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声对峙时,门外传来李公公低声请示:陛下,御林军长史檀瑜求见。
萧毓岚回眸看面露所思的洛闻歌,轻声宛如耳语:你的人。
什么就是他的人,洛闻歌没承认。
萧毓岚神色微整,拨开珠帘往门口走:何事?
檀长史声称有刺客,正安排人在后宫四处查问。李公公声音里听得出颤音,似很为萧毓岚担忧,陛下可安好?
萧毓岚微蹙眉,不太确定檀瑜见着的刺客是不是翻墙进来得洛闻歌:朕无事,你让他殿外等着,朕有事问他。
是,陛下。李公公小碎步声细微响起,渐行渐远。
萧毓岚又回到起居室,看已然要睡着的洛闻歌,语气谈不上温和:是你安排的刺客?
我疯了吗?洛闻歌让这句话惊醒,瞪圆眼睛,像春日山野烂漫开放的桃花,眼尾因困倦沾着抹粉,看得萧毓岚暗骂声美色祸水。
你来时可让人看见?萧毓岚问。
洛闻歌也听见李公公的话,坦然道:没有,我若是让檀瑜发现,他也不会此时才来问你。
萧毓岚心里有数,为避免他不安分,临走前道:后宫重地,别乱走。
到底还是不放心他,百般防备,洛闻歌哂然:陛下放心,万事都没我小命重要。
萧毓岚似有话要说,瞧见他翻身面朝墙,便不再多说,往殿外而去。
洛闻歌听见珠帘被拨开又松开相撞在起发出的清脆声,木门沉重的吱呀声后,房内陷入寂静,萧毓岚走了。
他神色逐渐冷漠,伴君如伴虎,不交真心,早日脱身乃上上之计,他摸过昨夜萧毓岚给的玉佩,细看上面腾云龙纹,嗤笑塞入枕头下,想活命靠自己吧。
萧毓岚身披白色毛领明黄色长氅,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月桂树下,神色冷凝低眸看跪在眼前,身穿铠甲不敢抬头的檀瑜。
在何处发现刺客?
檀瑜低声回答:是沈贵妃的贴身侍女惊呼有人刺杀。
也就是说并非你亲眼所见?萧毓岚问。
臣确实没见到,但事关贵妃娘娘
檀瑜,你好大的胆子!萧毓岚喝道。
檀瑜以头磕地,瑟瑟发抖:臣也是为陛下及皇后娘娘安危着想,假使真有刺客出没,臣不彻查,恐会有救驾来迟的罪名。
如此说来,朕还不能轻易问你罪了。萧毓岚漫不经心道。
臣不敢,臣惶恐。明明寒冬腊月的,檀瑜额头的汗却宛如炎热夏日般不止,被萧毓岚气势压得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为自己再辩解。
不向朕禀告便自作主张排查后宫,你将朕置于何地?在你眼里,朕难不成是个摆设?萧毓岚陡然发难,抓住这点问得檀瑜吭都不敢吭。
萧毓岚本很想趁此机会拔掉檀瑜这根肉刺,转念想到钉子身后还有没露面的幕后主使,忍着将人直接废掉的念头,不耐道:下不为例。
多谢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檀瑜的头总算离开地面,攥着袖子揩揩汗。
萧毓岚抬手摘了下月桂叶子,轻摇慢晃:贵妃怎么样?
贵妃受了些惊吓,她让臣转禀陛下,她很好,陛下安心陪皇后娘娘便好。檀瑜感觉自己这话出口,周遭肃清刺骨的风更为凛冽,像顺着肌肤往骨头里钻,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欲擒故纵呢这是,萧毓岚这时要真的去探望受惊吓的沈贵妃,明日后宫怕是会疯传,他心系沈贵妃,不惜抛下温良贤淑的皇后,想必在朝堂之上,也更偏向于首辅大人,到时候又给徐应屏质问的借口。
后宫争风吃醋,往往也会跟前朝挂钩,沈贵妃此举意在何为,萧毓岚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萧毓岚就顺势而下:朕的这位贵妃当真懂事识大体,李公公,传朕旨意,赏沈贵妃锦缎十匹,金步摇支,燕窝十枚,朕这边陪皇后,不便过去,让她宽心。
低头听吩咐的李公公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
萧毓岚不看檀瑜脸色,摆摆手:下去吧,被你这么闹,那刺客想必也走了,加强巡视,别惊扰到太后。
檀瑜低声应:臣遵旨。
萧毓岚捏着那边叶子,多看檀瑜眼,往东暖阁走去。
宣仪殿,送走李公公的沈如卿盯着摆在桌上的赏赐,拧眉不解道:他没听懂我的暗示?
娘娘?正清点东西,满脸喜色的侍女听见她低语,没太听清,扭头不解问,娘娘说什么?
说你今日这戏演得好,本宫重重有赏。沈如卿扶着发髻上的玉簪柔声道,下去找画眉领赏吧。
侍女脸上喜色更盛,躬身行礼:谢娘娘赏赐,奴婢先行告退。
沈如卿眉眼温柔目送她退出去,杏眼闪过丝阴狠,收回视线时笑容如烟消云散。
闹出那么大动静,萧毓岚都不来她这,看来那位大将军之女有两下子,让她生出要见见的冲动。
身后窗棂阵轻响,寒风骤然吹过,卷起熟悉香味,她回头娇媚问:见到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皇后了?
萧毓岚回到东暖阁,发现洛闻歌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心不闻窗外事。
不知问心无愧,还是想做个撒手不管的掌柜。
萧毓岚凝视他良久,弯腰伸手掀开另半边被子。
次日天未亮,洛闻歌先萧毓岚醒过来,盯着头顶红色床幔片刻,他悄然起身,拎着玉佩和衣衫打算开溜,今日得去大理寺当值,正好细查几位藩王的身世背景。
他只脚踩在床沿,要跨过去时萧毓岚猛然惊醒,手落在他脚踝上。
第7章
洛闻歌稳住身形,低头跟眼眸里杀意未散的萧毓岚对视。
须臾,萧毓岚收回手,嗓音有初醒时特有的沙哑慵懒:做什么?
回府。洛闻歌回答,赶在萧毓岚再问前,主动交代,今日我当值。
萧毓岚任由他坐在床沿边,弯腰伸长手穿鞋,看他毫无防备的背影,萧毓岚藏在锦被里的手无声张开。
对了,你多小心檀瑜。洛闻歌套上鞋子,站起来穿衣衫,回头随意道,他明面上是我的人,背地里究竟帮几个人做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萧毓岚的手又握上了,眼尖瞧见他将自己那枚玉佩胡乱塞进袖子里,很不看重的模样,不好在说正经事时说些琐碎私事,皱眉道:你动用檀瑜的时候,没将人好好查查?
用也只是时,不可能指望他辈子。洛闻歌道。
萧毓岚在这点上看法和他截然不同:那你不担心他将你交代之事告诉他人?
他若是说了,就得重新排队投胎。洛闻歌再次被束发打败,不想浪费过多时间,急匆匆要走,陛下心里有个数就行,来不及再说,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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