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不大明白,微微皱眉:看什么?
林信也没真想看,他怕看了还做毒蛇的噩梦。
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顾渊便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两个人同时开口。
林信道:我没发烧。
顾渊问:还是很热?
有点尴尬。
默了一会儿,林信拿起可以随身携带的《仙界百科小词典》,站起身来。
我有事情问你,我们出去一趟。
嗯。
顾渊随他走出家门,问道:要去哪里?
去林信想了想,西山。
他心想着,要是谈到后边,他二人没忍住打起来了。西山宽敞,打架方便。
而且西山没什么人经过,他两个人的内部矛盾,要是打起来,不会有别人看见,不丢脸。
林信转头看看顾渊,再看看自己。
顾渊看起来不大壮实,但其实能把一百个林信按在地上暴揍。
林信心道,要是顾渊一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还能直接抛尸荒野。
得,连谈都还没谈,他连身后事都想好了。
不愧是我。
林信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暗中竖起大拇指,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捏着手中的《小词典》,忽然有些想不明白。
将这几天有意无意得到的线索串联起来看,他大概率是被骗了,还是被看起来不会骗人的顾渊给骗了。
生气应当是有些生气的。
但是顾渊要真是龙,一尾巴就能把他扇到西天菩萨那里。
所以,害怕也是有些害怕的。
再但是,顾渊要是帝君,是上古留存至今那最后一条在天上飞的神龙。那以后见他,不就得层层通报,还要从上午等到下午、再等到晚上了么?
恐怕以后也不能勾肩搭背了,更不要说两个人挤一张小榻了。
那么在生气与害怕之外,就还有一点难过。
不过如果顾渊帝君顾念一些旧情的话,而且,从前顾渊还无意落了点东西在他那里,凭着这段旧情,还有这些信物,他是不是就能横行六界、肆无忌惮了?
从此他就从六界之友变成了六界小螃蟹横行霸道。
这么想想,还有点激动。
一时间,气恼、害怕、难过还有激动,一起涌上心头。
林信的情绪,很是复杂。
此时正是傍晚,仙君们外出访友的、值班的,都要回洞府,路上遇见他,朝他打招呼,见他面色复杂,便道:信信,和顾仙君吵架了?
林信竟被朋友们吓了一跳,缓缓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没有啊。
他终于明白了,他不是生气,也不是害怕,更不是难过或者激动。
而是慌张,他很慌张。
很早之前,他就应该察觉出顾渊有些不对劲。
修为高得,一推掌能把前任魔尊扶归打得吐血;身份特殊、地位崇高,神界里就没有不向他行礼的神君。
现在想想,同是从神界被派来的南华老君,对顾渊也有那么点儿若有若无的尊敬,与对他完全不同。
林信早应该知道。
他是石头心,看事情看得很明白。
但是他假装不知道。顾渊没跟他说,他就假装没看出来。
前几日,帝君的名头都摆到他面前了,他试探了半天,以这是顾渊的自由的借口,把试探的手脚都缩回去了。
到底还是慌张,不知道拆穿他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先前一直向你借灵石花的穷鬼朋友,忽然变成六界首富。
但是权势与身份地位这种东西,与灵石又不同。
林信只是忽然觉得,从前他对顾渊说
要是没我,你可怎么活呀?
现在是我养你啦。
没我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好像就是在说一个笑话。
他还站在泥里,顾渊不过是自云上,垂落一片衣角给他。
很快便到了西山,林信心中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也不过是闪了一瞬,很快便消失了。
他二人就站在天池边,山的另一面就是低桑枝,林信从前点星灯的地方。
傍晚时分,老君宫中的小道童将星灯点亮,林信借着星灯的光亮,翻开《仙界百科小词典》。
林信一面低头翻书,一面道:你知道的,我一向提倡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顾渊垂眸,定定地看着他:嗯。
那我就直说了。林信将《小词典》翻到讲龙的那一页,递到他面前,你骗我。
他说得认真,顾渊也答得认真:我没有。
现在我问你。林信直接把《小词典》塞给他,你是龙,不是鱼?
是。
是什么?
是龙。
好,我再问你。林信抹了把脸,帝君?
是。
是什么?
是帝君。
好,我最后问你。林信抿了抿唇,你来仙界是来体察民情、监督民风?
顾渊似乎是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
林信吸了吸鼻子:我问完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渊只道:林信,我没骗你。
于是又变成了林信提问的专场。
我认错你是公鱼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那时候在天池里,你喝醉了。
后来我喊你公鱼,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以为顾渊顿了顿,那是外号,和哑巴小美人鱼、食人鱼一样的。
林信一噎,争辩道:我有那么喜欢给你取外号么?
顾渊认真点头:有,而且还取了很多。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好。
思路被打乱了,林信抱着手,想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正轨。
那我喊你仙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澄清?
仙君是通称,只要是神仙,都可以叫仙君。
好,算你讲的有点道理。
林信又想了想,猛地反应过来。
老君一开始肯定知道你是谁,他从前绝不会叫你顾仙君,他为什么跟着我叫你顾仙君?
顾渊答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