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见蒋霖说完话干活,没忍住跟着比赛起来。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动作起来很快,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扫出一条路。
洛闻歌看到面前依旧神色正常的两人,无奈摇头,将早就准备好的小荷包递过去:昨晚压岁钱是让荣叔从账房支的,这是新年礼。
洛安和蒋霖一时没动,不知该不该接。
洛闻歌笑了笑:怕什么?给你们就拿着。
两人这才上前接过,洛安嘴甜:谢谢公子,愿公子吉祥高照,大吉大利。
蒋霖拿着荷包有些拘束,磕磕绊绊半天道:公子洪福齐天。
洛安笑出声,洛闻歌也笑了,闹得蒋霖一个大红脸,总觉得最近跟在洛安身边,练习嘴皮子功夫,收效甚微。
洛闻歌未出门便被逗得心情愉快,觉得新一年开了个好头,往后不会太差。
他领着蒋霖和洛安往前厅走,路上碰见小厮说吉祥话,洛闻歌都会赏个小荷包,一路下来准备的差不多用光了。
待到前厅见到洛荣,便听洛荣道:公子大早上的打赏让他们高兴坏了,纷纷笑容满面,看着倒是喜庆。
洛闻歌闻言将手里最后一个荷包递过去:这还有个我专门留给荣叔的。
洛荣一愣,摆手拒绝:这怎么能行?我不能收,公子留着吧。
他们都有,荣叔也不能落下。洛闻歌伸长手,将荷包塞进洛荣手里,语重心长,荣叔为府里操持多年,一个讨喜庆的荷包算不得什么,荣叔收下吧,权当我一份心意。
洛荣顿觉得手里荷包沉甸甸的,眼角染上泪光:公子这么说,我却之不恭了。
洛闻歌笑容浅浅,感觉很踏实。
用过早膳,洛闻歌便带着蒋霖上马车去宫里,留有洛安去办事,今日是新年第一次早朝,他不能缺席。
这几日他因伤缺早朝,朝内众人或多或少听说了,在偏殿看见他,自发上前打招呼。
这自然也和他昨夜晚宴那番表现有关,能在萧毓岚面前行动自如的,除去刺客外只有罪臣,这再次坐实他是宠臣身份。
洛闻歌不知道他现在在沈党和徐党心里,有个专属称呼,叫宠臣。
字如其意,被萧毓岚百般宠爱的佞臣。
就算他知道想来也是一笑了之,并不在意。
应付完一批批前来搭关系的同僚,洛闻歌躲在角落里,不想再受打扰,直到谢温轩和慕容郁结伴同来,他感觉要被解救了。
谢温轩不如慕容郁强势,直接走过来挤走要攀关系的小官,大大咧咧坐到他旁边,歪身搭话:洛大人真抢手。
洛闻歌苦笑:若慕容大人想要,洛某愿拱手相让。
不必,我吃不消。慕容郁说,视线扫过那些看他们的人,真是群墙头草。
洛闻歌揉着太阳穴,低声答: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慕容郁眼角轻瞥比他更能躲的闻天冢,多少明白他的意思:过不了几日,是骡子是马立见分晓,还在那装模作样。
慎言。洛闻歌轻声。
慕容郁噤声片刻,又说:昨夜烟花看见了没?
洛闻歌想到昨夜与萧毓岚临窗看烟花时景象,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眼角眉梢蕴满温柔,浅笑道:看了。
慕容郁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奇看他,低声好奇问:洛大人,你老实承认昨夜是不是和心上人在一起?
洛闻歌摸摸脸,靠近问:你怎么这么说?
