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早就换了那件碍眼的旗袍,只是妆没卸干净,一张脸花花绿绿的,他自知理亏,偷偷又抹了几把脸,成功把脸弄得更花了。
K是真生气,语气硬邦邦的,可该问的还是得问:拿到东西了吗?
东西?
陈渊一愣,继而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还没说到那话题上,然后你不是就来了嘛
K盯着陈渊:E城到底要你偷什么名单?
到了这会儿,陈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把何修远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K,对擅自答应穿女装勾搭野男人的行为进行了不少于五千字的自我批评,
在看到K的脸色缓和下去后,陈渊悄悄朝K身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问:K,那个认亲的事,你不再考虑考虑?
文泽在听到K说自己不是沈无倾时,怔了很久,最后无言地打开阳台门,让他俩走了出去,跨出门时陈渊回头看了眼,文泽盯着K的眼神里盛了太多东西,看得让陈渊心里有些不好受。
虽然对联邦的军衔不太了解,但大校怎么都是个高|官了,所以自己这是误打误撞找了个官二代?
陈渊窃笑了两秒,瞟到K郁郁的神色,立刻回神,阻止了自己市侩龌|龊的念头。
K听完陈渊转述文泽的那番话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对身世和父母,他也曾好奇过,问过白叔几次,没得到回答也就不再执着了。生态城里多的是没爹没娘的孩子,K并没有真情实感地思念过他们。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大校父亲,虽然真实性有待考量,但K胸前的伤痕和残缺的记忆告诉他,爆炸与分离都是存在的,他的父母或许也真的存在。
为什么以前白叔绝口不提?有什么隐情,还是他的混血身份是联邦大校不能接受的?
K越想心里越没底,刷地站起来,在屋子里烦躁地转圈。
陈渊见他如困兽般煎熬,自己也跟着难受,等他转到第五圈时,伸手拉住了他。
别急,事情还没确定,别自己先慌了阵脚。
K抬眼看了看陈渊,还没开口,休息室的门突然响了,接着何修远推门而入,老远看着他俩就堆起了笑容
陈城主辛苦了,辛苦了!今天天气这么差,您还赏脸参加,何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陈渊惊得睁大了眼: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我赏个屁脸啊,不是被你逼着穿女装钓凯子吗?这会儿你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了!
何修远满脸热情地走到陈渊面前,举着双手跟他握了握手,再转身想握K的手,被K冷然的眼神冻了一哆嗦,退开两步,继续冲陈渊笑:台风马上就要来了,我给二位准备好了房间,今晚就在舍下将就一夜,明天再给陈城主安排住所,您看可以吗?
住这儿?
陈渊有些意外,这地方看着像个五星级的度假村,何修远有那么大方让他们免费住?
何修远嘿嘿笑着,对着陈渊说话,眼神却不断地往K那边瞟。
这是我们城最好的酒店,给两位安排的房间是将军套房,正儿八经接待过联邦上将的。
听到这话,陈渊眼睛亮了亮,疯狂心动了。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睡过一张好床了!F城的寝室都是睡床板,硬邦邦的跟睡地上没区别,后来基本就只有睡地板、帐篷的命了。
将军套房,听起来就特么又软又舒服,能不做梦连续睡上十几个小时的那种!
陈渊满怀希望地看向K,K点点头,开口:请带我们城主去房间,我回去组织城民避难。
说着,K盯住何修远确认:您答应过今晚让他们去体育馆避难,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何修远正愁跟K搭不上话,见K主动问他,兴奋地直挥手:沈先生您跟城主去休息,你们的城民我们会负责安置好,绝对不会有问题!
多谢,能提供场馆就足够了,安置工作我们自己会做,不劳城主费心。
K礼貌又坚决地拒绝了何修远,转身对陈渊说了句你就留在这里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休息室。
陈渊看着K决然远去的背影,想要骄奢淫逸一晚的梦,碎了。
他垂头丧气地跟了出去,听见何修远在身后着急地大喊:唉唉,陈城主您去哪儿?您留下来啊!
留个屁。
陈渊没好气地回瞪了何修远一眼:K去哪儿我去哪儿,准备车送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车上,陈渊听着窗外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心脏怦怦直跳,朝K身边缩了缩,小声问:你经历过比这更厉害的台风吗?我怎么觉得车身都在晃?
K看着窗外被风撕裂的树影,皱眉:等台风过了才知道哪个更厉害。十级大风能把汽车直接吹走,现在这点儿晃动不算什么。
??
那你还要在这种天气里跑出门!人家不是给我们准备了上房吗!
想到那个温暖奢华的将军套房,陈渊就是一肚子血泪,他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瞥见K的侧脸,那是个轮廓完美的剪影,他又开心了些,这是自己喜欢的人,长得帅还心有大义,这么好的男朋友上哪儿找去?
这时一只手摸过来,覆住了陈渊的手。
你该留下休息的,这些天太累了。
陈渊反手握住,笑了笑:没你在我也睡不着,何况我还是城主,该回去主持大局。
K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不是你的责任。
陈渊捏了捏K的手,他们也不是你的责任。进城后马上就要解散,以后的路,我们自己走。
以后的路。
K盯着黑沉沉的虚空,没再说话,过了很久,用力地回握住陈渊的手。
体育馆很快到了,一下车,陈渊就被刷刷的雨声惊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瓢泼大雨,像是拿着高压水枪在不停喷射,雨声大到挨着的两个人说话都得用吼。
风也大,伞根本撑不起来,K勉强打开了一把伞,还没罩到陈渊头上就被风刮走了,他俩对视了一眼,索性直接冲进雨里,朝体育馆大门跑。
那里果然乱成了一锅粥。
何修远明显没说实话,体育馆的门像是才打开的,沿途的路灯和场馆内的照明灯都没打开,乌泱泱的人群聚在大门附近,毫无秩序地往门里挤,风声雨声哭声喊声交杂在一起,让这个暴风骤雨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凄厉。
怎么会这样!
陈渊大怒,冲到门口抓着个闷头往里挤的男人,高声质问:你们怎么不排队?守卫队队长呢?他们没组织你们排队??
队长?
那男人抬头看了眼陈渊,木然回道:队长都在里面,一开门就进去了,我们怎么排队?雨这么大,刚才还有树枝掉下来砸到人,再不进去,都会被砸死。
你们这么挤,一样会死!
人潮像受惊的兽群,发了疯地往前挤,不少人摔在了地上,立刻被后面的人踩了上去,没过脚背的积水了,渐渐有了别的颜色。