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吉时,江月郎推了一把一直站在檐下的林信:怀虚到了。
林信也不知道,怀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恐误了时辰,连忙将三只小猫往顾渊怀里一塞,走进房间去。
江月郎便笑话他:还是毛手毛脚的。
蛮娘坐在梳妆镜前的灯笼凳上,瑶池仙子与嫦娥陪着,早已装扮好了,盖头也盖上了。
蛮娘的嫁衣是自己绣的,倒也不是寻常的鸳鸯或凤凰纹样,袖口裙摆绣的是连理枝,裙身绣的是比翼鸟。
林信走到她面前蹲下,唤了一声:阿姐。
两位陪伴的仙女儿一左一右,扶着蛮娘。
林信稳稳地背起她,往门外走。
一路无话,原本也不能说话。
骏马白鸾,怀虚就在门外等着,衣着华贵,身后跟随着很长的队伍。
临上花轿时,隔着红盖头,蛮娘靠近他耳边,对林信说了一句:小孩子似的,阿姐永远是你阿姐。
林信脚步一顿,便将人送上了花轿。
他将花轿的帘子放好。
小孟君帮他把马匹牵来,林信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翻身上马,坐稳之后,又从顾渊手中接过那三只小猫。
花费了几个月时间的嫁妆,并入怀虚迎亲的队伍里。
林信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揽着三只小猫,就跟在花轿旁边。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勉强能算得上是十里红妆。
他永远都觉得很勉强。
原本仙君成亲,只要去月老处合籍便好。这样隆重的仪式,是因为蛮娘身份特殊。
及至碧灵山怀虚的洞府,便由怀虚背着蛮娘下了花轿。
而月老早已在堂中等候。
两分玉简,合籍行礼。
礼成。
林信知道怀虚不爱热闹,也就没有强要他大宴宾客。
晚些时候,林信要走,怀虚便出来送他。
蛮娘若是知道仙君走时,我没有来送,只怕今晚不让我进房去。
林信拢着手,笑着道: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怀虚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不知仙君的拜师礼,定了日子没有?我与蛮娘,好为仙君准备贺礼。
师祖卜了十来卦,不过还没有定下。大约是在初冬,等日子定了,我再告诉灵君一声。林信停下脚步,灵君回去吧。
好。
怀虚今日面色甚好,不似平日,一副苦于修行的模样。
林信见他三句话不离蛮娘,确实是把蛮娘放在心上了,也便放下心来,揽住顾渊的脖子:走吧,回去喝酒。你要是不喜欢热闹的话,那就一起去我房里喝一点儿。
怀虚没有宴客,林信的朋友们便都聚在林信家里,等着他回去。
林信回去时,朋友们都聚在后院里,饮酒唱歌。
见他来了,笑着招呼他过来。
信信来喝酒呀,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像自己家一样。
林信佯怒道:分明还没喝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江月郎过来拉他:走吧,大喜之日,一起过来喝两盅。
林信回头看看顾渊,顾渊低声对他道:你去玩儿吧,我去你房里坐坐。
好。林信拍拍他的手背,那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你。
朋友们围坐一圈,折花枝,行酒令。
有仙友忽然就开始发愁:要是日后信信成亲,哪儿还有人,上天入地为他筹备聘礼呀?
坐在他身边的朋友举起手,使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咱们这儿不都是人啊?一人拿出十件八件来,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林信捧着酒杯,高高兴兴地看着他们说话:有心了,孝心十足,知道孝敬爸爸了。
这句话惹了众怒,众人都道:不用客气,咱们做爸爸的,给儿子筹办婚礼,是应当的。
唯有小孟君悠悠道:林信信,是娶是嫁,还不一定呢。
众人大笑,然后开始争夺背林信上花轿的名额。实在是决定不了,便决定一人背一段,于是又开始争夺先后顺序。
林信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在他们试图用宝物贿赂、用交情套近乎的时候,拿了两个酒坛,悄悄地溜回房中。
房里,顾渊坐在案前,怀里抱着他的咸鱼布偶。
林信靠在门框上,举起酒坛晃了晃:他们非说我也要成亲,还因为这种事情争起来了,我过来躲一躲。
顾渊点头:嗯。
林信走进房中,关上门,在他身边坐下。
共饮两杯,林信一时兴起,道:你又在想什么?他用灵犀试探:让我看看你在想什
话没说完,他就无奈地捂住了脸。
顾渊纯良地眨了眨眼睛,给他倒酒。
林信拿过他怀里的咸鱼布偶:你是这个。
顾渊很配合地变成死鱼脸。
林信以手为刃,轻轻地砍了一下布偶:它切开,里边的棉花是白的;你切开,是黑的。
你也稍微收敛一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啊!要不就别让我知道啊!林信揪住咸鱼布偶的尾巴,把它甩了两圈,每次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你就开始了。
顾渊却道:天性如此,我没有办法。平心而论,本君只有这一个缺点。况且,倘若没有灵犀相契,你就不会知道。
那你就拒绝我的访问,别让我看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啥?林信掐住咸鱼布偶的鱼头,说得不好,你就像它一样。
林信,我对你毫无保留。
林信表情呆滞。
第96章旧友
院中喧闹未休。
林信与顾渊相对而坐,无言饮酒。
为了解气,林信捏着咸鱼布偶的尾巴,拽着咸鱼,把它甩来甩去。
顾渊一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随后默默地移开目光。
林信,你不要这样。
林信架着脚,十分嚣张。
他一边甩咸鱼,一边问道:不要怎样?
你不要甩它。顾渊想要拿起酒坛的手顿了顿,你这样,我看着尾巴很疼。
你不是龙吗?龙怎么可以喊疼?
顾渊再次试图劝解:龙也会疼的。
你才不会疼,上回你的鱼鳞划破了我
你的腰。
你也还记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