慕容郁诡异看他一眼,手横竖比划,语气藏着兴奋:你表情不一样,怎么说呢,是我没见过的样子,很温柔,甜得能采出蜜来,眼神动作太不一样,洛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那边谢温轩神色微妙,俨然意识到什么。
洛闻歌淡笑不语,由着慕容郁猜。
有谢温轩和慕容郁来,没人再自讨没趣往洛闻歌面前凑,而昨夜被受争议的沈爵和徐应屏并未来偏殿,转瞬便到上早朝时候。
今早的萧毓岚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对递交上来的奏疏全收下了,没像先前那样看不顺眼丢下去让人重写。
大小琐事走过场,位于前面的沈爵率先站出来,奉上奏疏朗声道:老臣自认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无法再胜任首辅一职,十分向往粗茶淡饭日子,遂请陛下恩准老臣辞官返乡。
萧毓岚连客套都省了,应道:朕准了,沈阁老近年鞠躬尽瘁,朕必要好好赏赐一番,李公公。
李公公躬身上前:老奴在。
此事交由你全权办理,今日赏赐要到沈阁老手里。萧毓岚紧盯沈爵道,眼中光芒无人能懂。
李公公领命退居旁边。
沈爵眉头几不可见微皱,内心生出些不祥预感,当着诸多同僚面,硬着头皮道:多谢陛下体恤,老臣感激不尽。
沈阁老客气,朕还要多谢你无私奉献多年,否则宁朝也不会有如今繁华昌盛。萧毓岚语调轻飘道。
这话里讽刺让沈爵脸色微僵,奏疏刚递上去,萧毓岚话就说得这么让人难下台,真是诡谲多变。
沈爵装疯卖傻,诚然道:陛下谬赞,这是臣分内之事。
萧毓岚哂然,不要脸老狐狸到何种地步都能无视脸皮,他不多做计较,左右今日之后,首辅之位会交由他人,再无沈爵半分瓜葛,再看向那边还站着不动的徐应屏,该你了。
徐应屏也很上道,手持兵符上前,扬声道:老臣替陛下掌管兵权多年,如今陛下龙骧虎步,是该亲临三军,试着领兵打仗,老臣自知能教陛下之处少之又少,无颜再掌管兵权,遂将其归还陛下。
萧毓岚神色冷淡,像是不太在意,身侧李公公却是个明白人,小碎步下去将兵符接上来,放到萧毓岚手边。
萧毓岚拾起不过巴掌大的兵符,细瞧好一会儿。
这并不是他初见兵符,登基前,不,应当说父皇在世前,他常能在养心殿看见此物,那时父皇总给他玩,说等他弱冠,就将这东西送给他做加冠礼。
如今加冠已过,兵符也回到他手里,少了那个说要将兵符给他做礼物的人。
萧毓岚眼眶有片刻湿润,握紧兵符,淡淡道:徐大将军这些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替朕掌管兵权数十载,朕不知如何谢你,唯有赏黄金万两,赐封为武德候,保留其镇北大将军威名,世代相袭,方能聊表心意。
如愿得到赏赐,徐应屏心下稍轻,叩首谢恩:老臣谢主隆恩。
昨夜晚宴之事如约上演,惊呆不少人,又有些看不懂萧毓岚此举何意,不免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惯会弹劾的言官站出来,高呼道:臣有本启奏。
萧毓岚摩挲着兵符,神色不喜不悲,望着出列之人:准。
臣要弹劾大理寺少卿洛闻歌言语不当,行事放浪形骸,不仅当众与男子拉拉扯扯,还私下豢养外宠,此事人尽皆知,闹得满城风雨。言官慷慨激昂,以至面红脖子粗像个斗战公鸡,他洛闻歌名声有碍,行为有损,不可以再继续做三司会审主审!
洛闻歌毫不意外会被弹劾,昨夜那出戏落幕后,沈爵和徐应屏都会反应过来,那骤时两人绝不会放过他。
这弹劾恐怕只是小打小闹,想必接下来,他每天都将在弹劾中度过,萧毓岚案台也会堆满弹劾他的奏疏,不将他拉下马,誓不罢休。
放在以往,萧毓岚或许会听听言官的话,今时不同往日,萧毓岚再清楚不过洛闻歌为人,哪会被三言两语迷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