——和以往每一天一样。
季乐鱼开了灯,换了鞋,走上了楼梯。
他依旧睡在自己当年的房间里。
这么多年,这个房间还是维持着儿童房的模样。
设计它的人没有等到这个房间的孩子长大,也永远无法再变更这个房子的设计。
季乐鱼躺在床上,顺手抱起床边的娃娃。
他争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他闭上了眼,却又想起什么的挣扎着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衣服。
那天晚上,季乐鱼没有梦到自己想要梦到的人。
他已经习惯了,也已经不会再为此而悲伤了。
他只是失落,像是经历了一个秋天,因为寒风萧瑟,而不可抑止的失落。
可现在却还是春天。
暮春时分,所有的花枝才刚刚抽芽,争相向这个温暖的季节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样子。
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除了季乐鱼。
他像是被冰封在了萧瑟的秋意了,遥望着凛冬,从不期盼春至。
好无聊,季乐鱼想,怎么会这么无聊。
他躺在床上,细数着时间。
如果他能这时候突然死掉,那就好了。
季乐鱼叹了口气,所以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他的父母、叔叔什么也没做,却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
只有他,坏事做尽,依然毫发无损的活着。
季乐鱼缓缓笑了起来,吃吃的,带着些病态,又单纯的像个孩子。
他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开心,却又长长叹了口气。
“晚安。”他轻声和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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