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药还没上完,外面的殿门就被敲响了,却是有宫婢来奏,说太后请她过去慈宁宫一趟,苏青霓半晌无语,问道:“太后娘娘可有说了是什么事?”
那宫婢答道:“似乎是与太妃娘娘有些关系,具体的事情,奴婢却是不清楚了。”
苏青霓眼下这情形本就无法出门,一听说是跟张太妃有关的事情,更是半点劲儿都不想费了,略一思索,便吩咐道:“本宫伤着了,行动不便,这样罢,你去一趟养心殿,将此事奏与皇上,请他裁夺吧。”
那宫婢应声去了,苏青霓将祸水东引,心里总算是舒坦了几分,对晴幽道:“就说本宫今日伤重了,坤宁宫闭门谢客。”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养心殿,楚洵听了那宫人的禀报,默然半晌,良久未语,旁边的李程见了,掂量着他的心思,对那坤宁宫的宫人问道:“娘娘伤得可重?”
那宫人想了想,答道:“伤得有些重,不能下榻了。”
这话也是没错,否则坤宁宫怎么会闭门?那自然是伤得不能行走了。
闻言,楚洵眉心一皱,下意识回想自己之前那一松手,是不是真的把人给摔伤了?伤到了哪里?她的脚踝之前受了伤,似乎也还未全好……
那边李程见楚洵面上毫无表情,一时间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便问那宫人道:“娘娘可请了太医?”
宫人愣了愣,摇头道:“这却没有。”
楚洵的表情顿时浮现出几分怪异,轻咳一声,打断了李程接下来的话,对那宫人道:“朕知道了,你回去请……请皇后好好养伤。”
他的语气一反往常的冷漠,竟然还透着几分柔和的意味,李程头一回听见皇上这样说话,禁不住诧异地看向他,心说,莫不是开窍了?
想到这里,他顿觉老怀大慰,看着那宫人应声,又磕了一个头,这才退了下去,李程趁热打铁地小声提议道:“皇上,娘娘既然伤着了,您要不要去坤宁宫看她?”
楚洵想了想,似乎有些意动,最后却道:“不了,先去慈宁宫罢。”
苏青霓把事情推到他这里来,因着今儿才摔了人一回,楚洵心里正觉得亏欠了她,这会儿到底不好回绝,便头一次打算主动去出面解决宫里的事情。
李程不知其中究竟,听了这话,登时喜出望外,情绪都有些激动了,连连道:“是,是,奴才这就去派人备轿。”
楚洵又道:“朕这里还有一桩事情,要你去做。”
……
慈宁宫此时的气氛并不算很好,太后坐在上首慢悠悠地喝着茶,张太妃坐在旁边,一张美艳的脸上冷得仿佛结了一层冰渣子似的,相看两厌,她忍不住冷声问伺候的宫婢:“皇后为何还不来?”
那宫婢只说已派人去了,张太妃动了怒,道:“就算是爬着去的坤宁宫,眼下也该回来了才对!”
太后嗤笑一声,放下茶盏,好整以暇道:“太妃急什么?皇后身体弱,近来又抱恙,该体谅她一二才是。”
张太妃本就等得不耐烦,听了这火上浇油似的的话,遂冷笑道:“体谅?一宫之主成天窝在坤宁宫里,什么事也不管,哀家体谅她?她也配?”
话音一落,外面便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接道:“谁不配?”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踏入门来,穿着玄青色的常服,正是楚洵,一时间,殿内众人都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行礼,张太妃半张着嘴,动了动,才站起身来,表情有些不自然,道:“皇上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僵硬,半点没了方才的嚣张,楚洵看了她一眼,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淡淡地道:“听说太后与太妃派人去坤宁宫请皇后过来,不过她身体不适,朕便代她来看看。”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面上都露出几分讶色,唯有太后眉头轻蹙了一下,眼中浮现几分深色,很快那点情绪都被收了起来,滴水不漏,笑吟吟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当皇上跑这一趟。”
楚洵抬眼看她,没什么情绪地道:“既然不是大事,想必也不值得皇后跑一趟了。”
太后:……
张太妃实在没忍住,蹙着眉道:“皇上,皇后对于宫务如此懈怠,后宫的事物都交给了六尚局处理,她成天待在坤宁宫里,连个面都不露,你就半点都不管吗?”
闻言,楚洵想了想,道:“怎么,六尚局做的不好吗?”
张太妃咬着牙,加重了语气,道:“她可是中宫,若是事情都交给了六尚局,要她何用?倒不如换个人来管。”
楚洵剑眉一挑,眼神微沉,目光锐利地盯着她,道:“太妃说得有理,朕为天子,事情也都是交给了大臣们做的,照太妃所言,朕也是无用之人,不如这皇位换个人来坐也可以。”
这话是赤|裸|裸的偏袒回护,一时间,殿内众人都惊呆了。
第44章
楚洵那句话把众人都给惊着了,张太妃更是脸色发白,抿了抿唇,道:“哀家不是那个意思,皇上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洵无所谓地道:“既不是这个意思,太妃又为何对皇后有怨言?难道不是在影射朕?”
张太妃的手一抖,手中的茶盏一下子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她紧紧掐住了手心,咬着牙道:“皇上此言太过诛心了,哀家岂敢影射皇上?”
楚洵凤眸一抬,与她对视,道:“那太妃心底是觉得朕没有错了?”
张太妃哪里敢指责他,便答道:“皇上是天子,是一国之君,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谁能置喙?”
楚洵点点头,道:“既然朕没做错,皇后与朕一般,太妃何以觉得她错了?”
张太妃顿时被这句话噎住了,语气里带了几分微恼,道:“她不过是皇后,岂能与皇上相提并论?”
谁知楚洵不咸不淡地反驳道:“她是朕的皇后,夫妻本为一体,为何不能与朕一样?太妃之言,未免太过有失偏颇了。”
张太妃万万没想到最后这个有失偏颇的盆子扣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时间张口结舌,竟然回不出话了,殿内的其余人听了,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着,有失偏颇的难道不是皇上您吗?
这护短都护到姥姥家去了。
偏偏楚洵还理直气壮得很,无人敢有半句驳斥,便是太后也无言以对,张太妃压抑着怒意,道:“皇上这是决意要偏袒她了?”
楚洵抬起眼皮子看向她,道:“皇后是朕的妻子,朕不偏袒她还偏袒谁?”
“你——”
张太妃气急败坏地用力拍着圈椅扶手,这几日竭力装出来的温和面具隐约有剥落的迹象,她厉声道:“皇后作为国母,后宫之主,应当德贤温善,仪态端庄,她哪一样沾边了?”
激动之处,她的声音甚至变了调,听起来颇有些刺耳,楚洵却全然不予理会,道:“朕觉得她顺眼就行了,若太妃对皇后有怨言,也不必去找她的麻烦,或许点一炷香,以告先帝在天之灵,想必更有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