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路晓琥点点头,表情很内伤,说实话,你妈妈是我见过的,最严苛的家长,我从没见过给小学生的计划表是精准到分钟的。
我妈管那个叫日程表。
对对对
计划表是计划,日程表是办事流程。
路晓琥唇角要扬不扬,更加内伤,再跟你说个实话,其实吧,我每次学习或者工作到天亮累得不行,都会边哭边告诉自己,苏千清肯定比我苦逼!然后,就猛松口气,感觉被安慰到了。
她重重地点下头:那么多年,真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苏千清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把卡塞回大钱包里。
那为什么非得带自己的卡,不拿你爸的黑卡?那么大了,家里总不会还查你的账单吧。
太显眼,麻烦。
这有什么的
路晓琥指尖敲着桌子,忽然反应过来,猜测着说:你不会是为了写新书,假扮平民实地考察找灵感?
我写书,从来不需要实地考察,而且我也没那么喜欢写书。
小时候养成的写作习惯,孤身到美国,毕竟无聊,就开始在本子上写点东西。整理成稿出版,还是经老师一再催促才去做的事情。
路晓琥只听得到前半句,收手握了握紧,眼里瞬间露出强烈的艳羡崇拜,我知道,天才根本不用实地考察之类的。你那本《青鸟殷勤时》我看了好几遍,还去网上翻书评,就没有不夸你的。
苏千清忽然笑了,那你看懂结局了吗?吴思乐死了。
什么?!
陡然拔高八度的音量,引得周围人又往这儿看了看。
这次路晓琥没空去理会了,瞪大眼睛:你骗我呢?
骗你干什么,你仔细想想,最后为什么无缘无故写李文强出场。还有,明明只有一张船票。
路晓琥绝望了,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信!
苏千清喝了口冰水,叫来服务员,问他有没有大袋子。问咖啡厅里的服务员要大袋子,虽说有点奇怪,但她长睫忽闪忽闪,笑出两个羞涩甜美的酒窝。
服务员小哥顿时保证说:有的有的!我去拿给您。
不到五分钟,真的找来个巨大的马夹袋给她。
苏千清谢过之后,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塞进马夹袋里。
路晓琥已经缓过来了,边拿吸管搅那杯抹茶拿铁,边打量她转眼东西空出箱子,你从小就这样。还记不记得小学,你有篇作文得了奖,写的自己的奶奶,还把班主任看哭了。
我奶奶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对啊,老师把你的作文念给全班听,还叫你上台多讲讲,结果你满脸微笑地说是编的。我记得陈一媛本来在抹眼泪,被你那么一说,哇地一下大哭特哭起来。
苏千清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
本来觉得你是反社会人格,看你,笑得多像呀。可反社会人格没那么强的共情能力,只能说是天赋吧。
苏千清在她面前不会故作谦虚,你别忘了,六岁开始,我就得每天交六百字作文给唐老师面批,五年级,就是每天八百字。不是天赋,是苦练。
可别人练也练不出你的水平,路晓琥有点不以为然,唐老师就是住在你家对面的北大中文系教授对吧,他不也夸你是天才,书封上写着呢。
那是出版社让这么写,宣传而已,苏千清装好袋子,和背包一起递给她,笑着说,我先回家了。
路晓琥哦了声,后知后觉:你不是不回家吗
又后知后觉,怒吼,你个没良心的都不陪我吃顿饭吗?!
苏千清拖着空箱子,到家里,先拿餐巾纸浸热水,把黑色大箱子擦得干干净净。
她上个箱子拖运的时候弄坏了,这箱子是回国前新买的,当随身行李上飞机,只用过那么一次。擦完之后,跟全新的没有两样。
拎起来,暂时放在餐桌边。
她托着腮帮子,看完手机里陶星雨的动态,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起来。
阳台上的窗帘没拉,不知不觉中,晚霞慢慢映进来,地板上铺成一条亮绚的光辉,已经满室霞光,余曛在树。下午六点半,苏千清困得半睡半醒。
陶星雨回到家,就听见电视上恐怖片里的尖叫声。
看见苏千清坐在沙发上,困得小鸡啄米般点头。
她放轻动作,在玄关处换好鞋,忽然看见餐桌旁的黑色行李箱。
纠结了下,陶星雨还是走过去叫醒她,问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眼睛,头发有一簇翘起来,带着点茫然的无辜,我去超市里买饮料,门口有抽奖促销,别人送给我的。
陶星雨第一反应不是怀疑抽奖的真实性,而是震惊,你居然会下楼走两条街去那个小超市里买饮料,怎么了,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苏千清:
她无奈地笑了,刚想说话,看见陶星雨眉间的疲倦之色,今天的工作很累吗?
还好,她垂下眼,抬手揉着眉心,明显不像还好的样子。语气却很喜悦,事情多是挺多,但都蛮顺利的我们明天得去外地,这两天你要自己呆家里了。
苏千清有点失落地哦了声。
旋即,脑子里飞快地想,有什么可以光明正大跟着她的办法。
第25章
电话响起来。
陶星雨快步接起来,喂了声。
对方沉默下,压低着声音说:囡囡,你快打点钱在我卡上,五万块就够,好让我去治病。要不然,你亲妈就死了,赶紧回来奔丧吧。
陶星雨表情忽然变了。
丽娟呢?
她一问,电话那头的好声好气立刻消失,语气粗暴起来:你成天就知道让这个婊.子盯着我,我是你亲妈!我看你昏头混的,那婊.子放个屁你都闻着香
陶星雨静静听了半分钟咒骂,挂断电话。
站在电话前,不知心里什么滋味,空荡荡的涩,恐怕更多是习以为常的麻木。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戾气,恨她不识好歹,刚好一阵子就故态复萌。
上次说妹妹吃不饱饭。
这次又拿生病来跟她要钱。
怎么了?
苏千清刚把电视声音调到最轻的一格,听见她没说什么话,就把电话挂了。
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陶星雨站在电话前,背后阳台的霞光照过来,一片绚丽昏暗里勾勒出她绰约高挑的剪影。以苏千清的角度,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静了片刻。
她低头,似乎笑着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真的太难了。仔仔那么聪明,帮姐姐分析分析?
苏千清见她难掩疲倦的笑,微抿了抿唇。
她站起身,忽然张开手臂环抱住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极为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好,我听着呢。
陶星雨静默了下。
低头,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处,感受到她软软的身躯,鼻尖能嗅到细微清幽香味,躁郁渐渐消失。合上眼,唇角微扬,被当小孩安慰好像没什么不妥。
苏千清等了很久。
她以为陶星雨不愿意说了,想着怎么换个话题时,她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