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歌将围帽摘下,见沈爵没有动的意思,自己找地方坐,静静望着垂钓老者。
沈爵手里鱼竿不动如山,漂浮在水上的浮漂也不动,像在比谁更有耐心。
洛闻歌看向桌面,上面是盘围棋残局,死路。
你想知道什么?沈爵突兀问。
第80章
洛闻歌捡起上面的白子,摩挲着感受手感,温声道:那就得看沈老愿意和我说什么了。
沈爵听见棋子相碰的清脆声,扭头看过来:洛公子知道如何破解这副残局?
洛闻歌又捡了几颗,挪出半盘地方,自信回答:不知道。
沈爵差点儿没忍住数落,好悬想起自己如今和他身份差距,难不成老夫说什么,洛公子就听什么?
洗耳恭听。洛闻歌一手白子一手黑子,自己跟自己下起五子棋。
比起晦涩难懂的围棋和环环相扣的象棋,洛闻歌更喜欢简单粗暴的五子棋,不用多费脑子就能博得开心。
那边放下鱼竿过来的沈爵看见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以不曾见过的局势呈现,犹疑问:这是洛公子发掘新玩法?
不是,我从别的地方看过来的。沈老要玩吗?洛闻歌指尖夹着枚黑子问。
沈爵看了一会,没看懂规则,淡声道:不用,洛公子不是来听故事的吗?
那沈老愿意说了?洛闻歌将棋子收起来,分好放入棋罐里,抬眸看着沈爵。
沈爵视线由他身上转到那边还平稳不动的浮漂上:老夫近来都在想一件事。
洛闻歌语调平缓:和晚辈有关吗?
嗯,老夫在想当年若是连你一同发配走,是否今日结局会不同。沈爵说。
这是许多人会做的假设,当事情发生时候,总会下意识设想如果当初怎么做会怎么样。
可惜假设终究是假设,不会时光倒流回到那时候。
洛闻歌很残忍给出答案:不会。
沈爵听他坚决语气,扯唇很不走心笑了下:洛公子还真是自信满满,这些日子为帮萧毓岚肃清朝纲,没少费心思,不惜连命都搭进去,可曾想过要什么好处?
沈老啊,有时人做事不见得非要回报。洛闻歌倾身笑道。
沈爵看他灵动眉眼,不知不觉想到另一个人,他微敛神色:你是无私奉献?洛闻歌,老夫见多无私为他人,最后惨死的人,你可要听听看?
洛闻歌眉心微皱,意识到沈爵要说谁,他嘴唇微动,到底没有拒绝。
沈爵眼眸里精光乍现,转瞬即逝,再开腔隐有些哀伤:有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谋略出色,若不是遇上个无法在一起的相爱之人,恐怕会在别的地方另有一片新天地,缘分天注定,有时躲也躲不掉,这个人就是遇见了。纠缠半生,最终那人娶妻生子,对他做出假模假样的君主姿态,因为爱,他只能忍受,也因为爱,他又跟那人在一起。
一代君王,心里不单是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宏图霸业,那人想要削藩,想要一统宁朝,他帮着,天有不测风云,君主突然驾崩,临终前将不过九岁的太子托付给他,请求他扶持太子能坐稳江山,他答应了,结果落得个被逼自杀下场。若是下黄泉能见到他,老夫肯定要问问,他恨不恨。
洛闻歌心如止水,不是说对洛曜遭遇不同情,而是他没资格对他人选择指手画脚。
他的缄默不语落在沈爵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沈爵面无表情,语气称得上严厉:你真甘心听我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洛闻歌表情很淡,像在笑:那沈老想我问什么?
沈爵一时词穷,他太聪明了。
两人之间这场谈话就像在博弈,一个明明不想说非要人问,一个明明想知道非逼得人自己说,端看谁技高一筹,先让对方端不住。
而洛闻歌这句问话好似个微妙平衡点,沈爵若是真吐露个两人都感兴趣的问题,那必定要说点儿有用东西,否则谁也不会轻易收手。
若是言顾其他,说半天最终还会绕到这个话题上。
从沈爵见到洛闻歌,作为率先开口的那方,就注定这场博弈,沈爵赢不了。
但洛闻歌想轻松赢,也不容易。因为沈爵不是曹澄,没那么好开口。
沈爵不答,洛闻歌便不再问,手在棋罐里捻出几枚棋子摆在棋盘上,被他随意摆放的棋子像极漫无目的瞎晃悠的人。
沈爵视线不自觉被吸引:洛闻歌,你为什么会帮萧毓岚?老夫以为你会恨他。
我为什么恨他?洛闻歌问。
沈爵不咸不淡道:他害死你爹,让你空有才华无处施展,甚至对你不理不睬,难道你就不恨?
洛闻歌收回手,神色并无起伏:或许曾经恨过。
在他未穿过来前,想方设法假扮皇后与萧毓岚见面的反派,必定是恨的。
老夫有生之年能见到化干戈为玉帛的画面,真是三生有幸。沈爵冷笑,当年你爹若是有你一半心胸,不至于连累那么多门生。
洛闻歌抬眸目光如炬凝视沈爵:你对我爹有种近乎恨的爱意。
胡说!沈爵倏然站起来,脸色铁青,语气僵硬得再次重复道,你少无中生有,洛闻歌,你别自己做了龌龊事,就觉得人人都与你一样。
洛闻歌面不改色,依旧盯着沈爵:是吗?
沈爵不畏惧让他看:洛闻歌,为皇室痴心付出过的不止你一个,下场凄凉的比比皆是,老夫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谁是对的。
你这意思是我该弃暗投明,帮你扭转劣势,重回权势巅峰?洛闻歌诚挚发问。
出乎他意料得是沈爵没点头,表情也没透露半分,只淡淡道:这要看你自己。
洛闻歌就笑了:利用闻依依挑拨离间不成,这是要亲自上阵的意思?沈老,省点儿劲,免得回不了乡。
你以为老夫如今还想回乡吗?沈爵眼尖看见浮漂动了,走过去弯腰拿起鱼竿。
洛闻歌收起嬉笑神态,脸色沉下来,东拉西扯一通,净是些废话,沈爵不会说正事。
好在来之前有所准备,不至于心里有落差。
洛闻歌看着沈爵提起鱼竿,鱼钩上面坠着条巴掌大的锦鲤,在空中挣扎求生。
沈爵顺着鱼竿线将鱼抓到手里,细心摘掉鱼钩,在手里掂量两下,又将鱼丢进湖里,接着旁若无人的拿过鱼饵挂好,又将鱼钩抛进水里,等待下一条倒霉蛋上钩。
洛闻歌眼睛微眯,沈爵到底想做什么?
在你前,谢温轩和慕容郁也来过。沈爵洗净手,半转身看他,脸上露出些笑意,阴测测地。
gu903();洛闻歌不知沈爵提到这什么意思,静默没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